第二回 風姿妝前旖旎問 ? ?鉛塵滌后堪誤人(1)
上弦月,剛過三更。
柳浪生離了流金閣,被江上的涼風一吹,胸中的悶熱頓時一掃而空,卻帶起些許寂寞,遠遠的看著江上游弋的諸多畫舫,無不是尋歡客們帶著中意的佳人挑燈夜游,就越發(fā)顯得身邊冷清。
忽然間見得遠處的江面滑過一艘綴著翠綠紗燈的巨大畫舫,柳浪生唇邊又浮起一絲痞懶的笑容,隨后身形一晃,已經向著那漆黑的江面掠去。
江中本有不少小的畫舫,柳浪生的足尖在上面輕點,逐步靠近那巨大的畫舫,就像急不可耐,撲向那翠綠紗燈的飛蛾一般!
究竟那畫舫上有什么可以讓柳浪生這樣的男人變成撲火的飛蛾呢?
答案只有一個-------女人。
她是一個很迷人的女人.風華絕代,萬種風情,一切與美有關的形容詞全用在她身上也不為過.。
在揚州你可以不知道誰是第一才子,誰是第一首富,但不能不知道誰是揚州第一美人。
她就是謝繆衫.人如其名,她就是一件華美得無以倫比的綢衫,舉手投足之間艷光四射,沒有一個男人不想將她穿在身上.甚至在她偶爾出游的途中,有人為多看她一眼而打得頭破血流.而這也是她最喜聞樂見的余興節(jié)目。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當然她不是什么良家婦女,但她也不從屬于任何一家清樓。.
她很富有, 多少王孫公子傾盡千金僅為博她一笑,身上隨便一樣飾物也比揚州府寅的千金所有的飾品加到一起還要體面。因此她也是女人們目光的焦點。
其實她原本不用四處拋頭露面,只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而她也不是一個甘于平淡的女人。
她喜歡看女人們艷羨嫉妒的眼神,更喜歡看男人們求而不得的沮喪與貪婪.她本來就是一個為顛倒眾生而生的尤物,這是她的性情也是她的興趣。
此刻她正坐在她最喜歡的那面大梳妝鏡前,滿意的欣賞自己的倩影。
到底是波斯國出產的寶鏡,由一塊罕見的巨大寶石磨制而成,一共有兩面,另一面是波斯公主的愛物.這是一個月前,遠道慕名而來的波斯王儲贈送的.遠比從前所見的任何一面鏡子更清晰,鏡中人越發(fā)顯得嬌媚無雙,就連自己都看不夠。
“小蠻,你說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謝繆衫帶著幾分誘人的慵懶,斜倚在涼椅上,就象一條優(yōu)美的蛇.
“當然是小姐您.”小蠻回答的很虔誠,雖然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婢,但她不是瞎子.的確,謝繆衫是她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
也許是小蠻的回答取悅了她,謝繆衫露出幾絲醉人的笑:”好乖巧的丫頭,說說外面有什么新鮮事兒.”
“回小姐,前天東城的李員外得了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聽說花了十萬兩紋銀吶……”小蠻偷眼望瞭望謝繆衫,發(fā)覺她有幾分意興闌珊,忙改了個話題: “還有就是剛才柳浪生柳公子在顧盼居花一萬五千兩包下一個叫柔兒的花魁,聽說那柔兒原是吏部尚書溫仲藺之女……”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小姐的臉色不太好看。
“那個叫柔兒的長得很標致,是不是?”謝繆衫問道,帶著幾分不悅。
“這個……小蠻不知。”小蠻背心已經可開始冒冷汗了:“恐怕也美不到哪里去。”
“那么就是大家閨秀的端莊了,”謝繆衫若有所思,”或者就是精通親棋書畫了。男人就是喜歡這些虛文。”
“哪個不解風情的楞小子又惹謝姑娘生氣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下一刻一張俊逸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臉的主人自然是柳浪生。
他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能自由出入謝繆衫閨房的幸運兒中的一個。
但他與她的關系卻始終曖昧不清,她從不明確的告訴男人是否已被接受,因此他們之間總是追求與被追求,或者也可以說是獵手與獵物之間的關系,至于誰是獵手,誰是獵物,就見仁見智了.這原本就是一場游戲.。
“喲,柳公子大架光臨真是有失遠迎.”謝繆衫的臉上帶著幾絲迷人的微笑,”公子有了大家閨秀,哪還有空來我這小地方?哎呀,公子臉上怎么掛彩了?”
