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為歡迎一個新來的準合伙人Maria,Tiger和Phyllis請Patrick、Daniel和兩個Supervisor、Senior外加Dennis在德興火鍋吃飯。席間,沒聊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Dennis坐在Daniel旁邊,兩人旁若無人,一個勁聊前日唱歌的事情。只聽說Maria是Tiger的老同學,至今未婚。Daniel俯耳跟Dennis講,說不定是老相好來的,冤家路窄啊。Dennis笑笑而已,說老相好總比不上小相好。
本來Dennis想找Tiger好好談談,前次為了Rosy,而今為了無聊。他發現兩個老板對他越來越不上心,對他沒什么要求,甚至不聞不問。當初他們都搶著安排他做嘢,搶著請他吃飯,搶著和他溝通,就差搶著介紹女朋友。幾個月過后卻世事滄桑,涼熱多變。他要多找點事情做,學多些東西,是不是他們覺得他做的不好,或者溝通有問題,要么什么人什么事情惹動了他們。把他“晾”在一邊可不大好。白拿人家的薪資不干活不舒服,也會被人看不起。Patrick私下說,Dennis已不歸他管,直接由老板安排。但兩個老板并未宣布,到底什么意思,Dennis沒明白。Patrick說他們兩個還沒商量好,誰也不聽誰的,反正他沒人管。至于那兩個“干”得沒水、“澀”得皮癢的Supervisor,也只顧悶頭忙自己的事,從來不多看他一眼。像貓怕了老鼠,整日怕Tiger來煩。
“他屬鼠的,你怕他干嘛?”
“他是老虎來咯,大佬,給我們吃的。”
“你是貓,還可以爬樹,死不了!”
不管老板出于什么原因,他要自覺為是。Phyllis的態度顯然比Tiger要好,經常找他聊一些事情,起碼是真“關心”。他態度和藹,從不強人所難擺譜子。Tiger的關心更流于表面,來了半年給Dennis加薪,Tiger說是自己提出來的。但Phyllis有一次聊天卻說是他提出來的,反正不管誰主動,最后還是給他加了一點——五百文。他表示謝意,更想能多做些事情,以示感恩。
Dennis擔心自己成了夾在他們兩個中間的籌碼,他們對大陸人或上海人給予的“關照”既不遺余力又不露痕跡。Dennis幾乎在配合他們,好在他的確給上上下下同事留下的不是一般好的印象,他及其滿足甚或洋洋得意。不過頭腦清醒時,他依然告誡自己加倍小心。很多話看似認真又似玩笑,看似玩笑又是認真,仍舊張弛有度。即使對待Rosy,他也不得不考慮其他人印象,大張旗鼓表演,暗下里則小小心心。即便如此,仍發生Rosy生日時尷尬遺憾的一幕,也許永遠無可挽回。哪怕他后來打多少電話,吃多少頓飯,做多少解釋,送多少賀卡,寫多少情深意切的詞句,人家竟然不理他。
被大佬們攪擾一番,再鮮艷的花朵也霜過留痕,難免她對結過婚的男人產生免疫力。老男人得不到小姑娘,情愿毀掉她,毀不掉就逼走她,還美名其曰幫助她。逼走她還不夠,還要晾起他。
上班無趣,下班無聊,一股從來未有過的失敗感淤塞于他心底。來港之初,他曾經的求知和好奇,爆出漫山遍野的鳳舞蝶飛之后,已黃花遍地。本來他就是逃離,不能逃離一處再陷入另一處,輪回不斷,何時可盡、何處可休?他比其他十幾個人更適應這里的人文生態環境,出世入世全憑自己審慎把握。從上海話牛逼的時代到北京話牛逼的時代再到香港話牛逼的時代,行為舉止都可以轉換,何止是語言。這個匯聚八方風云的地方竟然適合“戒毒”,他原本沾染太多毒素,欲求脫凈洗清。更有晨曦島福音戒毒的洗禮,洞穿迷霧,除污去垢,贏得再生。
終于無聊到極點時,等到Tiger主動跟Dennis說:
“總有一件事,我們商量過,把你Transfer到王生的部門,讓你學多一些。他也是這方面的專家,跟Phyllis朋友多年,客戶非常信任。”
Tiger招手叫隔斷那頭的Kitty過來說:“以后她就是你的頂頭上司。”
“喺啦,你是我的人啦!”Kitty直言快語,人還沒到聲音先到,隔斷前后的人全部笑翻。
其實Dennis對轉部門的事早有耳聞,并不感到意外。他對Tiger的那些Job不說已非常嫻熟,而是無任何新意可學。兩個老板商量這么長時間,說要調整工作安排,到現在才有結果。
