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太陽落下山去,黃昏里只剩下微弱的陽光還在暈灑時,我們大概就會高興一下了,因為夏天的夜晚,是很讓人期待的。白日里被熾熱的太陽灸烤了一天,空氣里,地面上,我們的皮膚和汗水,都是悶熱的,多希望此時可以下一場大雨,轟轟烈烈,在雨里狂奔,不打傘。所以夏天的大雨和冬天的雪花一樣,都可以可以讓人創造很多回憶。不過,相比于雪,我們對于雨是以更加焦急又迫切的心情希望的,因為天上一場痛快的雨,就可以洗濯內心多日的浮躁。就像剛剛還是艷陽高照,悄悄飄來一朵云彩,不打招呼就噼哩啪啦地下了起來,天陰得像黃昏,然后就這么大聲喧嘩,鬧騰一陣,風一吹,又把云彩接走了,雨過天晴,周遭的一切被水洗過,只留下一片清明。
這雨啊,最好是下在白天,那這一天都是既涼快,又有趣的。你可看見有些人家的小孩,穿著短褲,就在雨里,水坑邊蹦跳玩耍,專門去踩大雨滴濺出的水泡,那些水泡就像金魚的嘴一樣,使勁地張開著,孩子們一邊踩一邊嘻嘻哈哈地大笑著。他們也學著水泡張開嘴,仰著頭去迎接天上的清涼,全然不顧身上被打濕了。反正夏天我們幾乎一半的時候身上都是濕熱的,還不如淋點兒雨。沒有像小孩子那么放肆地玩耍,樓里的窗戶上,可以看見大人們都說笑著站在窗口,看著瓢潑大雨,直道:“這雨下得真大啊!”眼里卻透出滿心的喜悅,就像過年的時候看著碩大的待宰的肥豬,說著:“這豬可真肥。”其實心里想著,今年可以過個好年了。倘若這雨下在夜里,我也是極高興的。從小對于雨啊,雪啊,就有種莫名的好感。一到這種自然天氣反應的時候,就變得很欣喜。所以,下在夜里的雨,大都是夾帶著電閃雷鳴的,我一向睡覺要求很高,不能有聲音,可是碰上這種天氣,我卻睡得格外的沉。我想這是出于自己對家的信任感,相信外面的風雨再大,我也有片瓦遮頭,冷不著也凍不著。所以由于外面的天氣的自然反應,讓我對自己的家憑添了幾分感動。
夏天的雨水最能讓人擺脫浮躁,但不只有夏雨,還有夏夜里的喝啤酒,吃燒烤。在冰箱里放了很久的啤酒,拿出來,喝下一口,覺得這一天的熱氣都消失殆盡了,滿是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如果把四季比作姑娘,那夏天一定是位熱辣,爽快的女子。讓人時而處于云端,時而墜入地獄,經常是一天之內,體會水深火熱,上天入地的感覺。可是對于無法改變的大環境,我們很樂意做出這樣的調整措施,又給生活多了些滋味。于是常常是白天熱得要死也在辛勤工作,就想著晚上可以大口暢飲來慰勞自己。夏天的西瓜也是讓人回味無窮的。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可是吃的時候,就是覺得越甜越好,好像越甜越解暑,越甜越解渴。冰棍兒,酸梅湯,綠豆水,已經不是夏天的專屬了,但我還是覺得,應季吃東西才有味道。
夏日蟬鳴之聲很聒噪,但是到了夜里就安靜了。你聞到的,聽到的,看到的,都是燒烤的氣息,和人們的笑聲,說話聲,碰杯聲,還有夜市里的叫賣聲,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總之都是生活的色彩,而且是洋溢著高興和熱鬧的濃墨重彩。
夏天如冬日里的玩雪一樣,封存了我的很多回憶。對于過去的記憶,有的是憑借味道,有的是依靠聲音,但大多時候,應該是兩者都存在的,或者說,是把全身的感官都調動起來一起去記憶的,因為有些事情就會讓人刻骨銘心。如果是美好的,高興的事情,這種感覺會被放大,以后遇到引起相同回憶的場景,就會覺得很高興,仿佛又回到當初那個開心的時候,一邊回憶,一邊甜蜜,好像這么多年,中間的時光都不存在;如果是傷心的,痛苦的事情,不僅當時的心情不會如夏天一樣熱烈,多年以后再去回想,依然會如墜冰窖。
我對于夏天美好的回憶很多,但此時能想起來,并且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依然是15歲時的那個暑假。晚上在家里的客廳里,搬個小板凳,守在電視機旁,等著一首一首成龍的《明明白白我的心》唱過去以后,可以看到有人在點播臺點播了自己想看的動畫片,往往旁邊還有一個西瓜,就在沒有空調的客廳里,汗水順著額頭,后背流下來,隨手抹去一把,手上總是濕的。媽媽也在屋里催促我,外面太熱,不要看了,快進屋來,我一邊答應著,一邊說吃完西瓜就進去,然后就這樣,一邊應付媽媽,一邊看自己喜歡的電視,大口吃著西瓜,細細口味,一點也不覺得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