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山門
夜沉如水,半山腰云霧茫茫,上山的石階路如一條登天的路,一直通向云霧里,望不見山頂。
昆侖虛高大的山門外,一道被重新加持過的龐大結(jié)界將三人擋在了外面。
遠(yuǎn)處大樹下,三三兩兩來昆侖虛朝拜的小地仙圍著一簇篝火坐著,不時朝他們?nèi)颂筋^探腦的。其中一個道行低微的小仙好心提醒他們道:“昆侖虛自下午就封山了,你們?nèi)羰且菀姂?zhàn)神,恐怕也要再等上一陣子了。過來同我們一道烤烤火,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吧。”
昆侖虛老十五有禮貌地向那位熱心的小仙道了謝。一旁的燕池悟卻心內(nèi)煩躁,旋身一腳踢在了厚厚的結(jié)界上,一圈五彩光暈在他腳下擴(kuò)散開,而結(jié)界卻依舊毫發(fā)無損地佇立在昆侖虛山門之外,如一口巨大鐵鍋一般將整座昆侖虛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燕池悟有些氣憤:“老子早就說過,昆侖虛不是誰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你們這兩個榆木腦袋就是不信老子!”
“怎么辦?”十五被驚得酒已經(jīng)醒了七八成,慌亂做一團(tuán),緊張地拽著十七的袖子小聲嘀咕:“結(jié)界被重新加持了,定是師父知道了。”
白淺心情沉郁,比小燕強(qiáng)不到哪里去。上午,她不過就是否成婚的問題與師父頂撞了幾句,下午,又帶著眾位師兄一同斗了次蟋蟀,師父他怎就這么絕情絕義地將她和十五師兄拒之門外?這男人一旦得到了你的人,翻臉真是比翻書還快。好在她不打算與他成婚,目前的狀況,也僅僅是師父將小徒弟轟出山門,也不算太丟臉。若是跟他成了婚,她青丘白淺豈不成了下堂婦?到那時丟的可是他們青丘的顏面。
白淺負(fù)氣,轉(zhuǎn)身拉著小燕便躍上了云頭:“走,咱們?nèi)フ挛采剑 彼挂纯串?dāng)年讓她師父動心不已的魔族少綰,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身后的十五猛跑兩步,趕緊飛身追上,氣喘吁吁地同白淺抱怨道:“你這個脾氣,怎么說走就走?!難道你不想回去嗎?”
白淺冷著一張臉,淡淡地說道:“師父既然不讓我們進(jìn)山門,我就算是勉強(qiáng)留在那里,又有什么意趣?還不如出去玩兒個痛快。師兄不必驚慌,有事十七自己擔(dān)著,無論什么責(zé)罰,沖我一個人招呼就好。”
小燕回頭有幾分欣賞地看了看白淺,心中感慨這個小兄弟真夠仗義。白淺說罷也不再耽擱,跟著燕池悟的引領(lǐng)朝著西荒與南荒接壤的地界飛去。十五心內(nèi)惶惶不安,卻不得不趕忙跟上,即便回去再怎么被責(zé)罰,眼下也要照應(yīng)到十七的安全,畢竟章尾山是魔族的地盤。
夜風(fēng)漸起,烏云蔽月,剛進(jìn)了亥時,就變了天。昆侖虛山門外在大樹下烤火的幾個小仙十分感慨剛剛那三位仙友離開得及時,否則也定要在昆侖虛淋雨了。幾個小仙撂下酒壺,正籌劃著支一頂帳篷避雨用,只見昆侖虛山門結(jié)界之外耀眼的金光一閃,雄渾的仙澤震蕩不止,一個長身玉立俊美英挺的男子已立在那里。
那人極目四顧,像是在尋找什么人。樹下最熱情的那位小仙忙招呼他:“這位仙友,你在找人嗎?”話音剛落,那人身后粉色光芒閃過,一個身著粉色衫子的風(fēng)流俏公子已憑空出現(xiàn)在那人跟前,急忙拉住那人道:“墨淵,這大半夜的,不好好下棋,你跑這兒來是發(fā)什么瘋?”