Kitty說晚上王生請客吃飯,到軒尼詩道的BACCHUS,歡迎Dennis加入。其實他們部門也有經費,每隔一段時間要活動,主要還是吃。看得出王生吃的品味高,這是個地中海希臘風味的餐廳,外邊看起來只是馬路邊一個地道口,可一進去雅氣撲鼻。服務員都是鬼佬,大臺子中間鐵架子上一個大蠟燭,空調吹得燭花飛墜。
入座后,王生看著Dennis說,這里是拍拖的好地方。Dennis馬上問他年輕的時候在哪里拍拖,王生平和地說都在不要錢的地方,如維多利亞公園,因為當時要供樓,大家都要省錢,維園適合免費逛一天。Dennis說跟上海的人民公園一樣,前輩人都在那里“軋朋友”,不過就沒有供樓的問題,因為根本無樓可供。
“你現在有樓有錢,可以來這里拍拖啦。”Dennis一語雙關說。
“唔得噶,我只得帶太太和細佬仔來此回味逝去的青春,”王生指指Kitty她們,“佢哋就可以,你也可以來啦。”
“我也唔得啊,只能到山頂或海邊吹吹風,看看風景。”
“你已經在上邊‘軋’過朋友,可以試下在這里拍拖啦。”王生慢條斯理,常冒出幽默話。他今日安排這里聚餐一定有寓意,起碼比Business Section One常吃的Buffet雅致很多,他比Patrick更老道。
“我沒朋友軋,也沒拖要拍,只要有屋住有嘢食就得。”
“你呃我哋,你都喺大陸精英來咯,乜嘢都有。”Kitty一旁插嘴。
“我們什么都不是,到香港Training,還要請你們關照。”Dennis說。
“HKSB派來的一定不會差的,以后你就什么都有啦。”王生說。
“哎呀,Dennis你留在香港豈不是更好?總比從頭開始好。”Diana也加入進來。
“好啊,希望王生收留我就好,總有,俾錢我拍拖啦。”
“由這里開始啦,隨便撿!”他衰衰樣,指指一桌子女生。
Dennis又問Diana,現在的女孩子是不是沒錢的男孩兒都不理。她說要看什么人,反正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對Jason有意思也說明了這一點,Dennis覺得她總比Flory更適合Jason些。下次還要跟Jason 講,讓他那邊趕緊解套。
Kitty才喝了一點紅酒臉就紅,不比酒吧里飲啤酒豪爽。當然,有錢沒錢都不用他送她回家。
見到那個臺灣女孩家旋的第一眼,Dennis大失所望。即使長著鄧麗君的臉,也沒有她的嗓音甜美。
Eve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把他們幾個約到尖沙咀的ABC酒吧。Dennis和Daniel下班后沒急著走,兩個人又混多一個小時方才赴約。他也像完成一件什么任務,要不Daniel老是覺得他講大話,約個臺灣女孩這么費勁。
“靚仔,剩下的事情看你的了。”Dennis在路上看著Daniel頭頂刷得油光錚亮的發絲說。
“衰仔,睇咩嘢,有什么好看,陪你玩玩啦,多認識一個朋友而已。我都知道臺妹中意歐洲鬼佬,是吧?”
“未必,你這么勁,不比鬼佬差。”
“我們頂多也就是上去‘撲’啦,你都知啦。”
“難怪北妹北姑流行,都是被你們搞出來的,Daniel。”
“喂,不能這么說,我可沒上去做過什么,其他人跟我也沒關系,是你見的比我多吧。”
“算了,這也不是什么好的玩笑,誰占誰的便宜呢。”
沒想到家旋看起來很文靜,不像Eve講的那樣風風火火死去活來。當然,那場面不會當著他們幾個上演。此刻,她和那個法國男孩早已天涯相隔,甚至音信皆無。怪不得香港流行唱“一水隔天涯”,跨出島就成天涯,除了Daniel,在座的三個不都是如此?
家旋的模樣有點像Agnes,瘦瘦小小的,眼窩深凹,鼻子尖尖,像個混血兒。
“抱歉前一次失約了。”家旋主動說。
“沒事,我們習慣等人,是吧,Eve?”Dennis說。
“你習慣,我不習慣。非要把她抓來才算數,不管她有什么事。”Eve說。
“真的沒事,我喜歡等,等女孩是男人的天性,Dennis,對吧?”Daniel說。
“要看什么男人,有的男人就是讓女孩等,Eve是吧。”家旋說給Eve,卻盯了一眼Daniel。
“家家,你真相信,都是衰仔!”Eve說,“冇理佢!”
