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看過《國風(fēng)·秦風(fēng)·蒹葭》后，忍不住翻到了書首的《國風(fēng)·周南·關(guān)雎》
此時的窗外又飄起了小雨，沙沙沙，那關(guān)關(guān)雎鳩，參差荇菜，仿佛躍然于此刻初春成都這濕漉漉的天地間，充盈豐沛的清遠之氣撲面而來，似乎一切都鮮活如初了。
《國風(fēng)·周南·關(guān)雎》原文、注釋及譯文
原文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注釋
關(guān)關(guān)：象聲詞，如鳥鳴叫的聲音。
雎(ju)鳩：一種水鳥。據(jù)說這種水鳥雌雄間往往“從一而終”，不像一般的禽畜，有雌雄濫交的現(xiàn)象。
洲：水中的陸地。
窈窕(yao tiao):內(nèi)心，外貌美好的樣子。
淑：好，善。
君子：這里指女子對男子的尊稱。
逑(qiu):配偶。
參差(cen ci)：長短不齊的樣子。
荇(xing)菜：一種多年生的水草，葉子可以食用。
流：用作“求”，意思是求取，擇取。
寤(wu)：睡醒。
寐(mei):睡著。
思：語氣助詞，沒有實義。
服：思念。
悠：憂思的樣子。
輾轉(zhuǎn)：轉(zhuǎn)動。
反側(cè)：翻來覆去。
琴瑟：琴和瑟都是古時的弦樂器。
友：友好交往，親近。
毛：拔取。
譯文
關(guān)關(guān)鳴叫的水鳥，棲居在河中沙洲。善良美麗的姑娘，好男兒的好配偶。
長短不齊的荇菜，姑娘左右去摘采。善良美麗的姑娘，醒來做夢都想她。
思念追求不可得，醒來做夢長相思。悠悠思念情意切，翻來覆去難入眠。
長短不齊的荇菜，姑娘左右去摘采。善良美麗的姑娘，彈琴鼓瑟親近她。
長短不齊的荇菜，姑娘左右去摘取。善良美麗的姑娘，敲鐘擊鼓取悅她。
《關(guān)雎》是《風(fēng)》之始也，也是《詩經(jīng)》第一篇。古人把它冠于三百篇之首，說明對它評價很高。《史記·外戚世家》曾經(jīng)記述說：“《易》基乾坤，《詩》始《關(guān)雎》，《書》美厘降……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又《漢書·匡衡傳》記載匡衡疏云：“匹配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一般都是以《關(guān)雎》為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他們的著眼點是迂腐的，但對詩的本義的概括卻基本正確。問題在于它所表現(xiàn)的是什么樣的婚姻。這關(guān)系到我們對《風(fēng)》的理解。朱熹《詩集傳》“序”說：“凡詩之所謂風(fēng)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又鄭樵《通志·樂略·正聲序論》說：“《詩》在于聲，不在于義，猶今都邑有新聲，巷陌競歌之，豈為其辭義之美哉?直為其聲新耳。”朱熹是從詩義方面論述的，鄭樵則從聲調(diào)方面進行解釋。我們把二者結(jié)合起來，可以認為《風(fēng)》是一種用地方聲調(diào)歌唱的表達男女愛情的歌謠。盡管朱熹對《關(guān)雎》主題的解釋并不如此，但從《關(guān)雎》的具體表現(xiàn)看，它確是男女言情之作，是寫一個男子對女子愛情的追求。其聲、情、文、義俱佳，足以為《風(fēng)》之始，三百篇之冠。孔子說：“《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此后，人們評《關(guān)雎》，皆“折中于夫子”(《史記·孔子世家》)。
詩中，雎鳩悅耳鳴叫，荇菜茂密生長，古樸醇厚漸漸顯露，生趣盎然的曲調(diào)像一首天籟之音，婀娜動聽。
讓我們在陣陣清脆盈耳的鳥鳴聲中，來到這片長滿荇菜的沙洲，觀望君子與淑女的綿綿愛情。“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田野之中，空氣清新，雎鳩和鳴，河水微瀾，古樸單純的情愫漸漸氤氳開來。風(fēng)中搖曳蕩著翠綠柔美的柳條，地上盛開著灼灼欲燃的花朵。
