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are you afraid of? Agus握著方向盤說,挑起他慣有的穩重的目光側過頭來,他的語氣總是不緊不慢,好似一個給你做按摩的技師。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不知如何回答Agus的問題,這個家伙英語好到讓你質疑為什么他會甘愿做一個司機。密密麻麻的雨滴不遺余力地打在汽車頂棚,發出一種毫無節奏可尋卻又很好聽的旋律。
時間像是擋風玻璃上的水流一樣,涓涓而下。從車窗往外看去,目之所及處都是層巒疊嶂的樹林,熱帶地區特有的繁茂,樹與樹之間幾乎沒有縫隙地搶奪著陽光雨露。這場雨對它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盛宴。
車里還坐著一個波蘭人,和一個在馬來西亞工作的國人。連同Agus在內,大家都在等著我,因為除了我,沒有人會頂著幾乎可以讓雨傘變形的暴雨,去看一個深山中的瀑布。Agus剛剛也已經拒絕了跟隨,作為包車司機,他并沒有義務陪同冒險。最該死的是,此時,我也開始猶豫了。
驅車2個半小時到這里,一路上都是山體滑坡后的坑坑洼洼,山上的泥土碎石推擠到原本就狹窄的道路中央。許多地方的坡度讓人感覺就要翻車,路徑如蛇的身體般毫無規律,讓人驚訝究竟Agus在這些路段開過多少次,才能如此淡定從容地抵達。
我沒有告訴他們,今天是我的生日。這一天我滿26歲,依然像個懦夫一樣地生活著,不論是做著一份不痛不癢的工作,還是害怕約那些淡妝濃抹的女生,又或者是此刻,我坐在副駕駛上祈禱雨小一點,再小一點。我感覺自己心臟上頭像是有口井,往外彌漫出讓人僵硬的血液。
畢業三年,原本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竟然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害怕未知,害怕失敗,害怕拒絕,害怕一個人,害怕說錯話。在中國最大的城市北京,他像一只海龜一樣潛伏著,背殼上已經長滿青苔,上面棲息著許多小蟲子或微生物,時間流逝,他逐漸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除非天敵認真而仔細地搜尋,否則他將永遠藏在深海里。
I will go。深呼吸后,我終于下定了決心。車里的氣氛也忽然松弛下來,謝天謝地耳朵里不再只有雨聲了。
我從這輛黑色商務車副駕駛打開門走出,雨水迅速竄進來。Agus從后備箱給我找來一只紅色的大傘,指了指50米開外去往瀑布的山路入口,臉上露出為我最后決定感到欣慰的笑容。
We will wait you here,他說完就回到車里。
我朝著入口走去,輕松和自在瞬間取代了1分鐘前的無力和絕望,盡管狂風吹得身體不自主地顫抖,前些日騎摩托車摔傷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這里又有一個故事了,后續會講)。但正如那句『至理名言』:一旦你邁出了第一步,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開玩笑吧,客觀環境當然不會隨著你的意志變化,倘若真就抱著『邁出第一步就成功一半』想法,那后面的『九十九步』可就讓人大跌眼鏡。
即便如此,當我站在入山口的那一刻,看見蜿蜒的小路在大雨滂沱的中綿延到樹林子里去。
我隱約感覺,這趟旅程中最大的困難已經被克服。
我隱約感覺,抵達瀑布的時候,會多么地為自己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