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深,街道是安靜的,只有街燈在散發著孤獨的黯淡的光,除了失眠的、玩手機的,大多數人都已安然入睡。天空上的星光忽明忽暗。
想起愛爾蘭有個傳說:如果一對戀人彼此離開了對方,天上就有顆星星會熄滅。戀人們都希望那顆屬于他們的星星永不熄滅,永遠閃亮。
我端著一杯熱茶,走到窗戶邊,對面的小屋里還留著一盞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看見對面窗臺上伏案作業的女孩兒的身影了。
女孩兒與我年紀相仿,她在努力復習,她想考研,這是她第二次考研了。她想考到他所在的城市,這樣就可以距離他近一點。她從來沒對他說出埋藏在心里的喜歡,他是她心中的男神,她從來都只是遠遠地注視著他,即便如此,他身上的光芒依然輻射范圍很大,宛如從幾億光年的外太空發射過來的。她感受到他身上過于刺眼的光芒,總覺得自己還不足夠優秀。
他是她的整個銀河系,她卻認為自身只是眾人眼里不起眼的小塵埃。
我很清楚,一個人默默地努力是很煎熬的,特別是你在做著一件連你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時候。
我看見過她5點半在樓下背單詞,此時大多數人還在被窩里憧憬著美夢;我聽說過她為了熬夜復習不犯困,接連空腹喝茶,最后胃絞痛;我與她搭乘同一趟地鐵返回的時候,她完全不顧旁人,靜靜地看著手中的習題書。
其實女孩兒不是只有考研這一個選擇的,她可以回家找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她可以不這么累地生活著,但是這意味著,她與那個男孩只會越行越遠。
我想起了之前和她的對話:
我:點解要咁啫?
她:點解唔可以咁呀!?
我:你唔覺得好辛苦咩?
她:辛苦~但系我鐘意呀!
對白和“死性不改”的MV一模一樣,按照劇情,下一幀還有“算把啦!”這一句,但是“誰戀愛就多障礙,死性我不想改”,所以我不忍心說出這句話,我希望可以女孩扭轉結局,我對著這個女孩說:“加油,你會搞掂嘅!”
夜空中最亮的星,見證了地上每一個努力追趕的單薄身影。
我想替女孩兒對素未謀面的他說:
請你等等我,我在努力追趕著。
2
我想起了十七歲那年的我,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在禁止早戀、草木皆兵的學生時代,少男少女心中都有一個念念不忘的人。
我也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少年,那是不能說的秘密。
最接近的時刻,是在集體郊游上。平時基本不交流的我們不約而同地來到游樂園的旋轉木馬場地。
我趴在藍色的圍欄上,場內的木馬跟著暖心的音樂跑過了一圈又一圈。
我先開口了,對身邊這個一直很崇拜的少年說了句:“不知在哪里讀過一句話,旋轉木馬是最殘忍的游戲,彼此追逐卻有永恒的距離。”
少年的聲音像鋼琴一樣低沉而吸引人,我記得他回答了一句:“我們都是奔騰的駿馬,只要一路向前,距離是可以縮短的。”
我轉頭對上了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流淌著一股讓人留戀的溫柔。但是我很清楚,他太優秀了,再眷戀,我也不能擁有幾近完美的他。
我們的學生時代,從來都只有兩個班級“快班”和“慢班”,若是你在“快班”,那么恭喜你,如無意外,重點大學已經在向你招手。而在“慢班”,意味著,你需要更努力,除了努力,別無選擇。實行車輪制,根據月考成績,快慢的人員是流動的,可是基本很少有人可以撼動快班的地位。
少年永遠在“快班”,而我就差了一點,就是這一點,卻不知不覺放大了幾萬倍的距離,我總是在“慢班”,差幾分就可以在快班。
我在努力靠近他,哪怕縮小一丁點差距也好。
每一次孤軍奮戰,對著層層疊疊的習題本,為解不出的題目抓狂崩潰,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默默到操場的塑膠跑道上,聽著耳機里的音樂,跑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我考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大學,少年呢,考到了一個比我更好的學校,他一如既往地優秀,他身邊的女朋友與他是多么般配。
我在努力追趕著,多希望你能等等我。
那一瞬間,我仿佛懂得了梭羅在《瓦爾登湖》寫的:無論兩條腿如何努力,也無法讓兩顆心的距離更加接近。
我只記得當年的少年過分帥氣,我在他身邊,卻只能瞻仰他的側臉。
3
再次見到發小阿莫,已經是十年后了,這時候的他,已經擁有自己的小小工作室了,盡管規模不大,但一步步在朝夢想靠近著。
我去參觀阿莫的辦公室,看到有一本素描本,畫冊里是同一個女子。
我以為阿莫最終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這么多年卻還是單身青年。
當初畢業的時候,阿莫對心儀的女孩說:給我幾年的時間,我想去外面闖蕩,我們一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你一定要等我。
女孩跟著阿莫省吃儉用,過著艱苦的日子。女孩的父母偶然得知他們的生活居無定所,不想女兒吃苦,他們在阿莫身上看不到一個明媚的未來。幾番爭吵,最后,女孩聽從了父母的決定,嫁給了一個相親的對象,比起阿莫,他能讓她不愁吃穿。
《十五年等待候鳥》里,有一句話印象深刻:當生活讓我們忘記最初的樣子,有沒有一個人藏在心里最純凈的角落,不經意想起,便勾勒成整個青春的模樣。
為了你,我努力追趕著,你卻成為了一段回憶,沒有人知道,在阿莫的內心,最成功的畫作,就是那個沒有在一起的女子。
我在努力追趕著,可你還是等不及了,牽起了別人的手。
在愛情的道路上,誰不是一路流淚、一路狂奔?
我不想要一次又一次敗給現實。
那個我喜歡的人啊,你聽到我的呼喚了嗎,我的心里在不斷地默念:
請你等等我,我在努力追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