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有新鮮的蕨菜嗎?”
“有,您要臘肉炒還是清炒?清炒用的是水蕨,臘肉炒用的是山蕨”
“清炒吧”
“好呢,您稍等,馬上就好”
彥顏找了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這樣還能瞅見窗外的景像。匆匆路過的行人,三三兩兩追逐打鬧的男生們,肩并著肩竊竊私語的女生們,有的斜跨著書包一路小跑,有的手里抱著課本邊走邊隨意張望,青春肆意張揚的面孔,水般清澈流轉的眼神,大學校園特有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一間夫妻店,開在幾個學院中間的“墮落街”,10年前,這個飯店的名字叫“山水人家”,顧名思義,就是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山珍野味,到這準能吃著(其實也就是各式臘魚、臘肉、臘雞、臘鴨,再配上各式應季蔬菜、山野菜的小炒店)。
當時的店面很小,入門左右手兩邊靠墻倚放著3-4張木桌,桌布是紅藍白格子的,桌上放著兩個本子,一本是菜單,另一本是手掌大的筆記本,筆記本上寫著“向左走,向右走-我們約定,不再走散”。
也就是因為這本子的小清新風,把同學們都吸引到這來。談戀愛,過生日,小聚會,有些說不出口的話,也就借由小本子抒寫出來,并作為彼此間的小約定。
彥顏與景陽就是在這認識的。那天是彥顏的生日,一個人,特意到這小店,就想吃那一口家鄉的小菜,清炒蕨菜。當時店里,坐滿了人,彥顏看到有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就坐了過去,要了份清炒蕨菜。當老板將一份臘肉炒蕨菜,一份清炒蕨菜端上桌的時候,彥顏與景陽,同時抬頭,望向彼此,情不自禁的粲然一笑。
每年開春,是蕨菜生發的季節,到了夏季氣溫一高,蕨菜長老了就不能吃了,所以也就春季兩三個月,是采摘蕨菜的好時機。蕨菜分為水蕨與山蕨,水蕨周身為綠色,大多生長在河邊,靠近水源的地方。山蕨,是周身紫紅帶一點點綠,大多生長在山區坡嶺間。水蕨因為吸收水份充足,相對鮮香嫩滑,而山蕨肉質就會相對柴一些。所以水蕨都是應季吃,而山蕨大多焯水后腌制食用。
彥顏的家鄉,湖南的一個魚米之鄉,挨著沱江河畔,吃水蕨是彥顏小時候最美味的記憶。景陽,來自黑龍江,小時候跟著湖南的外婆長大,每次吃到山蕨菜,都會讓他憶起與外婆相處的那段美好時光。彥顏喜歡清新爽口的清炒水蕨,景陽喜歡肉味濃郁的臘肉炒山蕨。那年,彥顏大二,景陽,大三。
彥顏出于女孩的矜持,更多的是被動接受景陽對她的照顧。自習室占位,圖書館借書,岳麓山晨讀,校園里彥顏身邊多了景陽的身影。畢業臨近,景陽找到彥顏,分享他拿到的錄用通知,北京的一家500強公司。景陽的喜出望外,彥顏的暗自神傷。景陽說:“畢業后,你就過來,我在北京等你”。彥顏說:“好,你先去,一年后,我就去找你”。
彥顏畢業后的路,家里都提前安排好了,回老家,做一名中學英語老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景陽從北京回到學校來看彥顏,還是在這,在“山水人家”,這一次,景陽哭了,像個孩子,他愛的徹底,拼盡全力。她,云淡風輕,不露痕跡。
“景陽,要不我們分手吧,趁我們還能離開彼此”。
“彥顏,不要這么輕易的就放棄我,未來我們可能真的不會再遇見”。
“要不,我們先試著分開吧,時間總是能抹去很多東西,包括感情”。
“不要拿時間來考驗感情,愛了,就是愛了,一輩子,都記得”。
那天,景陽與彥顏約定,如果十年后,他未娶,她未嫁,他會回來娶她,在彥顏生日那天。
分開后,兩三年,他們還常有聯系,后來就變成斷斷續續,只在節假日的時候發短信互相問候。再后來,他去美國進修,就斷了聯系。他的消息,都是從同學那聽來的,他結婚了,離婚了,然后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彥顏,當初提分手,是因為父親的病需要照顧,她不想拖累他。不過現在說來,都是過眼云煙了,父親已不在,她也不再是中學老師。在她想追隨他的腳步,去到北京的時候,他卻離開了北京,去了美國。
這10年,彥顏沒有刻意去拒絕愛情,但心底深處,景陽的影子一直都在。他曾經的熱烈,曾經的執著,他們曾一起度過的那些甜美的青春時光。而她的慢熱,她的懦弱,最終讓他們都放棄了彼此。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卻沒有用最適合的方式去愛。
“您要的清炒蕨菜,來了,請慢用”
“謝謝”
看著眼前,紅綠相間的清炒蕨菜,蕨菜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彥顏五味雜陳。今天,是她的生日,是景陽與她約定的日子,她知道他是不會來的。可她,還是來了,來到這“山水人家”,現在叫“山水人間”,原來只有6-7張桌子,現在有上下兩層,風格差不太多,不過卻是精致了不少。
離開校園10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回來。這道清炒蕨菜,還是原來的老味道,一點沒變。也許是年齡大了,愛回憶了,景陽與她在學校的點點滴滴又一慕慕浮現在了眼前,甜蜜中帶著一絲酸澀。
“老板,來一份臘肉炒蕨菜”,好聽的男中音,彥顏不自覺地抬起頭,180的大高個,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