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的那些人那些事。
“往后走！往后走！中間的把過道讓開，后面有地兒！”
司機站在駕駛室對著公交車里面喊道。
下班時間這路車乘客非常多，每次車一到站，前門呼啦就被圍個水泄不通。幾番掙扎，我才擠上了車。
“上不來的等下一輛吧！上車的往后走！把過道讓開！”我見縫插針的往里挪了挪，終于站穩了腳跟。長吁了一口氣，趕緊掏出手機給媳婦報告已上車。
“人家說的就是你！不長眼的東西！”突如其來的喊罵嚇了我一跳，以為是自己擋住了過道。抬起頭發現一個個子矮小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媽媽正一邊用手戳站我旁邊背對我的男子。
“嗚嗚……我沒有，擋……過道?！蹦凶游南駛€小孩一樣哽咽，慢慢的蹲下了身。我這才注意到，男子戴著一頂棉鴨舌帽，上身穿著一件毛領皮夾克，渾身散發著異味，仿佛許久不曾洗澡。估計是老媽媽的兒子吧，在他腳下還有一個舊的行李箱。
“不是你是誰？干啥啥不行，凈給我惹事。”
公交一個急剎車，全車人齊刷的往前一傾緊接著又往后倒。老媽媽停止戳他兒子，雙手扶住了旁邊的座位靠背，頭轉向了窗外。
“你打我，我，就不回家。”男子低著頭嗡嗡的說。他說話含糊不清，我一半靠聽一半靠猜才明白。
“你走吧，反正我也不缺你一個?！崩蠇寢屔鷼獾恼f，低下頭看了一眼他兒子又扭回去。“我兩個女兒，不怕沒人照顧?！?/p>
“嗚嗚……”男子又發出哽咽的聲音，像哭又像發脾氣。“我沒有錢?！边@次我聽清楚了他的話。
“沒有錢我也不給你！給誰都不會給你！連看個公交車都看不好，還得倒一次車！天天讓媽上火?！?/p>
聽到這，我明白了為什么母親對兒子發火，而他的兒子可能腦子方面有點問題。唉，我心里嘆了口氣，一個母親把一個自理能力差的孩子帶大肯定很不容易。不過，怎么能這樣責怪他呢？大庭廣眾之下，男子分明是委屈、羞愧，所以一直低著頭。
男子還是蹲著，嘴里小聲嘟囔著，從懷里掏出來什么東西擺弄起來。座位上的人下車，老媽媽就坐在那里繼續看著窗外。公交車走走停停好幾站，依然擁擠，司機卻沒有再喊。我感覺到沉默的空氣占據了整個車廂，使人壓抑，便掏出手機掩飾不安。
“世上只有媽媽好……”從男子懷里傳來一陣夾雜著電臺雜音的歌聲，原來，他在擺弄一臺收音機。
“嘿嘿?！蹦凶有α似饋?。他不單單說話聲音低沉，連笑起來也粗聲粗氣。才一會兒工夫，他開心起來了。
我低下頭看著他的背影，胸口堵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他的孩子知道惹母親生氣了，知道害怕知道發脾氣，唯獨不懂如何照顧自己和母親。中國有句話“養兒防老”，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長大，等老了享受天倫之樂？
老媽媽依然望著窗外。
究竟，她的心里是傷心？傷心為什么她要如此辛苦；
是開心？兒子有意無意的為她播放了這首可能他一輩子也學不會的歌；
還是擔憂？擔憂以后自己百年之后兒子如何生活。
車到站，我迅速逃下了車。忍不住回頭去看老媽媽時，透過夜色下模糊的玻璃窗，我看到她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