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精婆婆
01
最近家里氣氛不太好，爸爸又感冒了，爸爸有肺氣腫肺大泡，一旦感冒會引發哮喘，甚至危及性命。
接到電話，我第一時間飛奔回家，看見爸爸佝僂著身子靠在床上，似乎又瘦了許多，蒼老了許多，他張著嘴想和我說話，蒼白干燥的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沒有發出聲，我心痛如絞。
用手摸了一下爐子，幾乎沒有溫度，因為爸爸身體不好，在天氣沒有完全回溫穩定的情況下是不能熄爐火的。我頓時急火攻心，對一旁的媽媽大聲喊：為什么不把火燒旺些？又是為了省錢是吧？你省，每次省的那一點錢還不夠買藥的……媽媽驚愕地看著我，我依然自顧自地繼續大喊大叫：省吧，你省十年的錢還不夠住一次醫院，爸爸遲早要葬送在你手里……
媽媽頓時淚流滿面，委屈的淚滴嘎嘎往下掉，她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身體微微顫抖，我扶上爸爸，開著車一溜煙跑往醫院，留下呆立在原地泣不成聲的媽媽……
安排爸爸住下醫院，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妥，心里沒來由的發慌發緊，心情低落，忐忑不安。我想起我對媽媽的大喊大叫，都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傷害了愛你的人，你會更痛更難過，此刻的坐立不安就是對母愛的歉疚和負罪感吧！
媽媽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無論遇到什么樣的情況也不應該被子女呵斥，而我違背了為人子女最起碼的素養和禮貌，我羞愧難當！
02
坦率地講，我和媽媽的關系，并不如別的母女那種像朋友，似閨蜜般融洽親密。
我對媽媽并不是百分百滿意的，從小到大，媽媽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人生道理，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從來沒有和我談過心，她總是忙碌的，忙著各種活計，她總是急躁的，急著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沒干完。我甚至在心里偷偷想過，要是有一個細膩溫和的媽媽該多幸福呀！
記得上初中那會兒，身體剛剛發育，看著慢慢隆起的胸部，很羞澀難堪，走路一直低頭含胸，問了其他女同學，她們都有媽媽給買的胸衣，我跟媽媽要，正遇上媽媽為生活忙碌不開心，她訓斥我：才多大年紀，一天盡整些沒用的，有那心思，還不如用在學習上……
從那以后，我一直認為女孩子買胸衣，衛生紙是丟人的，不正經的事情，要買那些東西我都是偷偷摸摸地買，小心翼翼地要錢，再后來，就根本不和她說，從生活費里省下錢買。整個青春期，我很羨慕那些可以和媽媽說悄悄話，媽媽可以耐心地、和顏悅色地聽的女生。
而我的媽媽，她總是粗糙的，她沒耐心也沒時間理會女孩子那些小情緒，小需求。她只看重學習，認為學習可以改變命運，其他的都是不務正業。
又過了多少年，當我有了獨立正確的認識，才知道女生有豐滿的胸部，有每月要來的“大姨媽”是多么幸福傲嬌的一件事。抬頭挺胸的自信對一個人又是何其的重要。少了一份來自媽媽的指點和肯定，我在這條路上繞了好久好久！
03
我和媽媽的性格截然相反，她外向，強悍，情緒化，所有的高興不高興都掛在臉上。我偏內向，細膩善感，羞澀。我嫌她熱情的失了分寸讓人受不了，她嫌我做事情慢，柔弱，沒出息。
她總是霸道地干預我的生活，剛結婚那幾年，知道有客人要來我家玩，她就會提前打招呼，或者讓妹妹給我帶話：不許去外邊吃，在家里做著吃。我知道她是為我著想，想讓我省錢。遇上我懷孕期間的一次在家給客人做飯，我真累的想哭，想吐！
有了孩子后媽媽主動住到我家幫忙帶孩子，有一天一個朋友打電話，我們聊著一些私房話，我就躲進臥室說話去了。媽媽不高興到了極點，她一廂情愿地認為，我們都是女的，有啥話不能當她面講，背著她就是有問題，就是把她當外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終于和我吵了一架后才消氣。
她總是把她認為好的，熱情似火地塞給別人，并不管對方喜不喜歡，需不需要。她喜歡吃土豆，收了土豆她會拿幾大袋送給我。要是隨意說句某種菜好吃，一段時間天天桌上就會有這道菜，碗里也會給你夾的滿滿的，總之這頓飯就別想再吃別的菜。
她還有點小勢利，我家沒有妹妹家條件好，她常常會流露出高看妹妹一眼，對我則不屑一顧的神情言語。
世界不完美，母愛有瑕疵！
現在敢大聲地和她喊，大概是她正在慢慢變老，而我終于敢對她說不。
04
幾十年的母女情，說起這些點點滴滴的小摩擦真是太多了。但媽媽的一生也是何其的不易，作為長女，我見證了她所有的艱難辛苦，委屈辛酸。
在爸爸沒有退休之前，媽媽和爸爸一直是兩地分居的。爸爸在鐵道部門工作，一年只有一個月的年休假，有時單位趕工程進度，連一次的假都沒有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老人的贍養，我們姐弟三讀書，一衣一被，一飯一蔬，人情往來，家長里短，全是媽媽一人操勞。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遇到問題媽媽連商量的人都沒有，一切都是一人操勞一人扛。
沒有哪個女人不愿意溫柔美好地生活，但經濟的拮據，過度的操勞，生活的艱辛，都會讓人變得暴躁易怒，粗糙強悍。
雖然她從來沒有理會過我的小情緒，小心情，但在那些年代，生活、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一切與之相比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媽媽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向和目標都是正確清晰的。在艱苦的條件下一直要求我們讀書、考學，媽媽以一己之力，將我們姐弟三都培養成才，兩名公務員一名金領，就是她一生最大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隨著年歲增長，我越來越理解媽媽，我相信，媽媽是愛我的，雖然她愛的方式有時會讓人不舒服！
我也是愛媽媽的，雖然我覺得我們的母女之情不是那么完美。但這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她不是十全十美的媽媽，我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女兒！這世上也沒有一種感情是完美無缺的。
媽媽在慢慢改變，隨著年歲增長，媽媽溫和了許多，沒有那么急躁火爆了。我也在努力修行，我會忘了那些母愛中的小瑕疵，與時間握手言和，讓今生的母女之緣不留下任何遺憾！
05
安頓爸爸在醫院住下，我給媽媽去了電話，想跟媽媽說聲對不起，電話一接通，媽媽急切地說：對不起，沒照顧好你爸，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淚流滿面地說：你辛苦了，年輕時養育我們長大，年老時還得日日照顧老伴……
我們都是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古有：燦燦萱草花，羅生北堂下。如果要將母親比作一種花，我真的不知自己的母親是什么花。
我說：春天了，花好美，我要送你一束花，不許罵我不知節儉，我就想送你一捧母親花……
媽媽說：你帶我去看看花兒吧，花兒就讓它活在枝頭，摘下來就沒命了……
爸爸病情穩定后，我帶媽媽去賞花，四月中旬，牡丹花開正旺，我挽著媽媽的胳膊漫步在牡丹園，媽媽興奮地留戀在粉的，紅的，紫的，白的牡丹花前，手指輕輕觸摸著花瓣，嗅著她們芬芳的香氣，開心地笑著，她的銀發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她的臉龐舒展開了，皺紋里溢滿幸福和滿足……
愿我們溫柔以待，愿我們今生的母女之情了無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