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楚圖南正想再安慰她，外面又響起腳步聲。這次腳步聲極輕，緩緩前來，到了楚圖南門外。有人輕聲道，“紀當家，你在么？”
楚圖南一喜，來的是方小七！他忙道，“小七，果然是你！我在里面。”
方小七也喜道，“我來救你！”他說罷三兩下將鎖卸下，打開了門。
方小七閃進門來，攙起楚圖南，“紀當家，快走！”
楚圖南拉住他，“外面都是海老大的人，走得了么？”
方小七道，“我早吩咐了手下兄弟，在島后備好了船。我，與你一起走！”
楚圖南點頭，“好！那再帶個人一起走！”
方小七奇道，“還有什么人？”
楚圖南轉身來到旁邊那小室，低聲道，“里面是你們幫主，你不知道么？”
方小七一驚，“海東青幫主？怎么，怎么會？難道海老大他…”
他嘴上雖發問，但手上不停，片刻間便弄開了門。楚圖南當先鉆了進去，見樸東青倚在墻角。他矮身道，“海夫人，快走！”
樸東青搖頭道，“我是橫海幫幫主，哪能逃走？我想海三波不會把我怎么樣。”
楚圖南急道，“海三波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你先跟我走，以后再說橫海幫吧！”他不由分說，俯身去拉樸東青。
借著昏黃燈光，樸東青臉色微微一紅。她急道，“紀當家，我與他們動手傷了腿，動不得了！”
楚圖南一愣，“那就得罪了！”他拉起樸東青，負在背上，回頭道，“小七，走！”樸東青掙扎一下，但掙不脫楚圖南雙手，只得隨他去了。
楚圖南隨方小七鉆出那間小屋，見門口兩個橫海幫眾倒在兩邊。方小七努了努嘴，“我打昏了！”
他們環顧四周，雖有幾點燈光閃爍，但一個人影也無。方小七在前面帶路，直向島后走去。
曲曲折折，又來到昨日登陸那處隘口。遠遠地，只見岸邊泊著一艘船。方小七道，“紀當家，還是昨日你率我們來攻島的那船，我最親近的兄弟們都在船上，大多都是你昨日所率之人。”
楚圖南點了點頭，“好！今兒多虧了你！”
走到船邊，艙中鉆出十來個人，都是昨日與自己并肩而戰的幫眾。
樸東青忽道，“放我下來。我再看看蝦島。”方小七面色一變，也有不舍之意。眾人回首看去，蝦島黑沉沉的，但均知道，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楚圖南還不覺得怎么，但他知道這些人對蝦島感情頗深，能為自己舍卻此處，實為難得。他拍了拍方小七肩頭，“小七，難為你了！”
方小七回過頭來，“紀當家，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便再難上千萬倍，也要救你。”
樸東青嘆了口氣，“走吧！”幾個人上了船，船便起錨，緩緩劃開。
楚圖南問方小七，“我們這是向何處去？”
方小七道，“我卻也不知道，先離了蝦島再說吧。”
楚圖南道，“那隨我到永興城吧。”方小七點頭道，“只能先如此了。不過，幫主，她，她也去么？”
楚圖南此時心中頗為復雜。自己身份早晚會揭穿，但那時不知如何面對這些舍生忘死救自己的人，只盼到時能收服這些人歸己用。只是，樸東青又將如何處置？他不由有些后悔，也許不應該帶她一起走，但難道任由她留在危險之中么？
望著蝦島已經漸漸不見了，楚圖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小七，海三波慮事極周。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這么多兄弟和一艘船載了我們走，他沒有一絲覺察？”
方小七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會如此順。我已做好打算，就算他發現了，拼著一死也要救你，但竟然一點麻煩也沒遇到。”
楚圖南搖了搖頭，“不對，若說張大鵬無此心機，還說得通，但海三波…”
方小七打斷他話道，“別多想了，反正已經逃出來了。”楚圖南想想也是，只是心中覺得不妥。
船一直向西北去，直駛了一夜，既不見人追來，海上也風平浪靜。第二日仍是如此，轉眼又到了傍晚。
楚圖南雖心中疑惑，但見已一天一夜，料來不會再有事，也漸漸放下了心。這一日夜間，他內息盡復如常。他打定主意，先將她們賺上岸去，自己到順風城向朝廷請命。若能收降船上這百十人，便是莫大好事了。
這一日夜間，一直是東南風勁吹，因此船行甚速，料來明日傍晚，便可抵陸上了。
楚圖南站在船頭，正在思索，忽覺腳下晃了一下。船身顛簸，本也平常，但過不多時又是一晃。眼看海中并未起風浪，這就有些古怪。
他正想去問方小七，樸東青已踱上甲板來，遠遠地喊，“紀當家，有些不妙！”
她一句話出口，船又巨晃了一下。這一下，連楚圖南都看出不妙了。
方小七與一干幫眾也都涌來。樸東青扶著船幫，向方小七道，“小七，船尾搖晃得厲害！”
方小七點頭道，“是啊！我叫人去看了！”他話音才落，船頭忽地翹了一下。船尾處有人高喊道，“不好了！船尾要裂開了！”眾人聽了大驚，齊向船尾跑去。
到了船尾，一個幫眾指著下面道，“七哥，下面的船板有好多處都裂開了。”
方小七臉色都變了，爬上爬下看了半晌，驚道，“這船被動過手腳，卸掉了不少船釘，還有些也拔得松了。船駛了一天一夜，松動處多已裂開。再這么，”
他話猶未說完，船又是一晃，船尾向下沉去。方小七叫道，“不好，定是進水了。”
楚圖南雖不懂操船之術，但聽他說得厲害，知道情勢已極危急。在大海之上，若此船有事，大家不免死無葬身之地。
方小七指揮眾人忙上忙下，有人向外舀水，有人找東西堵上裂縫，有人去兩邊穩住船身。但忙了一陣，艙中水卻越來越多，船身倒漸漸不向尾沉，又變平了。
樸東青臉色發白，“不好，船頭也進水了！”
楚圖南愣在那兒，不知如何處置。樸東青一掠秀發，斷然道，“小七，快，叫人斬斷桅桿，再多拆些寬闊的板子，綁在桅桿上，越密越好！”
楚圖南還不明其意，方小七已率人動起手來。
船身各處崩崩卜卜之聲越來越密。那是各處船板間開裂的聲音，只怕再過一陣，這船要整個散架了。
方小七等人手腳甚為利索，不多時就將桅桿斬下，依言將船板與艙中可用的木板密密麻麻在桅桿上下綁了兩層。
樸東青不斷催促，“快，快！再豎著綁些木頭！”方小七明白她意，沿著桅桿又豎著綁了一溜木板。此時，艙中的水已漫上甲板來，沒了眾人腳踝，船已有大半沒入水中。（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