“總要有人等,你等、我等,大家等,喝酒!”Dennis說。
“我們可以來個四國大戰了,北京話、上海話、香港話、臺灣話,還得統一成普通話啊!”家旋笑得很開心,這一點Agnes不如她。還有,Agnes也沒有鬼佬男朋友,除了上教堂不夠虔誠,還很不茍言笑。
“我的普通話最差,對不起啊各位,回歸以后再說吧。”Daniel做了個鬼臉。
Dennis沒有跟Daniel說過家旋和法國男友的事情,這些個人私事沒必要傳揚。Eve不得已情況才跟Dennis說,想必也沒跟家旋講過Dennis的事。Dennis問Eve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樣,她說馬馬虎虎吧。她確實不擅長此道,可又不甘心。你還是回澳洲守著老公吧,比做生意容易,Dennis有意刺激她。澳洲就算了吧,他不愿意回來,我也不愿意去,你說怎么辦?好辦,太好辦,想好了就可以辦啊。你喝多了是不是?跟我說胡話。沒有,這才一瓶啤酒,我都是喝白酒出身的,你得替自己著想。實在不行我就陪老媽過了唄,我又不是非要怎么樣。人家香港女孩都不結婚,你這是結了婚又要怎么樣,夠能折騰的。難道你從一而終?我想啊,天不隨人愿,沒辦法。不談這些,你我在這兒不都自由嗎,還非要像他們那樣身不由己嗎?你別說我們還真有點像,他們一個已經套上枷鎖,還要逃出來,一個繞著枷鎖轉,若即若離,這事鬧得。都有想不開的地方和時候,你不也是嗎。你以為你想開了嗎?我想開了想不開的事,不愿意再想不開,好不好!怎么樣,要不要我幫你想開點!
“滾,我才沒想不開呢!”Eve臉上泛紅,被Dennis盯著不愿抬眼看他。
Eve修得長長睫毛下閃亮的睛眸引起Dennis遐想,她身著警裝的姿態簡直婀娜多姿。回到那一眼引起的震撼,美翻他眼球。不過他已經慢慢適應欣賞這種美,不比Emily想著如何“擁有”美。能這樣多看幾眼已經很好,還要怎么樣?要牽手么?要擁抱嗎?要親吻嗎?還要上床嗎?那都是一步步殘害美,剝去美的外衣,只剩下貪婪和貪欲的骷髏彼此糾纏炫惑,墮入齷齪和腐敗而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有人天生應該被人欣賞,起碼自己知道怎么欣賞自己,碰到把喜歡當欣賞搞錯了的,連自己都無法欣賞得來。當然,有人天生是要被人愛的,沒有人愛就成了孤魂,整日游蕩,造就多少鬼魅橫行。還有人天生要去欣賞別人和愛別人,因而忘記自己的美和可愛之處,成了美和愛的乞丐。前者自以為施主,往往并不賜福于人,也不會感恩。乞討也罷、施予也罷,前世乞討,現世施予,來生再乞討,角色輪回不斷。今天喝酒的四位又當如何?一場游戲一場夢,Dennis不愿多想,只愿享受酒吧情調。
他陷入在另外一場游戲和一場夢中,那里的男女主角只有他和Rosy。場景始終切換不停,情結變幻不定。
那邊Daniel和家旋聊得也不錯,大概家旋的男友走后,她暫時斷了檔,據Eve說她還沒恢復過來。Dennis努力想從家旋的目光中看出點什么,可她眼神飄忽不定。她也朝這邊看過來幾眼,沒太關注Daniel滿嘴坑坑洼洼不停說道的“普通話”。在這里他很弱勢,不比他在Office仔和女們面前那么強勢。Dennis暗自竊笑,Daniel這么老練不用他操心。兩對男女飲酒和上次幾個同事聚集飲酒有所不同,多了一層有意無意的曖昧。都不是酒吧常客,偶爾出來泡泡感覺,不為泡女,更不為泡男。
Eve主動泡她老公,北京人泡香港人;家旋主動泡她的法國男友,臺灣人泡巴黎人。一個被泡到了家,一個被泡回了家。Daniel說他是來泡吧的,自從有了女朋友以后已不敢輕言泡女。Dennis說你講大話呢,沒興趣還要我約她們來,就別裝模作樣,你又不吃齋念佛。Daniel神神秘秘說,你以后會明白的,你還沒玩夠嗎?Dennis似明非明說,大佬,我從來沒有玩誰啊,我只想自己玩。兩個人瓶嘴對瓶嘴相碰,飲杯!
