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什么呢?”、“咳,瞎忙唄!”……
這是大四時候為了說服不同意我們的畢業展主題名取為“那年冬天起瘋了”的學院院長時,舉的一個例子。
我說,院長,剛剛我見到您時第一句問您,最近是不是很忙呀,其實一般很多人會回答:咳、瞎忙唄。我們大家一般會覺得,這樣的人挺招人喜歡的,會顯得很有親和力。
因為這句回答透露了一個信號:就算我忙到天昏地暗,你找我有事,那些忙碌都不那么重要了。
您說,主題名里面不能帶“瘋”字,否則不是招別的學院取笑我們是“瘋人院”了嗎……
最后,我使出渾身解數,舉了各種相關或不相關的例子說服了院長。
相信打動老人家的應該不是這一個例子。
但也許在信念堅定的時候人就會莫名其妙地擁有很多“超能力”,我用這個貌似不相干的例子迅速抓起了院長對學生“民主身份”和“民主意識”的重視。
然而相信最后打動院長的,也是我點出了商學院在各個方面享譽學校的榮譽,正源于我們全校師生的一種“瘋狂”的氛圍和勁頭。
對,也就是,瘋狂的忙碌。
那段時間,我是基本沒有“迷茫”的,有的,只是認認真真的“忙碌”。
想起籌備畢業展的期間,我們專業75位同學脫胎換骨般地變得暨團結又勤奮,定下主題后做了一系列沒節操的宣傳:怪裝游行、做瘋人樹——名“樹大招瘋”、派入場券,甚至向大一至大三的學弟學妹征集作品,各年級分別以“神”、“經”和“病”為主題……
要知道,我們那一屆是試行擴招的一屆,就是往上數三界、往下數三界,都沒有我們這么“淡定”而“高冷”的,對什么都無所謂,跟誰關系都一般般的廣告學學生,課上老師常常因為互動得不到慣有的回應而氣得直錘講臺...
讓這幫僵尸詐尸變成活蹦亂跳的兔子,實在是太難得了好嘛!
我只有一個信念:不能讓這班兔子失望!
我想,當時就是這種認認真真的忙,給了自己自信,才打動了院長吧!
然而整個大學的忙碌的過程卻并不盡然。有時,瘋狂的忙碌也源于對某些迷茫的逃避。
在學院學生會做了三年干部的我,就職于一個不太起眼的部門:就業服務部。經常要在辦公室整理畢業生的資料,統計就業率等。關于畢業生的許多資料是既重要又非常繁多的,情況也各有不同。
一個學院600多畢業生,對于你來說是600多份資料,但對于每一位畢業生,那是僅有的一份資料。責任重,工作量大,不敢有閃失。
我們經常為了把工作趕出來而在辦公室熬夜,都笑言:辦公室是我們的第二宿舍。
但是想到學工辦老師對我們的信任和體貼,想到如果失職了會造成畢業生的麻煩、沒做好會給學院的學生工作拉后腿,真的沒有理由不堅持——畢竟當初這都是自己的選擇。
而這些重復性的工作,需要細致和耐心,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卻對自己能力和知識的提升可以說是沒有多大作用。不僅要犧牲休息時間,有時甚至是需要犧牲課業時間來保全工作的質量……
眼看著成績好的同學都輕松地拿著獎學金,課余時間一頭鉆進電腦上上網就行了,人生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志向,可以毫無壓力地混完四年。
心里也會迷茫了,我們的忙碌真的有價值嗎?
羨慕TA們,不僅因為不用在組織學生活動時被誤解和受冷眼,不用寫那些該死的幾十頁的學院申報材料……
更在于,不用為了爭取多一點的活動和部門資源而努力扮演一個游刃有余的角色,跟老師和其他更大的干部搞好關系,了解TA們的喜好,逗人家開心……好在做活動的時候能批下好的設備和場地,在招新和評獎的時候能給部門多一點名額……哪怕明明你就是一個不愛湊熱鬧的人呢?
迷茫也許在于你突然從一個藝術展覽作品里面看到了自己想去的方向和現在正在走的方向是存在夾角的時候,肩負的責任只能讓你忍氣吞聲。
迷茫在于你看到其他干部在跟老師打交道的時候那種油嘴滑舌、嬉皮笑臉的刻意或隨意時,內心的不適應和表面上配合的附和,以及在選擇真誠時候的拿捏與思慮。
這個世界是喧囂的,然而喧囂讓我迷茫:害怕不加入熱鬧的孤立與弱勢,又不喜加入熱鬧的淺薄感和漂浮感。
這個世界的熱鬧是有些盲目的,盲目到人們認為能靈活運用“給力”和“藍瘦香菇”才是機靈的,這種機靈比能默默盡好職責的情懷更有存在價值;
盲目到在眼前出現次數多了,逗自己開心了,混熟了“有心了”的人,就是比那些在安靜做事的人更值得青睞;
盲目到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大家都在追隨的東西就是好的吧,我應該也要趕緊追上潮流,哪管他有什么營養和價值,畢竟我需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有共同話題……
這喧鬧的氛圍可不止我身邊的小人小事,貌似整個社會甚至傳媒行業都對這樣的熱鬧樂此不疲。
就好比《奔跑吧,兄弟》的收視率一定比《見字如面》高;鹿晗的粉絲比陳道明多;鄭爽新書發售時造成四位學者的讀者們從全國各地趕來參加卻只能看著活動被迫取消;學者的道歉微博下充斥著粉絲的無理謾罵……僅僅因為,那些“熱鬧無罪”群體的抱團開心是如此盲目重要,熱點話題的參與是如此不需要講道理的社交籌碼……
在熱鬧的中心,才有面子。
“奧威爾害怕我們的文化成為受制文化,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則游戲的庸俗文化。這本書想告訴大家的是,可能成為現實的,是赫胥黎的語言,而不是奧威爾的預言。”
——《娛樂至死》
那些絞盡腦汁運用娛樂機靈成為熱鬧中心的人們,那些自稱為充當潤滑劑的人們,我想,他們到社會上之后還會靈活運用此等技能獲得一些卓越的成功——如果他們同時有足夠的野心和遠見。
也許正是因為大家都很忙碌,所以需要一些盲目的娛樂,來忘卻一些迷茫的焦慮。
但也許,如果只是用盲目的娛樂去療愈迷茫的焦慮,或許也就只能繼續盲目的忙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