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黯然神傷
兩人在石塔下面坐了下來,午時過后還有漫長的半日白晝和整個黑夜還要等待,不知該如何打發。
尚錦眼睛直視著林子深處,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杜月也低下頭來,閉上雙目,養起了神。午時的陽光要熾熱一些,加上林子有些稀疏,光線直接就射在了地面上,一些不耐陽的植物萎蔫地彎起了腰。
尚錦將看向遠方的目光收起,身子挪了挪,離杜月更近了些。
“月兒,你困了吧?”
“沒有,只是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對了,你的傷口該換藥了。”
杜月說完,便將藥囊從腰間抽出,緩緩半蹲著,剛想去撥開尚錦的外衫,手卻停了下來:“衣服,你還是自己脫下吧,露出左肩就可以。”
尚錦乖乖地將外衫從左肩拉開,露出了浸滿血漬的里衫。
“傷口又流血了,你不能再隨便活動了。”杜月緊張地說道。
“好,我就安靜地坐在這,不再走動。”
杜月將剩下的藥粉灑在了傷口上,又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干凈的布敷在上面:“明天過后就應該差不多了,只要不讓它再流血。”
“月兒。”
“嗯,怎么了?”杜月轉過臉,雙目正好對上一雙灼熱的眼睛。離得那么近,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
“月兒,我喜歡你。”尚錦離得更近了,灼熱的氣息將杜月的臉燒的火辣辣的。
杜月慌忙避開那雙醉人的眼睛,低下了頭,她不知該怎么辦,但似乎有一個力量硬要把她往眼前人的懷里推,她也無法說清楚那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尚錦在垂下的額前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一個能見證他對她的真情的吻。
“月兒,嫁給我,從孤島走出去就嫁給我,好嗎?”
杜月被那雙有力的手臂抱在了懷里,那個懷抱讓她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那是和爺爺的懷抱不一樣的另一種踏實。
“我……聽你的。”
尚錦將懷里的人兒摟的更緊了,不論前塵過往,他只想許她一世深情。
朝霞已逝,晚霞將至,兩顆火熱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近過。
“月兒,你是怎么來到這座孤島的?”尚錦用手撫摸著杜月的頭,輕聲問道。
幾日前那些不愿再回想起的擾心事又再次涌入腦海,杜月緊閉的嘴唇微微嚅動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隱隱的違和,便從尚錦的懷里抽出了身子。
尚錦知道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因而勾起了杜月一些痛苦的回憶,一時心里五味雜陳,不知該怎么辦,剛想說些什么,卻聽見杜月緩緩講起了那些在孤島之外發生的事。
“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爺爺只跟我說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爺爺是村里唯一的郎中,每天都要東奔西走給人看病,有時我也會和爺爺一塊去那些病人的家里,幫爺爺打下手。一年前的一天清晨,爺爺急匆匆地去給人看診,結果墜落到了村前的深崖里,找到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那時,我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么是生離死別。”
“爺爺剛走的那段時間,我也像死了一樣,不過幸得村里人照顧,才漸漸好了起來。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淡和睦地進行下去,卻不知還會有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就在我踏入孤島的前幾天,村里平時一向自詡為老善人的向太爺卻向我提了親,讓我做他的八姨太,我不愿意,我以為村里人會替我說幾句話,卻不曾想到他們竟為了幾顆碎銀,紛紛勸我應了這門親事。都說大是大非識人心,這些平凡瑣事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把我綁了起來,逼我在那三尺堂前叩拜,入夜,我趁被松綁之時,一招打昏了向老太爺,便跳窗逃了出來。一路逃,一路被一群人追蹤,在無意中我看見了一線亮光,便順著那亮光找到了這座孤島的入口,因而來到了這座孤島,我想這座孤島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杜月低下頭來,或許是因為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傾訴里,久久沒再吱聲。尚錦輕輕地從后邊攬住了她的腰,滿臉的心疼和擔憂,然而竟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
“月兒,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想它了,以后我會好好照顧你。”
“一個和別人拜過堂的女人,你會一點都不介意嗎?”杜月背對著尚錦,言語間有一絲讓人猜不透的疑慮。
“介意什么,傻瓜,那又不是你自愿的。”尚錦將杜月摟的更緊了。
“是啊,不是我自愿的。”杜月將攬在腰里的雙手輕輕地甩開,徑直朝前走了幾步,便駐足在那里一動不動。
“月兒,你怎么了?”尚錦慌忙趕了上來。
“沒事,我們先確定好明天要走的兌二方位和時辰,提前做好打算。”
“不是已經確定過了?”尚錦感覺氣氛不太對勁。
“天色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杜月在一處大樹底下坐下,頭枕靠在樹干上,眼睛輕輕地閉了起來。
尚錦知道,從他開始詢問杜月為何為會來到這座孤島的時候,事情就已經不對勁了,然而,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話都已經說過了,即便是再怎么解釋,也只能是徒勞添足。也許,真正愛一個人,就是要做到不論前塵過往。語言可以救人,有時也可以害人;有時可以哄得一顆歡心,有時也可以拆散一段原本美好的姻緣。
夜幕靜悄悄降臨了,對自己懊惱無比的尚錦此刻怎么也無法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他沒有料到一個問題會勾起心愛的女子這么沉重的心思,也許她真的是受了太多的苦,才導致她像一個還沒退蛹的蝴蝶一樣把自己緊緊地裹在小小的繭中。
他朝她的方向看去,夜幕掩蓋了她美好的容顏,但他知道那黯然神傷的容顏之下一定寫著兩個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