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后娘娘的心動始于何時呢？我也記不清了。大概是一見鐘情吧。”

—

明正3年，我入宮了。

新帝剛剛登基三年，這是第二次大肆選秀。聽聞新帝不過十五六歲。比我還小上兩歲。

做出不舍的樣子惜別了同樣虛情假意的母家后，開始了冗長的入宮儀式——其實也就是一堆新入宮的妃子聽皇后講講話，聽貴妃講講話，反正只要你位高權重，想講話，就上去講，我們就得安靜聽著。

這是我娘告訴我的，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她一副慈母的模樣，而我正頂著大太陽練習站姿。

“入了宮可不比家里，你要謹言慎行，賢惠端莊，莫要讓人抓了把柄。我們沈家全家榮辱都由你決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是她翻來覆去與我說的話，我也會翻來覆去的回她，女兒定不辜負母親。

不過，這個皇后到是出乎我的意料了，翻翻歷來的史書里的皇后記，要么溫婉賢淑要么狠厲毒辣，要么病入膏肓膝下無一子嗣要么一輩子都致力于生孩子。

皇后見了我們，也沒怎么說話，只是從高處的雕花檀木椅上走下來，開始在我們面前轉悠。

皇上早就走了，他似乎對選秀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走個過場的過客罷了。我也沒看清他的樣子，只記得遠遠看去，他冷著一張臉，莊嚴肅穆，仍屬于少年稚嫩的臉龐帶著幾分老成。

我站在后排，仗著站我前面的女子高，偷偷的看了皇后好幾眼，她真是我見過我最好看的女子，眉眼凌厲，帶著如利刃出鞘的銳利寒氣，黑眸如一池潭水般幽深。但是她圓潤得恰到好處的臉龐與豐滿的朱唇又添了幾分風情與雍容富貴。

我不由得看的有些出神，短短幾秒，她的目光就與我對上了。我心臟猛地一跳，低下了頭。

她慢慢的踱步，來到我的面前。

一雙溫玉般的手伸到我面前，一根手指輕挑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了頭。

我對上她的雙眸，緊張的面無表情。

哦對了，我這個人就是一緊張就會面無表情，無他，不過是被母親打出來的而已，慢慢的，我也就成為了她心中滿意的樣子，成為一個榮辱不驚的女子。

她倒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挑著我下巴的手移到了我耳朵，她捏了捏我的耳朵，笑道，“真是好玩。”

我：？？？？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我恭敬地垂眼行禮：“回娘娘，臣妾名沈如畫。”

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不做他語，轉身又回了高處，朗聲道，“今日就這樣，眾姐妹各自回宮吧。”

于是大家都安靜如雞的回宮了。

我被分到了喜樂宮，主位是溫嬪，雖說被賜號溫，可卻是一位與溫半點不沾邊的奇特人士，剛進去請安的我，就被滿室的裝飾給驚呆了，火紅的墻紙，配著金燦燦的花紋，還有隨處可見的黃金裝飾，我被閃瞎了，以至于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聽說是與我住一起的沈答應來了！”

果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教我讀書的阿嬤曾經說過，有些人你是可以通過他說話的聲音判斷出這人是否好相與的。我想溫嬪一定是個很爽快明快的女子。非常可能愛好奢華金飾。

果不其然，從門外走出來的女子手上還沾著黑漆漆的泥土，但她渾不在意，笑得好像天上的驕陽般耀眼奪目。

身后跟著一個焦急的宮女，手里拿著繡了金線的帕子，嘴里正不住的嘟囔著擦擦手啊娘娘。

“知道了知道了。”溫嬪接過帕子隨手一擦，又扔回宮女手里，對著我笑起來，“妹妹可要喝茶？我這里的紅棗茶一絕，里面加了獨家秘方哦。”

我正要行禮道謝，溫嬪一把拽過我，開始跟我興致勃勃的介紹起她房間里黃金打造的物品來，我打斷不了只能裝作感興趣的聽著。心里有一些不耐煩，不過更多的是慶幸，這樣的人，不會有太多心眼，我也不必回了宮還要勾心斗角如履薄冰。