樹下篝火旁的幾個小仙乍然聽聞粉衣男子叫那人“墨淵”,均慌忙圍上前去行大禮跪拜。墨淵卻神色凝重,眉頭緊蹙地問道:“剛才可有人來過這里?”眾小仙忙七嘴八舌的將剛剛?cè)齻€年輕男子來過的經(jīng)過詳細(xì)的說與他聽。
墨淵問道:“你們看清楚了,是三個男子?”眾人十分肯定的點頭稱是。墨淵追問:“他們往哪里去了?走了多久?”其中一小仙答道:“他們往南去了,走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
墨淵抬步便要騰云而去,卻被粉衣仙人攔住:“已走了半盞茶的時間,你又不曉得他們?nèi)チ四睦铮趺醋费剑俊?/p>
墨淵頓住腳步,回頭望著他,眉宇間透著難以言說的愁苦,聲音低沉的問道:“那我還要等到何時?”
“等她在外面玩耍夠了,自然會回家,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時時刻刻將她拘在身邊,連點兒自由都不給她,她會被悶壞的。”粉衣仙人十分耐心地勸解著墨淵,隨后又微笑著對周圍跪了一地的小仙解釋道:“墨淵上神十分鐘愛的一頭靈寵偷偷溜下山去玩耍,墨淵上神在家里等得十分心焦,遂出來尋找。”
小仙們一聽馬上炸開了鍋,紛紛豎著大拇指稱贊墨淵博愛悲憫,不免對墨淵的敬愛又更深了幾分。其中心思機(jī)靈活泛的小仙忙打聽墨淵喜愛什么樣的靈寵,若是現(xiàn)有的這一只不小心走失不再回來了,要不要再尋一只新的靈寵作伴?說著,還顯出原身來試探墨淵是否對自己鐘意……
墨淵心煩得很,匆匆收了昆侖虛周圍的仙障,又加強(qiáng)了山門處的禁制,便不愿再做停留,轉(zhuǎn)身悄然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留下粉衣俏公子獨(dú)自應(yīng)對跪了一地、原身稀奇古怪的小地仙們。
待粉衣俏公子終于擺脫了一群小地仙的糾纏,回到昆侖虛山上后已是午夜子時了。前廳大殿皆尋不到墨淵的下落,卻在蓮池畔遇上了孑然獨(dú)立的東華帝君望著池中的蓮花發(fā)呆,陣陣山風(fēng)將他一頭銀發(fā)吹得有些凌亂,紫色衣袍迎風(fēng)翻飛獵獵作響。
粉衣俏公子折顏上神嘆了口氣,他真的開始想念十里桃林的靜謐生活了。整日同他真真在桃林里釣釣魚,下下棋,翻翻林地,再釀幾壺好酒,那日子不知有多悠閑自在。他偏要多事的跟來昆侖虛看熱鬧,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這一夜注定不安生,一個一個的都讓他不省心。剛剛的那一個,好好的在院中同他下棋,下一秒鐘便丟下一把棋子當(dāng)場消失了。若不是他老鳳凰腿腳還算快,剛剛勉強(qiáng)將那個失心瘋攔下了,這一刻恐怕昆侖虛之主也跟著那只不著調(diào)的小狐貍失蹤了。他若是也走了,那三日后誰去青丘送聘禮?這一波三折的婚事啊……
眼下這位紫衣銀發(fā)的神尊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大半夜站在這里吹風(fēng),不消說,必定是被鳳九氣到失眠了。折顏揉了揉發(fā)疼的額角,又捶了捶腦門,勉強(qiáng)提提神,走過去問道:“大半夜,不睡覺,你在這里站著做什么?這天兒要下雨了……”
東華帝君依舊站在那里,紋絲不動,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問道:“都說青丘的九尾狐一族最忠貞,一生一世一雙人,認(rèn)準(zhǔn)一個人就是一輩子。這句話可是真的?”
折顏了然一笑:“在青丘,凡是去女媧娘娘跟前錄了婚媒簿子的九尾狐夫妻,還沒聽說過有哪一對和離了的。青丘的法典上雖沒作明文規(guī)定,但從古至今青丘九尾狐都是一夫一妻。”
東華帝君沉默良久嘴里默默念著:“一夫一妻……”忽而轉(zhuǎn)身回頭,卻早已將剛剛的幾分愁緒散盡,微笑著對折顏說:“上古神族后裔,除了天族,皆是一夫一妻。有的時候,法典也難免有疏漏,不妨改改!”說罷,東華帝君捋了捋被山風(fēng)吹亂的袖袍,一臉平和,有章有度地慢慢踱回了自己的客房睡覺去了,留下折顏一人在風(fēng)中凌亂。
首發(fā)于2017-11-20
修改于2019-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