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森 攝|可森
《朗讀者》倍受追捧的時候,我卻回頭看了一遍《見字如面》。
見字如面。
多美的詞。見到字就仿佛見到了你。
如同這個詞,這個節(jié)目同樣給了我一片驚喜。
丟掉娛樂的尾巴,摒棄綜藝的故弄玄虛。
一方舞臺,數(shù)頁信卷,幾個讀信人。
用極致簡約的風格,把人文情懷輕輕巧巧的推上臺面。
信的內(nèi)容有家書,有情書,有絕命書,念信的人多是久戰(zhàn)娛樂圈的老戲骨。
一封封書信,以演員們硬朗的臺詞功底娓娓道來,重現(xiàn)了各個時代下,才子佳人的紙短情長,為人父母的眷眷之情,諍友之交的直言相諫。
兵荒馬亂的時代,匆忙間提筆蘸墨: 意映卿卿如晤。
夢里情長的年紀,心動間徐徐落筆:你好哇,李銀河。
只念了開頭,便心頭一熱。
1.書信之于情感,并非水中月鏡中花
提筆忘字的時代,你有多久沒寫過一封信了?
我上次寫信大約是半年前。如今再耐著性子重新執(zhí)筆,才發(fā)現(xiàn)許多漢字都已成了生人。丟了偏旁,忘了部首,張冠李戴,丟三落四時常有之,該有言字旁的輕易就給抹掉了,不該有土字旁又偏偏給填上了。
早些日子,讀梁實秋先生的《雅舍小品》時,查了小半本字典,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就成了“文盲”。
常常寫字的人大抵是不太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
古人尤愛書信。
試想一番。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云中悄悄寄來錦書一封,會是怎樣的怦然心動;烽火連綿數(shù)月,飛鴿傳回一封家書,親人又是何等的安心。
今人尤少書信。
提及書信,諸多之人仿佛那已經(jīng)是三皇五帝時期的事兒一樣。仍舊寫信的人驀地會被問一句: 你居然還寫信。而寫信的人也是尷尬:有何不可?
郵票,似乎也被用來收集和收藏的更多;而郵筒,旁邊隨意擺拍一下就是一張文藝十足的照片。
故而書信總悄悄的就被賦予了時代特色。時下,是真的不流行寫信了。
鍵盤上拇指靈活的撥動幾下,幾行字就躍然屏幕,告白顯得倉促而拘謹。
搜索引擎里隨意搜刮幾篇詩詞歌賦,感情就足以蒼天可鑒,日月同輝。
在感情這事兒上,倒是真真的同寫字一樣“刪繁就簡”了。
而書信之于感情,并非水中月鏡中花,反而似是仿佛天生就占有便宜和優(yōu)勢,即使矯情肉麻,也可欣然接收,甚至于更視為真情。
倘若換作別的工具,有時非但適得其反,而且稍不注意分寸,便惹得人嫌。朱生豪筆下的百封情書,擱到現(xiàn)在,隔著屏幕敲打出來,想想就覺雞皮落一地。
書信神奇就神奇在這兒。我可以矯情,你也可以接受矯情,一來二往中,情感就愈加醇香濃厚。
2.猶愛書信之人,總有幾分由頭
其實,對書信還抱有一絲美好幻想的人,不過是看中了那一份心意。
并非要刻意的遣詞造句,故做文章。民國時期的許多書信,也是粗俗淺顯,卻依然不影響后人對它的追捧。
寫信的人都相信,書信不是感情的附屬品,而是感情的救援者。
上大學時,和要好的朋友每鬧矛盾,常常和解的方式就是幾箋信紙,先密密麻麻的排滿文字,再一骨碌的塞進牛皮紙信封中,最后一鼓作氣的丟在對方手里。
不知道對方收到我的信是什么感受,我自己收到信常常是:信還沒拆封,拿到手里時,心就已經(jīng)軟了。
能靜下來寫厚厚一疊信給你的人,必然是在乎你的,那還有什么爭執(zhí)是化解不了的呢。
這種方式啊,真的避免了臉紅脖子粗的痞匪樣和自尊心作祟的死撐。
誰都顧及個臉面。要是當面說,怕尷尬也怕冷場,鬧不好又是二次戰(zhàn)爭。手機短信吧,又總覺心意不足,誠摯不切。
而寫信自然就無所顧忌了。姿態(tài)低一些無妨,而且反而是更愿意低了,主動認錯也覺得容易的多。
一封書信,確實解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戰(zhàn)火。
還有一次,和爸媽因瑣事大吵了一番,事后越想越覺委屈不服氣,于是就趴在床邊洋洋灑灑,慷慨激昂的寫了一封道歉信和譴責信,然后放在他們床前最顯眼的位置。
又想著要是當面被撞破或者當著我的面看信豈不尷尬,于是放好之后便偷偷溜出了門,再后來,風波就過去了。至于那封信今何在,是被他們收藏起來了還是銷毀了也不得而知,只是偶然想起來,會不覺被自己的蠢萌逗樂。
以前,一生氣經(jīng)常就借助寫信來訴冤痛斥。結(jié)果后來,這“毛病”居然輕易的就被改掉了,而且改用了嘴上“得理不饒人”的方式,大概后來思想里覺得動嘴不僅比動手方便得多,還能逞得一時的“口舌之快”。現(xiàn)在想來,是為倒退....