家旋對Dennis說,一直聽Eve說起她有個好鄰居,非要約見面,然后一笑。Dennis說,怎么,你失望了?我可是很期待啊。家旋說,跟你沒關系,她老說我太癡,再好的也別守著不放,好像我很缺腦筋。Dennis說,癡好啊,我就很癡,癡得沒人理解,癡得很真。家旋說,你很善解人意,從別人角度想總讓人很開心,我為別人著想,別人不一定開心。Dennis說,那是你想的超過人家能接受的,或者是人家根本不想的。家旋說,你像是在講神話,喝酒喝出這么懸奇的偈語,不像尋常之人。Dennis說,既不是佛人,也不是仙人,只為閑人。家旋說,閑人好啊,不得閑就不會自在,你是不是把Eve迷住了?Dennis不解地說,是她迷住我吧?家旋失望地說,那你們都講假話了?!兩個人都望向正在和Daniel說話的Eve。
Eve莞爾一笑說,不要看我,說什么呢?家旋忿忿然地道,說你長得漂亮哪,說你做差人迷死馬路一大片。Dennis故作矜持說,那不是我說的,迷死我一個就可以,別再迷死別人。Daniel插進來說,也算我一個,起碼有兩個啦。家旋說,算你個頭啊,沒有你的事啦,她們兩個,一個南來,一個北往,不知道想干什么。Eve說,你還一個東來一個西去呢,你想干什么啊,還說我們呢?Daniel疑惑地說,什么你們、我們,又是東西南北,有那么復雜嗎?搞不懂。家旋嗆了一口酒說,搞什么搞,你回去搞定你“老婆”啦。Dennis打圓場說,他是被人家搞定的,我是誰也搞不定、誰也不想搞。Eve看不過說,你拉倒吧,你還誰也搞不定呢,你們那女生宿舍不都被你搞木了嗎,還說誰呢。Daniel趕緊說,是啊,Dennis是我們的偶像,他不用搞定誰就都搞定了。家旋說,哇,偶像不得了,男人崇拜他,女人愛上他,要命。Dennis說,你們想害死我啊,做人不成要我做魔啊,變神經了。
奇怪的是今天酒吧人不多,幾個人只顧聊,根本沒注意到旁邊,出得門來已經十二點。Daniel要送家旋回去,Dennis和Eve自然一路,Daniel玩笑道:你們夫妻雙雙把家還。家旋也說,真的耶,你們都有家,我還是自己走吧。Dennis說,那不行,Daniel你就別回你的“家”了,哈哈。Eve說,他們回哪里我們不管,我們走吧。她拉上Dennis的手就跑。家旋在后面喊,真是重色輕友啊。我們也走啦,Daniel傻笑不止。在車上Dennis問Eve,你看他們兩個怎么樣?什么怎么樣,跟我們一樣,啥事沒有,不是嗎?對對!
Dennis雙目直瞪前方出神,好像體驗下出租的快感,平常他很少打車,要么是Trams,要么是Bus,要么是MTR。剛被Eve拉住的那只手還有點發燙,而Eve已經沒了反應,閉目想事。鉆隧道不比天星小輪顛簸著過海,一點感覺沒有就過了,太平淡。空間越大越擠,人氣越旺越容易激起妄想,的士的小小空間反而被司機的臉色和收音機里的財經新聞冷卻了激情。
股市不好,恒指下跌,“又虧了”,Eve感嘆。
這么晚一路過海非常快,他們進了新晨大廈LG電梯。怎么就這么寸,電梯門一開,迎面就是Emily和小胡。顯然他們是從UG進門上來的,兩個門、兩個電梯半夜里都能碰上,有如鬼使神差。四人八目相視,比電梯里的燈光還亮。
“這大半夜的又出軌(出鬼)了,還盡在電梯里鬧鬼。”Emily自信他們聽不懂她的一語雙關,鬼都想不到。
“吔,怎么你們又去血拼啦?還是也去飲酒啦?”Dennis迎面就問,沒有忌諱什么,也沒點破她的機靈,更不提相親的事。
“啊,去看電影的,你們也這么晚。”小胡略微遲疑了一下說。
“啊對,‘濃情七日’,老嗲咯!”Emily學說上海話,Dennis笑噴。
“有沒搞錯,濃情七日要下個月才到!”Eve糾正他。
“哦,提前預支不好嗎!”
“你們還喜歡看電影,我都在家看電視。”Eve不太理解。
“哽喺啦,你都是澳洲香港人啦,哪能跟我們比。”Emily有點瘋言瘋語。
電梯很快到十四樓,他們誰也沒吭聲,各回各的屋。兩個男的無牽掛,睡得好,兩個被牽掛之人,事未竟而難眠。
這一晚Dennis睡得很踏實,不知喝多聊累的還是對“濃情七日”真的被要提前預支而舒爽。
前些日,Dennis的表妹已來港,他心里一直惦記。沒過幾天,她邀請他到家里吃飯。Dennis推說不方便見到她的公婆,就沒去。后來還是她等不及跑到他們宿舍探訪,沒帶老公,非要看看表哥住的地方,像回了娘家。
Dennis跑到地鐵站接她,宛如一道清風迎著他來,好久不見的兄妹兩個稍有生疏,好像她嫁了人就不得近身,但預熱兩分鐘就親近起來。他有心問她為什么嫁到香港,可一直沒找到話頭。她老公的父母也是從大陸移民過來的,做些進出口貿易,這兩年掙了不少錢。當然他們不是什么名商巨賈之類,作特定的產品,有特定的大陸客戶,一年做個十單八單就夠一家子活得很好。
香港這里一家一產的生意不要太多,只要找到門路做順手都不錯,像Eve這樣東跑西顛不得入門,很難有收獲。她也幫李生做些事情,還跑廣交會。但李生自己還有很多未了事宜在大陸,幫不到Eve忙。還是Dennis這樣的打工仔好,一個人吃飽萬事不愁。Tiger自炫的出道史,Dennis并無艷羨,只當是香港奇跡的產物。不是你的機會,想太多也沒用,Dennis很坦然。他并不挑剔表妹嫁到香港,只是體驗香港越深,越覺得想在這里落地生根,恐怕要做錢瑪麗曾經的Andy了,要么干脆跨過重洋,拂袖遠去。
14F屋里來了個比墻上畫里更漂亮的美女,瞬時云淡風輕。晶晶沒把自己當外人,把帶來的手信請大家吃。Emily像聞到味道,不知什么時候進得門。晶晶跟她聊起來,一點不生分。晶晶一米六九的身材比Emily高出不少,Emily要抬眼看她。說話間,又要給她看手相,她很乖巧蹲在Emily身旁,伸出手,等待發落一般。
“誒呦,瞧這姑娘手型細長,掌紋清晰,跟我表妹一樣,太美了!”Emily抓住晶晶的手不肯放,跟她輕聲細語,“會彈鋼琴吧?”
