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高鐵了。
早上來時還琢磨，不知今天下雨能干多少?換洗完，能不能給老娘洗澡洗頭?下午四點多返程，我這當天來回終究只為那簡單的替換?值不值?
老爹開門，看清是我，哈哈一笑。我把箱子拉進門。"你媽還沒看清你呢"他沖在沙發前的老娘喊"看看是誰來了?"我才發現，老娘在沙發前蹲痰盂方便，半天沒動。待睜大眼看清走近的我，來了一句:"你怎么來了?倆娃放哪了?"她一點不糊涂。"跟爺爺呢。""你自己來啥?"她有點不高興。沒管她態度，我不可能讓娃們像我一樣隔周回來看她。老娘的思維和實際情況已經脫節。
沒一會，老娘起身，酸爽的翔味撲面而來。她蓋上蓋，自己起身去衛生間。我伸手去拿，她擺手不要，搶奪幾個回合，痰盂已在我手。迅速送到衛生間， 熱水消毒處理完。這樣的機會，很少遇到。
沒說幾句，老娘重回周公世界，也好，這樣我可以利利索索檢查衛生，扔東西。
倆高齡老人單獨生活，如果沒有兒女朝夕相處，他們的物理空間，很容易因為衰老和體力匱乏日漸混亂。坊間流行的收納，斷舍離，于年老者而言，恍如平行世界——那是中青年人的把戲。老人的世界，是習慣，行為習慣，堅守的生活信條帶來的習慣，一直能特別給予內心安全的舊有的方便的習慣。這些，我也是慢慢才切身體會和逐漸接受的。
不過隔周，陽臺外的防盜網內又堆滿各種包裝盒，空酒瓶，空塑料瓶，泡沫盒子……忍住飄來的雨，我探身把陽臺外濕噠噠的廢品拽回陽臺，分幾次送到家門口。穿過客廳前，先探頭看看老娘狀態，是不是還和周公一起。她睡得相當扎實，我墊著腳尖，一路小跑到門口。
廢品，分七次送到至少五十米遠的小區垃圾桶里，塞滿了三個大垃圾桶。因為遠，能避免老娘遛彎的時候又再次發現拎回家當寶貝。這些瑣事，阿姊沒精力照顧了。她主攻日常用藥，監測身體數據，還要做飯。自從她開始做飯，老娘的廚房干凈很多，油噠噠沒洗干凈的碗少了很多。冰箱里也不像以前那樣堆滿剩菜和發黑的水果。
收拾完廢品，更換床品。趁老爹午休，替換他里外衣服。這是我唯一能堅持做到的。不管如何，一定做到。滿滿一箱干凈的衣服和床品，越來越少，再把換下來的疊好塞回箱子帶回南京。——或許，這是我必須回來的意義和價值。我不做，阿姊負擔更重，老哥一個大男人娘氣地洗刷刷也不合適，老哥有老哥護理的關注點。
簡單整理廚房，發現三個不是黑黢黢就是斷了把凹陷了底的鍋。咬牙，扔!
趁倆在午休，奔超市買鍋。再回家，老娘已經降落人間。我搶扔的非常及時。暗自得意。
……
還有四十分鐘要返程，我再次詢問老娘:"我給你洗個頭吧!""我不洗，不要!"她坐在沙發上回絕，語氣決絕。像老幺一樣湊過去，笑瞇瞇趴她臉邊，"我給你洗頭吧，洗完頭，干凈，我就不要洗那么多衣服了!"我指指她睡覺的沙發，那上面，全換洗了一遍。
老娘看了一眼，福至心靈一樣，態度軟了下來，扭扭捏捏。我趕緊撒嬌賣萌"洗一下，就一下。"老娘被我拽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距離出發還有半小時。
因為洗頭，老娘脫了夾襖，媽呀，如獲至寶一般，趕緊把夾襖藏到副臥。襯衣濕了，如獲至寶，哄老娘脫下來換干凈的，濕衣服趕緊藏。
就這樣，距離返程出發還有二十分鐘，神助一般，把老娘的衣物和頭發，搞定!
值!當天來回，值!
心里說不出的感嘆。AD老人和孩子有一拼。不能硬來，不能騙，不能威脅。真誠，用心，巧用力。這個過程漫長，一步步走來，一步步。我無法偷懶。
為人子女，是一場修行。我在歷練中。
馬上下車了。到家，還有倆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