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楚圖南放眼望去,見這七、八只船來得甚快,不多時已駛到。海老大那十余只船本就想一箭雙雕,早就備著與倭人交戰。
他們見倭人的船來得近了,突地陣形一變,十余只船散開,將倭人的船圈在其中。
又一場大戰自是不可避免。楚圖南見橫海幫船與人數都占上風,又有準備,這一戰是不會輸的。他轉過頭去,“小七,我們回島吧。”
方小七有些不愿,但見楚圖南臉色不好,便駛船回去。
楚圖南待船到岸邊,先跳上岸去。他猛然想起一事,回頭問方小七道,“小七,海東青在哪兒?她總不會跟著出海了吧。”
方小七搖頭道,“她平素都是跟著那艘大船,但今日出海似乎不在。這些事情,海老大最清楚。”
楚圖南見他不似作偽,便不再問,只是心中疑惑。依樸東青昨晚所言,她斷不會坐視海三波等人用倭人當魚餌,但今日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回望海上,滄瀾無限。這海平靜時一如溫柔沉靜的女子,但發起怒來,便如猛獸兇神,無可抵擋。這不也象人心么?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但其間差別就大了。
楚圖南皺著雙眉,找了個高處,盤膝坐下,屏息凝神,想運氣調息。奇怪的是,他連用幾次氣,內息都運不上來,只在胸口處便止住了。
遠處海上揚起風帆,那是橫海幫的船只。漸漸地,船隊越來越近,直到靠岸。船后已不見拖著倭人,不知是被鯊魚吃光了,還是扔到了海里。
海老大當先跳下大船,身后跟著張大鵬幾個人談笑風生,幫眾也陸續上岸。再后面又從艙中押出不少倭人。
楚圖南先是一愣,隨即了然。這一仗又勝了,上次逃走的幾船倭人想必是全軍覆沒,被他們抓了許多俘虜。
海三波站在岸邊,看著這些俘虜被帶上岸來。眾人都上了岸,他吩咐一聲,“兄弟們,托海神爺保佑,我們今兒又大勝了。我說什么,橫海幫無往不利,這些倭人算得什么!哈哈哈!”
眾人大多擊掌呼喝相和。海三波擺一擺手,“這些人不必再留了。來人,將他們埋起來,點蠟燭!”
手下那些人轟然答應一聲,就在岸上動手,挖出一個個坑。岸邊沙地頗松,因此挖得極快,不消頓飯工夫,就挖出不少坑。每個坑約半人高,大小僅容一人。
接著,那些倭人被一個個推入坑中,自腰以下埋上了沙。
海三波見安排停當,喝一聲,“點著了!”便有不少幫眾去尋了些魚油來,潑在這些人身上。楚圖南登時醒悟了。所謂點蠟燭,便是將這些俘虜就此燒死。真不知這許多稀奇古怪的殺人之法是哪個想出來的?
他大吼一聲,“住手!”也不管海三波等人聽見與否,他一溜小跑,沖了過來。
海三波見又是他來攪局,皺眉道,“方小七,不是讓你好好照顧紀當家么?怎么不盡心呢?”
楚圖南也不理他,大聲道,“海老大,你才將那二百多倭人都喂了魚,這些俘虜新降,已無威脅,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海老大不悅道,“紀當家,昨天是你喝得多了,我不與你一般計較。今天怎么酒醒了,還這樣說?”
楚圖南更覺得昨晚樸東青說的有理,深悔未能攔得住他們將那些倭人“釣魚”。他朗聲道,“海老大,這些倭人雖然可惡,但既已投降,便是普通人。他們一個個也有父母妻兒,何必多造殺孽?”
海三波哼了一聲,“你說的輕巧。我們橫海幫被人打殺之時,可曾有人想過我們也有父母妻兒?我們三百兄弟,都喪在順風城下,朝廷官軍可有半分憐憫之心?”
楚圖南聽他提起順風城一戰,一時語塞。
海三波揮了揮手,便當是傳令了。一團團火就地騰起,灘上登時多了無數火把。那些倭人被埋住了下身,掙扎不出,但烈火焚身,熬受不住,便左右拼命搖動。岸上火光搖搖,夾雜著聲聲慘呼,實是詭異之極。
張大鵬搖頭道,“可惜了!這么好的蠟燭應在晚上點,豈非更好看!”
楚圖南勃然大怒,錚然一聲抽出刀來,“張大鵬,你怎地如此冷血無恥!”
張大鵬斜眼看了看他,“姓紀的,不要仗著昨兒奪島有些功勞,便在這兒裝大個兒的。長生教雖然說得好聽,但難道殺人還少么?念些慈悲,不過都是騙人的鬼話罷了。”
楚圖南拋了刀鞘,喝道,“你們快撲滅了火!”
張大鵬呸了一聲,“這可不是永興城,你話太多了。”他突地欺進身來,劈面就是一刀。
楚圖南渾已忘了此來蝦島,并非來好勇斗狠的。他毫不示弱,抬刀相迎。
豈料他一動真氣,更覺不豫,刀抬到半路便舉不上去。張大鵬的刀已到了眼前,楚圖南大駭之下,矮身一滾,翻了出去。他一撐地,才要躍起,張大鵬的刀已架在頸中。
方小七大叫一聲,“張大哥,手下留情!”張大鵬輕蔑一笑,“紀當家,得罪了!”
楚圖南哼了一聲,并不言語。海三波過來將張大鵬扯開,“紀當家,你昨日為奪島出了大力,但我幫中之事,你也管得太多。對不住了,先委屈你一下,待我島上事情處理妥當了再說吧。”
他揮一揮手,幾個幫眾走上前來,架起楚圖南。
楚圖南冷笑道,“海老大,多謝你的鮮湯。”
他情知昨晚的湯有古怪,便出言相試。果然,海三波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復原。他擺了擺手,“帶下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