“會一點,我媽會彈,小時候逼我學,我沒好好彈。”
“也好,別像我表妹,只知道彈琴,別的什么都不懂。”
隨后就聽她們兩個嘀嘀咕咕一番,Dennis仍在一旁跟Johnson說事,根本沒留意Emily跟晶晶說了什么。
看過手再看臉,沒看夠,接著Emily說她相機還有幾張沒照完,就拿過來拍照。她們兄妹擠在狹小的宿舍里合影留念,兩個人肩靠肩。第一張不好意思,他的手指尖碰到她的手又縮了回去,異樣感覺油然而生。很快,他伸出右臂樓主她的肩膀再拍一張,等手放下來才發現掌心已緊張得出汗。
想當初Emily要拉他手時,他掙脫開來,滿手冰涼,絲毫沒有感覺。而Eve一時興起拉他,純屬無意為之,空叫他嗓子里冒了幾縷白煙。當然與靈兒之間,手手相牽身身相貼已無更多感應。
他與晶晶指尖相觸,電流上竄耳際,這么敏感,不知怎么回事。
私下小動作沒在后來洗出來的幾張照片里看到,而鏡頭后的Emily是否發現其中的端倪?
Johnson悄悄跟Dennis說,你表妹長得這么漂亮,不用看選美,電視改選丑得了,亞姐居然還拉了一個老太太來壓場,沒法看。你還是別看電視,那里都是挑剩下的,好的都沒出場,枉費觀眾心機,被人掙了廣告錢,Dennis說。不過再差你要看人家最后都嫁了什么人,要么自己成了什么人,Johnson說。你自己爭口氣,也發財做個富豪娶個港姐回去?Dennis斗嘴毫不留情。我也想啊,上次他們給我算的沒這個命啊,看坤哥在哪兒發財,說不定撿個漏,候選的也行,Johnson自認如是。
“你們啊,光掰歪不管用,有錢買得來漂亮,娶回家也就一擺設,讓人瞧著不虧!”Emily說。Dennis想問她晶晶手相看出什么名堂沒有,她說:“問你妹去!”
晶晶稍事打扮就把幾屋子男女鎮住,像鳳凰光臨雞窩。Dennis都不好意思,還得裝出不以為意,妹妹與他心有默契,都放低姿態。她聊了一會說家里還有事,看來她也沒打算跟Dennis吃飯,他送她出來。
“那個Emily啊,真會說話。這樣那樣跟我說了好多。”出前門晶晶才開口說。
“你聽不慣啊?她特能說,我們這兒的老大,我看你們兩個聊得很投機。”Dennis并未跟她說此前的種種。
“哎呀,反正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她的觀察很細膩,說的對也不對。我不太信這些。”
“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你啊!”晶晶有點興奮,“她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說話繞來繞去。”
“這你也能看出來?”Dennis裝作不以為意,“她跟誰都有意思。”
“她說見到你們兄妹都不用看紅樓了。”晶晶沒直說其意。
“她本來就不看,她喜歡看金瓶梅。”Dennis拐了個彎。
“你們十幾個肯定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多了!”
春節將近,以Emily為首幾個人要回去探親,還有兩三個如老黃安排親屬過來過節。再有就是Dennis這樣不來不往的,想在香港過個不一樣的節,跑回去意義不大,還費銀錢。Casey已經趁大減價買了一大堆東西,把來的時候一個大箱子又裝滿,都說她給誰當媳婦誰開心。
Emily走得最早,她從深圳飛北京。她帶的東西也不多,臨行前一天還打電話到Dennis公司,不算告別,有那么一點不舍,讓人很溫馨。
當天小胡送Emily到羅湖,她進入深圳后還沒坐上飛北京的飛機就來電話,說她的錢包和護照被人搶走。具體細節她沒多說,只講在羅湖進關,香港這邊還好好的,那邊一出來,有人趁亂動手,她喊都來不及。蒼天可憐,人沒被搶走就好。
當晚大家議論,她打扮像富婆,銀包就好幾個,太惹眼。還有人說,她這回一時半會兒回不到香港,有人存心阻止。Dennis想起前一天電話里說的,無意之中應驗了什么。
她的老板Edward不久前找人給她看全年運勢,說她今年會遇劫,叫她六月以前不要回大陸。當時Emily半信半疑,急急問是在哪里發生的什么劫,對方沉吟片刻什么也沒說。只讓她放心,沒有大礙,傷點錢財而已。
怎么這么快就來了,Emily在電話里說。這事她神神道道沒敢跟大家講,為此她最近一直很低調,哪里想到過了界就出事。看相之事,臨了她才暴料,親試大法,自虐娛人,秒殺她說過的所有段子。
“我以為是桃花劫呢,也不至于吧,你別再折騰,前日你講娛樂段子,一下改講叢林冒險,你High至癲,我們受不了。”Dennis借此安慰她說,只傷點錢財就好,不要傷身,更不要傷心。“深圳這地方,處于香港的下風口,妖孽聚集,光天化日搶劫,錢多惹人膽子大。”
“可我也沒多少錢啊,這就慘遭毒手!”
