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車/馬/ 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木心 《從前慢》
? ? ? 從前寫信是想念,也是懸念。寄信的人心緒萬千提筆贈相思,信里是江南無所有,折枝相寄一枝春的掛念,收信的人盼信如盼歸人,尺素雖短,方寸情長。那份盼君安的表達字字寫在紙上,不能更有情懷。從前的信太多,煙云歷史紛紛渺渺,隨手摘來幾封,慢慢讀來只道好一個人間。
? ? ? ? ? ? ? ? ? ? ? ? ? ? ? ? ? ?01 今望世上有鬼 ? 與妻書
? ? ?與妻書是一封遺書,于是便不同于平常的信,平常的信可以談談春天蕩起秋千的風,夏日紅荷碧葉,我行過的橋走過的山看過的云。平常間的信寫信之人盼著回信,將我看過的風景寫給你看,相隔千里仍如在君側。遺書不一樣,我再也不能給你寫信,也不能給家里紅袖一個確切的歸期,那些來不及做的事已然來不及,只有來不及說的話,字字句句寫給你看。
? ? ?遺書是悲言,民國時局動蕩,林覺民為求革命之血激發國人的熱血,愿慷慨赴死?!案锩亓餮?,流血自我始”,他想以生命來推動革命的前行,臨死之前給妻子留下一封家書,讀來字句能見文中血淚,感人至深。
“回憶后街之屋,入門穿廊,過前后廳,又三四折,有小廳,廳旁一室,為吾與汝雙棲之所。初婚三四月,適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汝并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p>
? ? ?紙筆之間他詳細回憶起與妻子的過往日常,該是不舍得吧。想起妻子閱信時自己已成為世間一鬼魂,悲從中來,明明不信世間有鬼,等到真正不舍之時,只盼世上有鬼。為人時為國為民可拋頭顱灑熱血,為鬼時便可任由私心時時守在卿卿旁邊。
? ? ? 這封信里寫他的不舍,他的掛念,他對兩個孩子未來的托付,他向她解釋自己必須赴死的原因,他的志向,棄小家顧大家的抱歉與決心。紙短情長,字字可見革命先烈的豪杰與英烈,只一封信,可見革命時代的英雄之志。我們生于新中國而必須紀念先烈的意義,也正在此。他們也是普通人,有妻小有雙老,愿以身之軀赴國難,是真正的英雄。
? ? ? 然而我最喜歡這封信的不是信里的豪情壯志,而是信里開頭的稱呼“意映卿卿如唔”。意映是名,卿卿是愛稱,意映卿卿,讀來抑揚平轉,溫婉舒服。只四個字,我仿佛能看到陳意映穿著布衣,一定是個清秀溫婉的江南女子,站在屋外的梅樹下久久佇立,盼君歸。再念一遍,意映卿卿,不僅悲從中來。別后歲月長,衣裳薄,生死相隔,她也只能守著他的書信,盼著這世間真的有鬼,于是又能再見一面。紅樓夢里寶玉有兩句判詞放在這里尤為貼切: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 ? ? ?說到底,到底是負了卿卿。
? ? ? ? ? ? ? ? ? ? ? ? ? ? ? ? ? 02 想到你將來可能的幸福 我總是會哭
? ? ? 林覺民在與妻書中言“天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愿離而離者,不可數計",說的是亂世狼煙烽火,有情人難成眷屬,并不是人人都能如白流蘇一般,香港的硝煙成全這一段傾城之戀。如果相愛,國家卻是生死之敵,又當如何。
? ? 《海角七號》這部電影我來來回回看了數遍,即使室友覺著故事發展太過緩慢,場景太繁瑣太市民,我依舊樂在其中。片子緩慢而精致 ,為了籌辦日本著名歌手的演唱會,當地居民堅持用自己的樂隊,日方工作人員友子和當地樂隊主唱阿嘉的磨合與愛情。身兼郵遞員的阿嘉偷拆找不到地址的信,打開七封塵封六十年的情書。
? ? ? 整部電影出彩的地方太多,擁擠的街道,熙攘嘈雜的市場,看似雜亂無章,實則處處透出地道的臺南風情。最后配角茂伯在舞臺上彈起瑤琴,唱著男孩遇見野玫瑰那一刻,簡直光芒萬丈。但我反復看的,其實還是那七封情書,穿洋越海,滿是海水的苦澀和無邊無際的憂愁。
? ? ? 六十年前日本占領臺灣,日本男教師和活潑可愛的女學生友子相愛,戰敗后男教師被遣返回國,扔下在碼頭拋開一切準備與他同離得友子。此后日本海茫茫無際,思念與愧疚無處安放,日夜不能入眠的他寫下這七封情書,但寄相思。