于是一下午我都把時間浪費在溫嬪的喋喋不休中，回了自己的屋，我累的癱倒在床上。

起身喝杯茶的功夫，被我帶進宮的侍女小桃進來了，手里拿著一張紙。

“娘娘，這是皇后娘娘身邊的流蘇姑姑送來的。”

我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張我的畫像，畫中女子眉目冷清，眼里似乎飽含深情似乎又空無一物。旁邊落下幾個字，美人如畫，如畫美人。

旁邊還有她名字的落款，卿卿。筆鋒凌厲大氣，又帶著幾分柔情。

不知怎的，我感覺臉上一熱。

“這畫的是你呀。”小桃湊過來嘖嘖道。我嚇了一跳，連忙把畫倒扣，嚴肅的讓她出去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泡腳。

小桃一臉揶揄的笑著出去了。

我又拿著畫看了半天，開始揣測皇后的意圖。

皇后一定不是個好惹的角色。我最后得出結論。

我想了想把畫收在了上鎖的柜子里，畢竟深宮之中難免會出什么事，我必須得萬事小心才能保全自己，一路往上爬。

是的，我非常想成為位高權重的妃子，說是為了家族榮耀？也不全是，只是我覺得人人都想那樣，那樣一定很有意思，所以我也想試試。

我也不是什么單純的小白兔，我當然知道做什么才能讓我穩步上升。但是裝成一個小白兔還是很有必要的。

明天，要給皇后請安呢。

我把腳放進小桃剛端進來的熱水之中，微微一笑。

一夜好眠。卯時，我準時睜開了眼。

正是初春，所以此刻天色還有些昏暗，我自己穿好了衣裳，披散著頭發走了出去，試圖尋找一個侍女為我梳好發髻。

廊前，守夜的宮女正靠著柱子呼呼大睡，看臉龐不過十三四歲，還是個孩子，我嘆了口氣，沒忍心叫醒她，回屋拿了個薄毯，小心的給她蓋上。

猶豫了一會兒，我正準備回屋待著，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輕的落地聲，我耳力不錯，總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響，我一驚，猛地回頭，看見一張笑盈盈的臉。

是皇后！

她穿著一身宮女的衣裳，臉上未施粉黛，更添了幾分清爽美麗。

我驚的張大了嘴，不知作何言語，她幾步上前，把我拉進了屋。

“噓，我悄悄來找你的。”她的笑里帶著一些狡黠，“那畫你可收到了？”

我漲紅了臉，吶吶道，“收到了……多謝皇后娘娘美意……臣妾……不甚榮幸……”

她笑得更開懷，轉身在桌前坐下，倒了杯隔夜的茶水，邊喝邊說，“如畫當真是如畫般的美人，我喜愛作畫，為美人作畫，豈不快哉？”

我垂頭不語。

“溫嬪你可還喜歡？我把你分到這里也是有些私心，當日我一見你，就知你是個淡雅獨特的人，溫嬪這個人很好，只是確實……唉，你也見過她那屋子里裝飾了吧？皇上熱衷于前朝國事，后宮之事他一向不管，我只希望，如畫你能與溫嬪多相處相處，取長補短……”

她微微皺著眉，一邊思索一邊說著，說到嘆息之處時還抿了抿唇，著實可愛。

“如畫，你意下如何？”她忽的直直的看向了我，我沒聽清她說什么，連忙應聲。

她起身靠近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便又出去了。

我又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

小桃特意給我多鋪了一床被子，所以我的身下十分柔軟，我把頭埋進了被子里，呼吸著溫暖的氣息。

卯時起，這是娘給我定下的規矩，她從不允許我除睡覺以外的時間在床上躺著，以往這個時候的我已經開始練習女紅了。

我閉上了眼，一種奇異的滿足充滿了我的心房。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就這么混吃等死的過日子也是不錯的，安穩又幸福——然后我下床了。

我不可以。我要成為位份最高的女人。

我要當皇后。

首先就是搭上如今的皇后，先保全自己才能去爭寵。如今皇后主動親近我，一定是有什么陰謀，我也不能輕看了她。我思索一番，計上心來。

辰時，各位妃子已經紛紛在皇后宮中落座，因為是按照位份高低排的座位，所以溫嬪距離我還是隔了幾個人的，她嘰嘰喳喳的跟周圍幾個妃子正說的起勁，一些相識的妃子也在低聲交談，我環顧一周，也就大致看清了一些人。