“錢多招強盜,錢少遇小偷,你命大!偷了不算,搶到要命!”
Dennis又想起去年出關前洗頭妹的事來,男人享福,女人遭罪。
Emily這一走,幾個宿舍頓時更加冷清,Lydia經常不回來,沒過兩天便搬出去住。有吃的照常有,沒吃的還是無。剩下三個女生沒人收留,還得靠自己,盡管少了吵鬧聲,自有人上門關照。
Emily返回北京也沒忘記時常打電話到多美中心,一如以前一樣,似乎不聊點什么心理就不舒坦。Dennis仍挺默契配合她,離得遠,說話更放得開,反正跨海電話燒的是她的錢。正好這一陣子老板們照顧不到,Tiger對他也愛理不理的,放任他自己找事。Emily要幾天不跟他說點什么,他不是嘴干就是耳朵癢。
Dennis說,這回你可以省心在北京養著,在香港待了半年多體驗過了,跟老爸老媽、老公團聚,再準備生個一子半女的,人生功德圓滿。Emily說,那不行,離人生圓滿還差遠呢,頂多見識更多吃喝玩樂之事,還有太多沒遭遇。難道你還要離婚、二婚,再找個法國小鬼佬做伴不成?你以為我是臺妹還是鄧麗君啊!我誰也不找,就找你。你找誰不行,大把的人可挑,找我恐怕下輩子都難成,你還是學香港的女仔吧,寧供房子不守老公。你愛怎么樣怎么樣,我就過來看著你,動手動腳不如動口,我好上這一口。真受不了你們北京人這么黏,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耗了一百年把香港給了大英帝國,現在要回來了你還賴著不肯走。前朝之事我煩不了,我只管當下的。我就看死你、陪死你。好好好,你愛來不來,反正我是要回去的,說不定等你來了我就不在了。你要跑哪去啊,回上海?還是巴黎、紐約。我還真有這想法,到太平洋或者大西洋彼岸去,你就不用煩了。
“我不煩,自然有人煩你!”放肆的話,一經電話過濾,虎嘯蛻變成貓喵。
“Emily,我看你還沒被劫夠,還要回香港劫人。”
“就看誰劫的我,我劫的誰,對吧!”
“你不到香江不死心啊,都賴那個算命的只說了一半。”
“我還不見‘多美’不落淚呢!有你天天溫柔鄉里滾,我睡不著!”她又說,“忘了跟你說,你表妹真比我表妹漂亮。”
“可沒你表妹那么有才呀,空有身段和纖纖細指,那么早嫁人。你看出她什么命相啦?”
“天機不可泄露,反正啊,她真是你的好妹妹。”
“廢話,當然是了,我門從小就在一起,不說青梅竹馬,也是兩小無猜。”
“你別噎著我,如今她已嫁為人婦,你早干嘛了?”
“你才給我添堵呢,我什么都不能干!”
“這就是你心里的苦,你知道她對你怎樣?”
“天知道地知道我不知道!”