? ? ? 七封信里寫及友子踩著紅蟻跳腳的活潑,海邊玩水的明朗,臨走那天他看見她提著行李安靜地站著。他在離她越來越遠的地方反復回憶起過去,于是往事慢慢爬上來,帶著海水的咸苦,一波一波漫上心間。六十年后隔著屏幕我念著七封情書想及他此后的幾十年,守著她的照片和永恒不變的星空,山海未變,愛情卻難以永恒。七封情書,字字句句透著離人的悲鳴。他獨自站在甲板上,海風極大,一定吹得他臉生疼,他極目遠眺,卻怎么也望不到臺灣島。
? ? ?最感動我的一句話是:“想著你未來可能的幸福,我總是會哭?!边@也許就叫愛情了吧,不想讓別人代替自己照顧她,她的迷迷糊糊她的小馬虎他視若珍寶。他也許想象過未來的無數種可能,想過他們會有幾個小孩子,閑暇時甚至給未來的小朋友取好了名字。他們也許會帶著小朋友去海邊玩水堆沙。所以要是想起她未來可能的幸福里沒有他,他總是會哭。暑假上映的大魚海棠情懷不夠,不過煽情依舊。結局滿滿的雞湯依然讓我感慨:“人生一世,不妨勇敢一點?!比绻阍浵脒^你們未來的幸福,去告白吧。趁著我們還不是這么瞻前顧后。
? ? ? 再說回這部電影,據說電影改編自真實故事。不過七封情書其實是出自編劇和導演之手,對我而言其實不太重要,我直到現在也相信會有這樣的感情存在。月亮總是會圓的,到最后年輕的戀人阿嘉和友子終于相擁。很多人更喜歡這句臺詞:“你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03 ?你的名字解釋了我這一生
? ? ? 這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作家在40歲生日當天收到了一封來自未署名的女子的長信。信里寫了那個女子深愛她的短暫又漫長的一生,對于深愛著他的她而言,宋冬野有一句歌詞: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釋了我的一生。
? ? ?他于她而言是年少的一束光,單身的小職員母親獨自帶著她生活在逼仄潮濕的閣樓,年輕帥氣,知識淵博彬彬有禮的他突然搬家至她對門,她歸之于命運。在他之前她的生活晦暗,她不怎么期待明亮,他到來以后,他就是明亮。這光芒點亮她貧乏無甚可說的生活,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覺著,這種奇妙的境遇叫做愛情。
? ? ?她永遠在想象之中陪伴他。她親吻他手摸過的門把,偷了他一個小時進門之前扔掉的雪茄煙,因為這煙頭觸碰過他的嘴唇而視作圣物。晚上她上百次的借故跑到樓下,去胡同里站著只為看看他屋子里的燈光??肯胂髞硪徊揭徊较蛩拷?/p>
? ? ?這樣的想象一直陪著她長大。她借故與他邂逅,那時候已經是個回眸能驚艷很多人的精致女孩子。她為她生了孩子,為了能重逢他拒絕追求他的人。她潛意識里覺著不能讓這份愛成為他追求自由的羈絆,他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她不求回報不求安慰。他的兒子是她關于這份想象唯一靠近現實的媒介。然而兒子夭折了。
? ? ? 他呢。他一直都沒有記住過她。她于他而言不過他風流案的一宗,眾多艷遇中的一個。他瀟灑自在 風流,好似古龍筆下的陸小鳳,充滿魅力,為眾多女人所愛卻很少動真情。即使她死后,借著心血淚水給他寫的這一封信,他才恍惚記著有這么一個女子。原著里寫:他悚然一驚,仿佛覺著有一扇看不見的們突然被打開了。
? ? ? 我知道那是什么門。張愛玲在小團圓里寫過這么一段話:回憶光是想了想,就像是站在個古建筑門口往里張了張,在月光與黑影中斷壁殘垣千門萬戶,一瞥間已經知道在那里。在門里,她滿腔的心事與畢生的等待都成了斷壁殘垣。他生日的時候她總會匿名寄給他白玫瑰,也許只有白玫瑰才能配得上她的愛。白玫瑰不會再開了。她從他開始,她以他結束。他是她的一切,而她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女人。
? ? ? 老徐拍過同名電影,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琵琶音配得極好,電影也值得一看。
? ? ?2018年過去三分之一了。我前幾天翻到2017新年時候的新年愿望。擱置了一半完成了一半。路果然是要走一半才能知道下一半的。比如說我十五歲的時候想當個散文家,二十幾歲的時候竟然做起了經濟。然后在2018年的三分之一許下我的2018年新年愿望。
? ? ? ?我希望你爭強,但是你絕不能好勝。足夠痛快,可以顯擺和虛無榮譽并不是人生真正值得追求的東西。你真正要在乎和珍視的東西,是你遇到的人。謹記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