喜歡書信的另一個緣由是認為書信是很難造假的東西。
一旦起筆,感情不自覺就流露出來,所思所想,皆在幾尺方臺和一段筆墨間,虛偽是完完全全寫不下去的,更別提要是寫上幾千字。所以也一直認為,那些常常逢看信就落淚的人也必然是真的被打動了。常人誰沒事兒會去客串把沒片酬的戲,要是真的有,那也真是無聊至極。
念初中的時候,第一封信是一個好友在我生日時寫的。至今還記得他信里說我面黃肌瘦,這詞放哪時哪代也不見得是個褒義詞,而我當時沒生氣也就算了,可恨的是那個敏感的淚腺啊,居然還沒繃住。還好我這張丑臉兀自的沒被發(fā)現(xiàn)。
哪知道十年以后再去翻老賬,依然是鼻涕眼淚一把流。
往事是有點不堪回首,可那些信依然是我舍不掉的寶貝。
及至后來,再看《傅雷家書》,《梁啟超家書》,覺得書信當真是好啊。
父母對子女的殷殷教誨和愛意都融化在一封封家信里。懇切的建議,誠摯的鼓勵,不過分溫柔,亦不過分苛刻的訓責。不像是父母于子女間的對話,倒更像是良師益友間的談心。
而看《我們仨》在書尾處另外添附的錢媛寫給父母的信時,便覺得這姑娘真是可愛。歪歪扭扭的幾行字還不忘加上小插畫,畫的人物動物幾乎都不怎么能辨出模樣,卻給書信多了一份天真和童趣。
可憾的是,我給父母寫的信合起來也至多不過三四封,而他們本讀書就不多,小時候?qū)憘€家庭評語都極不情愿,更別提著要給我們姐妹倆寫寫信,嘮嘮嗑,順便諄諄教誨一番了。
但不可否認,書信啊,是最易聯(lián)結(jié)情感的方式,也是教育中值得提倡的方式。
《見字如面》有一期的一封信是一位叫蔡春豬的父親寫給自閉癥兒子喜禾的,這封信一不小心就擊中了人們心里的柔軟。
何冰笑著念完,觀眾卻哭著聽完。
拳拳父愛通過戲謔又無奈的筆調(diào)徐徐道來。從兒子被醫(yī)生下了審判書那一刻起,此后悲慟的守望就沉甸甸的裹在那封千斤重的信里。
沒有誰比他更期待兒子能回一封家書,哪怕遲到也好。
命運時常善妒。而書信則成了絕佳的表達方式,因為隱私周密,可以大發(fā)雷霆,可以痛斥鞭撻。
書信,是一個人的思想一隅,是兩個人的與子成說,是一個家庭的春風化雨。
? ? 3.難得有情郎,亦難得寫信人
紛繁蕪雜的現(xiàn)代社會,寫信已經(jīng)是一種奢侈。許多人認為,發(fā)展科技的意義之一,就是讓能簡化事物絕不再復雜,所以也就理所應(yīng)當?shù)恼J為寫信是耗時費力,不值當?shù)囊换厥聝骸?br>
其實不然。
粗心浮氣的環(huán)境下,表面上欲望和貪婪似乎永遠得不到滿足,但人心大多仍都渴望“歸園田居”的安寧。
而落筆書信猶如山野掘菜,久旱逢露,是思想上的小憩,也是與真實自己對話的過程。
別人說,難得有情郎。
我覺得,也難得寫信人。
若這嘈雜的世界里,還有人愿意安安靜靜寫一封信予你,務(wù)必記得,多珍惜這份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