Dennis下班的時候有意從中環交易廣場、太子大廈這邊走,因為他知道Rosy在這里上班,希望她下班時候能“巧遇”她。這不是電影里經常出現的鏡頭嗎,完全有可能的,盡管概率太低。他隨人流向前涌去,滿腦子淹沒在《無地自容》震耳的狂潮之中: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 是你是我,裝作正派面帶笑容。 不必過份多說,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許多 更不必難過,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拋棄,同樣仍是并不在意。
你不必過份多說,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終究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
他沒有再打電話給Rosy,似乎等待某個機會說破一些事情。他還是希望她能主動找他說,因為它們之間并沒有直接發生什么沖突或不和,他沒有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她沒有理由就這么不理他,哪怕有誰背后說了他什么話,她也要自己判斷啊。
就這樣他下班走了好幾天,他沒有看到她的影子,他表面坦然。但在心里卻急切盼望她能出現,香港這么大,中環這么小,偶然不算奇跡,比影視劇更真實。
每次經過大廈門口,他轉過頭望過去,目光越過匆匆而過的人群,就像鏡頭搖過去,拉近再推開,準備隨時定格于瞬間,那里一定會出現Rosy的身影。見不到人他不會失望,如果萬一哪天見到人呢,他想這太不現實。現實是這里沒有電影鏡頭,只有他期待的若有若無的目光。他不是男主角,她也不是女主角,沒人導演偷拍不到驚人心魂的一刻。他的劇本里沒有這一幕,這個情節只是畫外音。更何況同一樓里進出之人,Care不到也難得碰到。所以他路過的腳步很踏實,并無忐忑之情,一等走過這一段可能相遇的路,他又變得愉悅起來。
他甚至想到Rosy會與他一樣如此這般期待,可她不看影視劇,每日沉迷于工作和學習,每日OT,天天趕Deadline,無從期待這些情節出現。
他安排的情節,她為什么要落入圈套?即使這不是個圈套,她也不會自投羅網。如果他真的遇見她,那一定不是老天的安排,必定是男女主角相互心儀而情理所致。他堅信不疑,只要在這里能碰見她,他此生不會辜負自己,因為她為了這一刻也不會辜負他!
他跟她說過他下班經常從這里走回去,那時他才來不久,兩個人頭一次在紅磡出Job,她肯定不會忘記。當然她不知道他曾經和Eve也走過這條線路回家,邊行邊談些私密的話題,被人看到一定會有誤解,只要她沒看到就好。但會不會被哪個同事看到,再傳到她耳朵里?那也太戲劇化了吧,這個編劇不會拙劣到如此程度。那么,她到底為什么躲著他呢?可她也沒有躲著他呀,已經吃過兩次飯,一起上班聚餐有無限的見面、相遇、對視。還有送她的賀卡,盡管沒有明目張膽送花,難道這些還不夠嗎?他沒想“占有”什么,也沒有想“擁有”什么,更不會像Emily那樣迫不及待拉手,只有Wait!
True Love Waits! 她在Wait誰?他在Wait什么?美國后工業新青年翻箱底找出來意欲返璞歸真的招牌,飄流到香港已經爛掉。錢瑪麗熬了這么多年,《號外》從創刊到終檔,過手送別多少屆男友女伴,卻為始終得不到鄭祖蔭念念不忘。人漸老心未衰,終為“此恨綿綿無絕期”。如同他和Emily在同一舞臺上,左手一出戲,右手一部劇!只演到臺詞說盡,劇無可續。
他精神百倍日日重復走過這段路,有心無心、有意無意,似無絕期。
今天又刮起了冷風,感知不到春天仍是冬天。Dennis昨天晚上又難以忍受,近兩點才睡,要命的是,一個多鐘頭,滿腦子都是Rosy。一個個鏡頭是那么清晰,那么親近。他絕對想不到會這么長時間沒同她見面,再現死去活來的痛楚。
中午Dennis與Patrick、Jason一起吃西餐,而Dolly她們不知為什么去百老匯飲茶。回來時在電梯口碰見,Patrick問有什么特別的,她們說是去見Rosy 吃Lunch,JoeJoe也同去。“幾個Cool女友聚會,不關我們事。”Patrick說。
放工后,JoeJoe又跟著Andy行出來,她一天的心思都放在最喜歡的女孩兒和男孩兒身上。所以,Dennis就得陪駕Andy走一程,直到甩掉她。當行至7 Eleven門口,遇到Kinsey。正好送走Andy,她不會也Follow他們而行的嗎?
于是Dennis陪她行至中環碼頭,她要乘船回屯門,好遠的地方。前幾日看演唱會的情形又浮現眼前,難道不能有所行動?走的時候Dennis突然跟她說什么時候請她來吃水餃,
“好啊,”Kinsey答道,然后似乎隨意又問道,“女朋友和狗的事情你想好了嗎?” 然后就消失在登船的棧橋里,沒容他回答。
他奇怪為什么不說請她吃飯,也許和Rosy在外吃了兩次飯,每次都被動,好像設定了考試問答題,一是一、二是二,給他造成心理強迫,他不想讓這一幕重演。到家里吃完全不一樣,他是主動方,沒有精神負擔,以主人身份說什么做什么更游刃有余。
雖然今天方向稍有變化,但還是要經過中環這條路。他惦記著但愿不要給Rosy碰到就好。他的擔心顯然多余,本來可以和Kinsey多說點什么,可前送Andy,后等Rosy,他的腦筋不夠用。
隔天晚上下班,Dennis又與Jason一起走到中環碼頭分手,然后沿德輔道向上環走。幾次之后,他對可能會遇到Rosy不抱期望。因之次次落空,這一種想法已經麻痹。可就當他走到環球大廈時,竟然真的在人群中瞥見了踽踽而行的Rosy。第一眼Dennis不敢相信,那么多人,會是她嗎?難道是鏡頭抓拍?緊接著第二眼,她走過去,看起來仍然那么矜持,卻沒看見Dennis。他已經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腦子里閃過千百遍碰面要說的話都化為灰燼,唇舌僵硬。隨后他被人流涌向前,頭都沒敢回。一直走過去一百多米,他一陣沖動上涌,要死了,如果當剛才那兩秒喊一聲她的名字又怎么樣呢?為什么?中間不就隔了幾個人嗎!上帝啊,信靠的力量都到哪里去了?