坐在我右邊的是個沉默不語的女子，溫婉秀麗，看上去鎮定，手里卻一直在摩挲手帕，我悄悄的從懷里掏出一個手帕，從里面拿出幾顆話梅，遞給了她。

她有些驚異的看著我，我擠了擠眼，塞進她手里，“還沒用早膳吧？給你墊墊肚子。”

她接過話梅，塞進嘴里，對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叫華馨，封的常在，你呢？”

“我叫沈如畫。請安散了，我帶你去喝溫嬪的紅棗茶如何？里面有她的獨家秘方，你定會喜歡……”

就這樣，我和華馨熟悉起來了。這是我在宮里主動交好的第一個朋友。當然，我知道她是戰功赫赫的老將軍華德清嫡孫女之事，我是不會跟她說的。

第一天請安，雖然新老嬪妃都聚齊了，但是也并沒有很多，不過十幾個。

皇后不一會兒便出來了，她身著華服，臉上帶著精致妝容，更襯得人華貴傾城。但是她神色中帶著明顯的倦意，我猜測了一番，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大家第一次請安，本宮也不多說什么了，皇上雖心智成熟，但是到底還是個十五的孩子，生孩子的事順其自然，若是有人用些下作的手段爭寵，也別怪本宮不近人情。就這樣吧，以后早上請安都免了，多睡睡覺吧。”

她說完起身就準備走，忽然停住，目光看向了我，“沈答應留一下，其他人散了吧。”

大家都陸續的走了，華馨臨走時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我，我沖她安撫的笑了一下，示意她先走。她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眾人都走了后，皇后叫退了周圍的侍女，拉著我的手走到了內室。

她帶著我走到了檀木桌前，桌子上擺著一個小木盒。“這是我母親送我的，我一直珍藏，瞧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配得上這個。”

她從木盒中取出了一個通透的綠瑪瑙水紋玉鐲，期待的看著我。

“這太貴重了，臣妾身份低微，怎能……”我欲言又止。

她拉起我的手，小心的給我戴上了玉鐲，輕輕的摩挲著玉鐲道，“我送你這玉鐲，一是因我知道我們定會成為摯友，二也是我有求于你。”

“不知何事？”

“皇上尚且年幼，對男女情愛也不懂，我怕有些歪了心思的人蓄意勾引，你能不能……”擔憂之色幾乎溢出她的雙眼，“我聽聞你最愛簫，皇上也愛蕭，平時你多陪皇上交流一下，如何？”

我懂了。我微微笑起來，“臣妾定不辜負皇后娘娘。”

她也笑了，神色變得輕松起來。

這是故事的開始，也是一切的開始。我對她并無太多感覺，如同對我娘。她們要我做的事，正巧與我不謀而合，我當然不會辜負她們。

出去后，我和華馨一起喝了溫嬪的紅棗茶，華馨似乎是個很愛吃甜的人，她對紅棗茶贊不絕口，讓溫嬪高興的找不著北了，不僅給她上了許多從娘家帶來的廚師才能做出來的甜點，還跟她一起交流了半天新得的有金線繡的扇子。

最后兩個人已是姐妹相稱，兩眼淚汪汪了。大有子期伯牙知音難遇之勢。

我與她們一同笑著，卻不知怎么老是想起我手腕上帶著的玉鐲，玉鐲最初是冰涼的，沾了我的體溫后已經變得溫熱。

——

好不容易與她們二人分別，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我讓小桃不必準備了，我要自己出去走走。

走到了御花園，不得不說，花團錦簇的御花園真是美到了極點，若是尋常女子定會很喜歡，可惜我并非它的如意郎君，我是個薄情郎，我向來不喜花草。

越往深處走，越是荒蕪，最終我到了一片竹林。隨意找了塊石頭，我坐上去開始擺弄帶來的蕭。

找了找感覺后，我開始練習自己獨創的曲子畫中月。

心緒也逐漸飄遠……偌大的世界，我只身一人，來時孑然一身，去時也逃不了孑然一身……孤獨早就成了常態，我也已經習慣了。我對誰都沒有情感，也同樣無需他人的情感。

“你這是什么曲子？朕從未曾聽過。”