身臨如此美景，河岸上，徘徊著孤身一人的小伙子，一會兒張望，一會兒低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時間不斷流逝，河邊綠地上停留的雎鳩飛走一只又來了一只，他還沒有離去的意思。雎鳩在斑駁光影中不停歡唱，男子對著河心開始發(fā)呆。密密麻麻的荇菜如翠玉凝成，它們的莖須在流水的沖耍下參差不齊，漣漪纏綿，葉片如指甲大小，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姑娘穿著和荇菜一樣色澤的羅布裙子，陽光照在她身上，游弋著微甜的氣息。她盈盈笑著，提起自己的裙裾，輕輕淌過清澈的小河，采摘荇菜，情思蕩漾。遠處的桃林如云似錦，灼灼其華，綻放著一年的繁華，也開滿小伙子的思念與糾結(jié)。美麗清純的姑娘已經(jīng)闖進他的心懷，夜深的時候，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滿腦子都是女子巧笑倩兮的模樣，婀娜多姿的體態(tài)，卻又“求之不得”，沒有辦法接近。
難道又是如《蒹葭·秦風(fēng)》中那樣終不可得？還是，美，天生就連帶了一份哀愁？
但就是這開始“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著“窈窕淑女”仍不可得的哀愁之美，讓文中的人物形象一下子鮮活起來。小伙子終于煎熬難捱，下決心要去努力爭取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用行動向心愛的姑娘表白。
送點什么吧！可是，送什么呢？即使亭亭玉立的荷花、柔軟似水的晨曦、飄渺潔白的云朵，都不足以表達出自己對美好姑娘的愛慕之情。
于是，想著要第二天，在水草叢生的河岸，薄霧之中，小伙子就對著來到河邊的姑娘撥動起來琴弦。悠揚的琴聲在清晨的薄霧和微波里，婉轉(zhuǎn)動聽，和著關(guān)雎的鳴叫，一起流向女孩的方向。
我真愿意相信，最后果敢聰明的小伙子用他獨特的浪漫表白打動了姑娘，打開了姑娘的心田。二人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而“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后來已成為歷代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表達內(nèi)心感情的一種流行方式。眾所周知的司馬相如以在卓府的一曲《鳳求凰》換來卓文君的當(dāng)夜跟隨相如一路私奔，該也是受了《關(guān)雎》中這對青年男女的影響吧。
足見，古代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女性情坦率，毫不掩飾和壓抑內(nèi)心的情感，遠非我們以為的溫和如茶，含蓄十分。倒是我們現(xiàn)代人在面對真愛時反少了古人的那份勇敢，需要向《關(guān)雎》里的小伙子學(xué)習(xí)了。
恰當(dāng)?shù)哪挲g，合適的時節(jié)，遇見讓自己心動的人兒，猛然迸發(fā)出的對愛情的炙熱向往與浪漫情懷，令人感動并動容。即使不被接受，也沒什么后悔的。真愛本就崇高而偉大，何必因此忸怩羞愧呢？
而今，《關(guān)雎》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已經(jīng)可謂耳熟能詳了。“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更是在女兒兩三歲時就會輕吟了。伴著回復(fù)往返的舒緩音律節(jié)奏，詩中那窈窕的女子，帶著古樸與浪漫，和著水鳥的清鳴與水草的鮮美，宛如走過“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與“唐詩宋詞”的意境時光長河，隨絲絲春雨穿街走巷，門外水街河邊的岸芷汀蘭,孱孱流水,流水上濛濛縈繞著的霧水……伊人的婉爾微笑尤在耳旁。
美，
見與不見，心之所見
念與不念，鏡花水月
那河流、那沙洲，還有那參差的荇菜，如在眼前。我仿佛嗅到了果敢真愛的味道，如水如詩。
如斯美景入眸的初春，耳畔鳥鳴，鼻翼花草香。也許，無論低眉，還是仰首，只要刪繁從簡，輕裝前行，終將潮平兩岸闊。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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