為了彌補心中的遺憾,Dennis決定寫封信給Rosy,也許這樣會表達得更清楚些,避免又是普通話、廣東話,理解上肯定誤差。他選擇用英語寫,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含蓄,而且她上次說過他的英文詩更好。他還是放不下,不肯先她說出口,明明那個意思盡人皆知,為什么要她先說出來?他怕曲躬于女神腳下,在同事面前跌落神壇,從此無言自信。反正他錯過了,其他都是無稽之談。
他稀里糊涂寫到半夜,自己都不知道寫了什么,還查了半天英漢字典,生怕寫錯字。不能太長也不能太短,順著前兩張賀卡的情誼延續,畢竟那兩段“詩句”已經得到她認可的。他要寫得比情書更抒情,風花雪夜隨便吹,還要含而不露。總有很多試探的語句,能得到她的回信就成功一大半。他把寫好的信紙往抽屜里一塞,長長嘆了口氣。
不過他沒把信寄出去,第二天醒來想想昨天是不是又偏執沖動了一回。既然沒把信寫成情書,有什么話可以見面談,電話里說也可以,萬一寫得過分之處她會不會更加誤解?
星期六上午Patrick沒返工,Daniel返工,兩個老板都不在。另外有Dennis、Andy、Alex、Derek、Henry、kitty、Kinsey,還有Dolly、Silvia,山中無老虎,多美中心只得他們稱霸王。
先是Dennis看到Kitty桌子上的一枝月季花,知道她又是送給自己的。Dennis說不要這么凄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后我送你花,好不好。
“我都知你總要俾幾多人送花,不多我一個,好啊,不要嘴上說不作為,”Kitty講。
“我有這么差么?”
“有,唔知你的花都送俾邊嗰。”
Kitty的相機里總有幾張沒影完,Dennis就與其影一張,再摟著Dolly的肩影了一張,又與Silvia在Phyllis房的沙發上影一張。等到要和Kinsey影時膠卷已影光。Kitty立即叫Alex去曬,十二點拿回。看到照片,Daniel說他與Dolly的一張有夫妻相,與Silvia一張像在哪個酒店里的偷情照。Dennis說Silvia好溫柔,她返身回了一句Dennis沒聽懂的話。之前她坐過來與幾個男生聊了半天。她是Phyllis的秘書,比Viola要活潑得多。
“喂,Daniel,幾時再去飲啊?你嘀。”
“哇,Kitty,你都好勁,總沒飲夠。不如收工就去,嘚唔嘚?”
“Andy話唔嘚,佢哋要讀書。我老婆要我下晝陪佢行街,不如Dennis陪你嘍!”
“我都嘚,佢唔嘚,唔知有幾多女陪佢。”
“咩話,你哋毀咗我清譽。”
“佢就未必如你所講,我知咯。”
前晚,Dennis與他們一齊去Top One 唱卡拉OK。他點的第一首歌是他前天夜里用Walkman反復聽的“一世一次戀愛”,唱得已經有點樣子。
中午收工時,Dennis和Kinsey一起出的門,Kinsey抱著幾本書,說要去圖書館,說她也抓緊要讀書準備考試。這話Dennis聽過,那是去年底他打電話到Rosy家,她媽媽說Rosy去圖書館沒回。他多想陪她一起讀書,和當時靈兒去北圖讀書準備考試一樣,這情形從北京到香港兜兜轉轉,但在這里他再也做不到。Dennis說,一定是她看見那么多阿姐都拼命考試自己也坐不住。
“喺啦,你就唔知我哋壓力,考試要趁早。”
走到半路分手前,Dennis買了個冰激凌給Kinsey,沒多說什么。她含笑稱謝,轉身而去。
下午吃過飯宿舍就剩Dennis與Johnson,兩個人無所事事,便要行出去轉轉。查看地圖上未去過的景點,先去了虎豹別墅。到那兒已四點,正好關門,想從旁邊山上上去看看,結果在一個什么村的破房子里被兩只惡狗趕出,嚇出一身大汗。后又去銅鑼灣玩美國馬戲游藝機,太刺激,到最后幾乎透不過氣,Dennis差點吐出來。
晚上Eve突然不敲門而入,Dennis正做飯,她也沒吃,就叫她一起吃。今天她沒客氣,吃的跟家里人一樣香,原來他媽媽回北京過節去了。她又拿來結婚相冊看,一邊翻一邊給他們講解,除了照片上那點事沒聽她說什么。Dennis和Johnson耐心陪她聊,一直坐到十點已過。
她今天很反常,否則不會特地上門給他們曬夫妻恩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