我忽的被打斷，循著聲音看去，正是那小我兩歲的皇帝，他站在不遠處，臉上神色莫名，身姿單薄卻挺拔，夜色中，幾乎與竹子融為一體。

我不疾不徐的行禮：“臣妾見過陛下。這是臣妾自己作的曲子，自然陛下不曾聽過。”

他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然后就被嚴肅臉給壓下去了，“改日，你可否教教朕這首曲子？”

“自然。”我露出笑容。

他好像看見什么恐怖之物一樣神色一僵，什么都沒說，急匆匆的走了。

我失笑。到底還是個孩子，皇后說的沒錯。

我再練了一會兒之后便也回宮了，行至宮門前，就見里面十分熱鬧，好多人站在里面，小桃就站在門口，看見我眼睛一亮，提著裙子匆匆向我奔來，“娘娘！你可回來啦！皇上今晚翻了你的牌子啊！”

可不是，未入宮前，宮里派來的教引嬤嬤也在，旁邊站著同樣年歲的老婆子估摸著就是專門教侍寢的嬤嬤了。

一切都如同我的預期般進行，學習侍寢知識，去見皇帝，然后被他記住，開始我的寵妃計劃。

我翻了個身，看向在我身旁熟睡的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先帝一生獨寵皇后一人，后宮妃子再多他也不曾臨幸，可惜被他獨寵的皇后一生也只生了個公主，她是個病秧子，一個公主要了她半條命，先帝怎么可能為了皇子賭上心上人的性命。

而他的出生，來自一場陰謀，一個可笑又確實成功了的陰謀。

當年，多少權傾朝野的大臣費盡心機想讓自己家族的女兒懷孕，都被先帝以雷霆手段鎮壓，最后卻被他心上人的貼身侍女算計到了床榻之上。

侍女的命，聽說還是被皇后保下來的。侍女后來生下了他，投湖自盡了。

皇后撫養了他幾年，他五歲的時候，皇后也撐不住，去了。自那以后，先帝孤獨的活了七年，大病一場，去尋皇后了，江山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想，他一定也很孤獨吧。

我抬手輕輕撫過他的臉，他忽的睜開了眼。

我一驚，忙收回手，“皇上，臣妾……”

“不必再說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雙眸在夜色中發亮，“以后叫我景瑜，可好？這是先皇后給我起的乳名，她總是會在夜里一邊輕輕叫我名字一邊哄我入睡……”

“景瑜。”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聽到他帶笑的應聲。

“我吹曲哄你入睡如何？”我拿出放在枕邊的蕭，“這是我最愛的一支蕭，陪了我許多年。”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手里捏了一角我的衣裳。

夜色如水。我輕輕地吹奏起了畫中月，一曲終了，他已睡熟。

我把蕭放回原處，躺下了。

困死我了，哄小孩睡覺太麻煩了……這么想著，我沉沉的睡過去了。

翌日，我被提了位分，本來他想直接把我提到嬪，但是連升三級于理不合，于是在我的建議下，我成了貴人，除此之外還和小孩一起商討了半天什么封號好聽，他想用鳳，美名其曰他是龍我是鳳，當然，如果我同意了可能明天腦袋就保不住了。

最后敲定了瑜。如同美玉一般無暇。

提筆寫下冊封的圣旨時，他捏緊了手中的筆，一臉認真的看向了正在喝茶的我，“等你懷了我們的孩子，我就讓你居妃位。”

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看他一臉認真，我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感激涕零的教育了他一番。

枉費我通讀史書和權謀之術，這些通通都沒派上用處，除了我以外的妃子都很佛，連個想晉升的人都沒有，一堆人經常去皇后宮中，據溫嬪說最近她們一直在玩蹴鞠。

我想象了一下一群女子一起玩蹴鞠的模樣，感慨萬千。

皇后對于我晉了位分很是高興，連著三天，每天我都能收到一副我的畫像，當然如果不是她一定要我當一天模特呆著不動，我也會很高興。

作畫時，皇后非常喜歡邊說邊畫，從她兒時起，一直說到了如今，我這個旁觀者被迫聽完了她的人生。

想成為像她這般美好明媚的女子，跟她順遂快樂的生活是有脫不了的干系的。

她是先皇后的兄長丞相獨女，丞相怕妻也愛妻，所以一生只有她娘一個正房夫人，她自小便在數不盡的愛里長大，后來成了她的表弟也是當今圣上的皇后，皇帝無心風月，后宮也很少出現爭寵之事，前朝有她權傾朝野的父親保駕護航，更是不必擔心，所以她所見皆是陽光照耀之處。

