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兩人自然更是如膠似漆。姐姐依舊不肯說自己的身份,他也知我們住在深山之中。不知是不是知道他會來,山主再沒來過。我連著幾日不見他,跑著去他的住所,房屋內陳設依舊,可他人卻不知去了哪里。
那一段日子過的飛快,那書生閑暇時候便會過來,在這小院里坐著。兩人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他不講故事,不說那些才子佳人,不論那些恩怨情仇,他只說詩。他教我的那些我只能似懂非懂的聽著,秋姐姐便會坐在一邊笑吟吟地隨聲附和。
我曾在獨處時問過姐姐,問她可否知道那些所謂的詩文中的意思,她笑著搖頭,只說既然公子喜歡,她便也喜歡。她是喜歡,可我心里想聽的,還是那些人間的故事。
姐姐對他的情誼越深,恨不得天天守在他身邊。他在書院教書之時,她就變回原形天天跑去那書院,趴在書院外看著他。他偶爾會說起書院中來了只白狐,頗通靈性,每每蹲在書院窗外聽書。姐姐就那么笑著,默默地替他斟一杯酒。日子一天天過去,秋姐姐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還帶有絲絲的嬌羞。
終是有天,姐姐對我說,她要嫁人了。
我問姐姐,嫁人是何意?她笑著對我說,便是要與一人一生一世守在一塊,白頭到老。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我尚記得那書生拿著書念這一句時看向姐姐的表情,說的如此直白,便是我都理解了幾分,只見我那秋姐姐一時紅了臉,低頭不甚嬌羞的模樣。
你得了他的心了么?我如此問。
她笑而不答。
我知她心意已定,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他得了她的心,她亦得了他的心,那姐姐的心中,可還有半分我和山主的位置。我不知道,只得問她,等那趙公子百年之后,你還會回來么?
姐姐眼神有些黯然,盡管她如何不愿意,人的壽命如此短暫,總會走在她的前面,這是她違抗不了的天意。
可不過一下,她眼神堅定地告訴我: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定是從那書生那里學來的蠢話,一聽她說的如此篤定,我便覺的大事不妙。趕忙拉著她的手說告訴她,人活不過百歲而我們時間還長,既然如此再等他的下一世便可,何必急著陪他共赴黃泉。
姐姐卻說,誰知還有沒有可能等得來這下一世。
我知她是等怕了,如今一旦得了便再不肯失去。
她見我抱著她哭,只輕聲安慰我道:小桐,便是為他死了,我也是值得的。
我自知無能為力,自從那天他將布包遞給我的時候,我就曉得,他對姐姐的心是真的。如此便夠了,他疼她、愛她我都看在眼中,便不怕他會虧欠了她。
我曾想過秋姐姐同山主在一起,日日夜夜相伴在我的身邊,卻從未想過有天她會對我說,她要嫁人了。而我在這之前就隱隱知道,終究是有這樣的一天的。我早不在意姐姐一顆心被他占了去了,只覺等那書生死去,她必有歸來的一天。可誰知偏偏應了山主的那句話,隨著他們去了。若山主還在,或許還會勸得回如此一意孤行的姐姐,可山主畢竟不知所蹤了。
他們都要離我而去,我只覺自己孤身一人被遺棄在這塵世之中。
成親的日子定下,恰巧是上元燈節。
姐姐歡天喜地地說著人間的各種婚俗,我聽后五味陳雜,小聲地說,“可是山主不知何時歸來,要不要等等他,成親總歸是熱鬧一點的好吧。”
他們都無親人,我是唯一的客,未免過于冷清。
秋姐姐似是輕嘆一句附和道:“是啊,我一直視他為兄長,按照人間的習俗,我又無父母,長兄為父,親人總歸是要在場的。”我聽她一句兄長,只覺得內心一酸,心中忽地有點怨她,卻不知從何而來的怨意,再也不肯提等山主之事。
我推脫不想濃情蜜意的兩人談天說地時候我無話可說,也著實惦記著山主何時回來,跑回了山主的屋子。秋姐姐心中惦記了她的大喜,并不在意。
我在那空蕩蕩的屋子里等了不知多久,山主依舊沒有回來,我不知他去了哪,也不知他會不會歸來。腦子里總想著他若得知秋姐姐的喜訊,怕還是微微一笑,道一聲恭喜。只是不知他眼中的愁苦還有誰能看到。這么想著,心里就越覺得該守著山主的屋子,等他歸來后,便陪著他。只是這些,我并未跟誰說過,心中總有種預感,他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這一等,一直等到了秋姐姐大喜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