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弄堂,是鴿子的翅膀飛不出的深邃;弄堂里的閨閣,是隱藏姑娘純潔夢幻的屏障;王琦瑤的十七歲,渲染了上海三小姐的光芒,靜謐而優雅的愛麗絲公寓,把她變成了上海不夜城中的金絲雀!
當人心最初被撩起了輝煌,就不再經得起世俗的平凡!
重讀王安憶的《長恨歌》,仿佛置身于舊上海時代的弄堂里,漫天的鴿子飛過千家萬戶的閨閣窗口,它們窺視了多少姑娘的晨起梳妝,聽遍了多少閨閣姑娘的綿綿絮語。弄堂是帶著市井氣息的,卻也深藏著閨閣姑娘內心的夢幻情愫。王琦瑤的一生,便是從這上海的弄堂開始的。
王安憶筆下的上海,是帶著含蓄色彩的,它猶如一襲旗袍,華麗的綢緞包裹出了閨閣姑娘的溫存與美麗,卻也隱藏著一個還未成熟的少女內心最深沉的炙熱與張揚;它就像王琦瑤的十七歲,美麗而朦朧,嬌艷而含蓄。也許正因為上海是這樣的,所以王琦瑤理應該也是這樣的。王安憶說上海弄堂里的鴿子是城市的精靈,這或許說的就是王琦瑤,她是城市的精靈,卻也是弄堂閨閣中的姑娘。可上海是什么地方?上海是時時刻刻都飄著周旋柔美的旋律和高貴優雅的姿態,而她又有阮玲玉般的容貌,她自然不甘心深藏在這市井般的弄堂里。所以她沒有選擇愛她的程先生,而是選擇做李主任愛麗絲公寓籠中的金絲雀。
金錢與權力,地位與名聲,這是上流社會的標志。在這個充滿欲望的上海城市里,人往往都是虛榮的,特別是在最初就擁有過輝煌時,就無法再去甘心平凡。一個人若是很懂上流社會的原則,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成為機遇,王琦瑤雖然在片場試鏡失敗,但卻讓她相信自己是有做明星的資質。之后她參加了上海小姐的競選,得到了三小姐的稱號,利用三小姐的名聲,走進了李主任的愛麗絲公寓。她并非是愛李主任的,她只是覺得用青春換取上流社會是值得的,可一切也不會像王琦瑤想的那樣,輝煌時期是有弊端的,就像一個城市總會有變遷一樣。李主任遇難,金錢與權力也隨之消失,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水中月被上海時代的變遷擊得粉碎,上海三小姐的稱號也慢慢被人遺忘,王琦瑤從輝煌落入了平凡,便也是她人生悲劇的開始。
王安憶寫之后的王琦瑤,是帶著倔強和不滅的虛榮的,她回到了老家烏鎮,小縣城的世俗無法磨滅她身上大都市的氣質,她或許還可以回到程先生的身邊去,可她再次回到上海的時候,依舊迷戀上海的華麗和上流社會的生活,這是程先生給不了的。她想起了有權有勢的李主任,想起了三小姐的輝煌,這一切都是和上海的繁華匹配的。
康明遜無疑是新上海時代的代表,內虛外實,而王琦瑤看到的永遠都只是上海的外在,也正如我說的上海是什么樣的,王琦瑤就要變成什么樣的,她跟得上上海的新時代。康明遜的門第與地位是可以讓王琦瑤過上她想要的生活的,這與愛無關,始終都牽扯著她內心的虛榮。康明遜對她的拋棄也沒見她顯得過多的悲傷,這似乎一開始就是她下的一個賭注,只是她輸了,輸得明了,輸得不甘心。而女兒薇薇的出生與成長讓她的經歷顯得更加滄桑,她開始尋找精神寄托,不停的換男友,她與老克臘的不倫戀情讓她到晚年享受了精神上的溫情,不惜將她唯一有點寄托的金條送給老克臘,這似乎是一種覺悟,她這一生追求金錢與地位,卻還不及于這個小她四十歲的年輕男人給她的溫情。之后一次次的放縱,一次次的迷離,直到最后因為金條遭人殺害。一個女人,就這樣在追求上流社會中葬送了一生,最終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王安憶給了一個讓我們唏噓的結局,我猜想過王琦瑤可以平凡,但這似乎不可能。人心和欲望都在不停的改變,不變的只是這上海,卻不同于四十年前的上海,弄堂如殘骸一般埋沒在上海的燈紅酒綠里,猶如王琦瑤的尸體,蒼老而枯黃。王琦瑤在命喪黃泉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她十七歲試鏡時的片場,那是她少女時代追求上流社會最初的幻想,她在片場看到的那一幕,便是她的結局,最后那一刻閉上眼,她也覺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