難怪。難怪。

皇后也讓我說說我自己。

我謝絕了，笑道，無甚可說。

我所經歷的黑暗，自是不必讓她知曉。她只需如現在一般，便足夠了。

——

時光匆匆，轉眼間小皇帝已經十八了，在這三年里，我每天的日常除了去尋找小皇帝切磋一下吹簫，順便教教他我自創的曲子，就是被皇后抓去作畫。每當我不想當模特了，只要一邊撒嬌一邊喊她卿卿，她就會無奈的笑依我。

每每我對皇后說起，我教給小皇帝的曲子他總也是學不會，這么笨是怎么學蕭的時候，她總是對著我笑得一臉神秘莫測，然后狀似無意的提起每三年一次的選秀。

以前我認為，她可能是覺得我盛寵太過，不想讓我一家獨大，所以用選秀來提點我，意圖告訴我，女子千千萬，我不過是一枚可代替的棋子罷了。但是跟她相處的越久，我就越發覺得她生性純良，她于光明中生長，她就是光明。

她是能溫暖我的光。我愿意為了守護這份光拼盡全力。

所以當新選進來的貴人出言頂撞皇后的時候，我記住了她的臉，并且為她選好了死期。

芪貴人的父親是太傅，因皇上器重她的父親，所以她一進來便已是貴人，野心兩個字幾乎寫在了那張俗媚的臉上。

狹路相逢時，她說我家世低微只會魅惑皇帝的時候我笑笑，上前真摯道，妹妹貌美年輕，以后怕不是會圣寵不衰，我這般綠葉，怎能與妹妹相比。

她得意的笑了。因為其他人太佛了根本沒有阿諛奉承她的，所以我就成了她身側的人。

還以為是什么難纏的貨色，不過爾爾。

小桃作為我最信任的人，問我為何要與芪貴人爭斗，我沒告訴她有一半的原因是芪貴人頂撞皇后，只告訴她，我就是個好強的性子，喜歡挑戰。

小桃似懂非懂，表示全力支持我。

我只用了最低級的陷害就讓她無力翻身了，在冷宮中解決掉她的性命后，我興致勃勃的決定去找皇后畫畫，剛行至一半的路程，我就暈了過去。

醒來后，周圍一大圈子人，已經長大的小皇帝笑得見牙不見眼，告訴我，我有喜了。

我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色已晚，只余皇后一人坐在我床前昏昏欲睡。燭光之下，她的臉有些模糊，好似古畫中的美人。我的心砰然一動。

我看了她一會兒，抬手撫上她如墨般的長發，她今日梳的是驚鵠髻，端莊又可愛。

我看著看著，落下淚來，心中突然涌現的情感太多，我幾乎無力招架。

她忽然睜眼，面色一凝，慌忙拭去我的眼淚，“你這是做什么？有了孩子，你應該高興才是……”

我不知該說什么，只能一遍遍的說，不該是這樣的，不該。

她輕嘆道，“我是個不稱職的皇后，我與皇上自小一起長大，只把對方看做姐弟，我們都無法與對方行夫妻之事，為皇家開枝散葉，我只能拜托你……”

我盯了她半天，直盯得她移開目光，才冷聲道：“你只是這樣想的嗎？”

她沒說話，目光也沒有看向我。

“卿卿……”我軟了聲調。

她依舊緘默。空氣此刻好像全無，我感到一股沒來由的窒息，渾身也冷了下來。

“臣妾知道了。”我恢復了恭謹的模樣，“皇后。”

“如畫……”

“臣妾乏了，就不留皇后娘娘了。”我轉過身，提高了聲音，“小桃，送娘娘出去。”

“哎——”小桃推門。

不一會兒，隨著腳步聲的遠去，門也被關上了。

滿室寂靜，我的淚也止不住的淌下來了。我不怨她，只恨自己愚蠢，恨我這不該有的癡心妄想。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