“我怎么聞到幾分醋味兒?”柳浪生笑得更壞了,他是那種讓女人又愛又恨的男人,尤其是那壞壞的笑,總讓人看得心癢癢的,恨得牙癢癢的,而后伸手摸摸臉上的劍傷:“剛剛不幸遇到只惡貓而已,若非遠遠看到姑娘的翠綠紗燈,今晚只怕是這些年來最倒霉的一晚。”
“就你這張嘴最會哄人,”謝繆衫幽幽的嘆了口氣:”不知是哪一世欠了你的,累得我今生被你吃得死死的.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當然沒一個好東西,因為男人是人,不是東西。”柳浪生一本正經的強調著:”我這里倒是有一樣好東西,你要不要看看?”他曖昧的暗示讓一邊的小蠻滿臉通紅。
謝繆衫卻不依不饒:”你好壞!”她俏臉微紅,雙手掄起一對粉拳,雨點般的落在柳浪生胸前。其實這樣的花拳繡腿挨千百下也是打在身上,酥在骨子里。
柳浪生嘆了口氣,輕舒猿臂將她的手握住:“你以為我說的是什么?你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翡翠盒子.謝繆衫的眼睛頓時亮了,她見多識廣,知道盒中之物價值不菲。
“是什么?”她的聲音中露出發(fā)自內心的喜悅。
她知道這樣的表現(xiàn)可以取悅男人,就算早已猜到對方送的是什么,也要裝作不知道。因為男人通常不喜歡聰明的女人。
她優(yōu)雅的打開盒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盒中正是那顆夜明珠,想來又是柳浪生出高價從李員外那里買來的。這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就是這顆珠子,他要哄她開心當然是用這顆珠子。
“哇,好漂亮!”謝繆衫驚嘆道,也許女人天生喜歡發(fā)光發(fā)亮的東西吧,她現(xiàn)在真的很開心,尤其是當她用手拈起夜明珠時,仿佛她本身也和珠子一起在發(fā)光。
“喜歡嗎?”柳浪生當然知道答案,這也是一個公式,是游戲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
“非常喜歡.公子,你真好.”謝繆衫將夜明珠放回盒中,又將盒子交給小蠻代為收藏。
“那么,你打算如何來感謝我這個’真好’的柳公子?”他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壞壞的笑容,而且是非常非常壞的那種。
“繆衫明白。”謝繆衫輕笑一聲:”小蠻,準備酒菜香案,我要為公子撫琴助興。”
“啊?”柳浪生不由得哭笑不得,心知自己又被擺了一道.本想一親芳澤,卻又錯失良機。
“怎么?公子覺得繆衫琴技粗俗,不堪入耳嗎?”謝繆衫嬌嗔道:”看來那位大家閨秀早把公子迷住了。”
“姑娘言重了,在下洗耳恭聽。”柳浪生暗自嘆了口氣,心想‘男人借酒裝瘋,女人借美裝兇’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這女人的確聰明,不僅不著痕跡的回絕了他,還弄得他說不清楚.這么糾纏倒真有幾分與虎謀皮的感覺。
酒過三巡,隱隱聽得江面上傳來一陣幽幽的草笛聲。
柳浪生原本眉飛色舞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本想陪姑娘渡盡這一宿,想不到又來了生意,真是煞風景。”
謝繆衫幽幽的嘆了口氣:“你們這些男人總是如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全然由著自己的性子,也不管人家心里不痛快。”
柳浪生笑笑,拿甜言蜜語哄著,多磨蹭了一會兒,還是起身告別。便如來時一般,施展輕功自畫舫之上飄移而出,幾經飛躍,已然回到了堤岸。
謝繆衫偷偷的笑了,她又一次成功的愚弄了男人,這讓她感到莫大的喜悅。
這次的游戲她又是贏家,這樣的感覺讓她欲罷不能。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任他如何富有,甚至位高權重,還不是一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那些王公顯貴是這樣,豪門子弟是這樣,柳浪生也不例外。
她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這種亢奮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深夜.直到她看到一只鳥悄沒聲息的落在窗臺上,她才再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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