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彼岸

幽幽忘川,三生彼岸,子欲來之,不得其往。

這是地府最美的地方,成片的彼岸花,開出妖冶的紅,如同火焰一般,灼燒著本就焦黑的土地,也燃盡了一世的癡念。

傳說,踏上這道花海鋪就的路,就會憶起前世,愛,恨,嗔,怨,與此生的因果,往復循環著。而花海的盡頭,是忘川,由高壁瀉下的川水,不斷激起白色的水花,在綿長的流瀉中,最終平靜了下來。

鬼差搖著船槳,搖搖晃晃前進,那葉片狀的小船上,只得承載一人,而一般鬼差都是載著人過河,空著船回來,可這一次,卻不同以往,船上正站著一個,衣著素雅的男子。

很快,船就到了岸邊,將男子放了下來,也沒上岸,調轉船頭,又進入了忘川的中心。

“你出來吧,他走了?!蹦凶幼旖青咧荒ㄐΓ瑢χ@花海低聲道。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鬼!~”俏皮的語調自花叢中冒出,卻瞧不見人影,男子也不急著找,他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錯,輕拍了兩下腰間的葫蘆,繼續道,“你幫了我大忙,我可以允你一個愿望,”花海沒有即刻給他回答,但一陣疾風略過,將幾株彼岸花吹得搖晃不已,在風的另一頭,一位身著紅衣的身影冒了出來,“若我要你腰間那葫蘆呢?”

“你是知道的,他與我究竟是何意義,又何必惹惱我?”男子眉頭皺了皺,另一邊的火紅自然看在眼里,連忙辯解道,“你那破葫蘆我才沒興趣呢,”

“那你想要什么做謝禮?”

“嗯,要什么呢?”

“我知你與那人一株同生,卻不得相見,我倒是有個法子讓你們見上一面,以此為謝禮如何?”

“你在說什么?”那火紅轉過身來,面色微慍,“你要是不想謝就別謝,干嘛說些奇怪的話?!彼嫒菥拢豢上П患y路破壞,那自左臉頰蔓延至脖頸的火紅印記,使得整個人妖冶起來。

“你不記得那人?與你同生的那人??”男子的驚詫并沒有得到回答,或許對方是在思考著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你還是趕緊離開地府,若不然,你葫蘆里的東西怕是就還不了陽了!”

男子聽了他這話,略有猶豫,卻仍是不急不緩,“還陽這事也是看天意,我已盡了人事,天命如何,單看他的造化?!?/p>

“你,你這假神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賴著地府不走的,”

“在下從不欠人情,更不愿欠鬼情?!蹦凶颖虮蛴卸Y的模樣讓對面的火都無處可發,只得瞥了一眼這四周,道,“你若是能讓鬼差在我這逗留的時間長些,就算你還了我這人情?!?/p>

“??”

“不要這樣看我,那人好似跟我有仇,每次外出就匆匆而去,倒不像是趕著鬼投胎,活像是他自己要投胎!”

“好,這事好辦,”說罷,一縷青煙飄過,那個灰色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男子同灰影耳語半天,只見得那人不斷垂首,最后,男子對他狡黠一笑,帶著他的葫蘆掠花叢而去。

“這個假神仙,倒是在地府挺吃得開嘛?”他自語著,完全沒有看到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臉色有多難看,不過,鬼的臉色,本來就是比活人難看些,“花大人,有什么事您親自跟我說,不必動用到地府外的人吧?!?/p>

“哎呦,鬼差大哥,你瞧你說到哪兒了?這人賴著不走,非要滿足我個愿望,我在這地府也沒什么熟鬼,也就鬼差大哥還能開得起玩笑?!?/p>

“我陽間還差幾個魂沒鉤來,若是花大人沒有要事的話,”鬼差話音未落,就只覺腳下被纏住,動彈不得,“有要事,當然有要事,鬼差大哥請附耳過來!”鬼差掙扎了幾下便大步朝他走去,而原地,掉落了幾片修長的火紅色花瓣。

“就知道這些困不住我神勇的鬼差大哥,”

“花大人!”幾個字像是從牙齒縫隙中鉆出來一樣,“有何要事?”

瞧著眼前這聽話的姿態,他心情尚好,略低下頭,在鬼差耳邊道,“我只想好心提醒一下鬼差大哥,你的小鬼弟弟掉忘川里了?!毖援叄谜韵镜乜粗矍绑E然消失的身影,而附近物體沉入水中的聲響讓他更忍不住笑出聲來。

而頃,鬼差提著濕噠噠的小鬼重新上了岸,那小家伙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黑洞洞的眼鏡好像有了眼瞳一樣,滴溜溜地轉著,

“小鬼,還不快謝謝花大人,莫要忘了,這忘川,可是第十八層地獄的入口!”

“咦?我剛剛明明在和花花玩,怎么會掉進進忘川?!”還是一臉迷茫的模樣,小鬼乃是輪回道中未能成功投胎轉世的魂魄所化,因為喝了孟婆湯,已將前塵往事化為云煙,故而,小鬼是極聽話的,只是這心智,卻也是如新生一般。

“那就要問發現你掉進忘川的花大人了?!彪m然鬼差并沒有看到小鬼如何就進了忘川,但這里可是這個人的地盤,若不是他故意將小鬼扔進去,見死不救這一條卻是逃也逃不掉的。還有這花,如鮮血一般往外伸張著,活像是準備啃噬整個地府一樣,所以他才絕不愿在這里逗留的。

“是花大人救了我嗎,花大人長得好看,沒想到心還那么好~~”小鬼倒是沒想那么多,聽得是眼前的花大人發現了自己,也就是間接地救了自己,立馬就投入了他的懷抱,這行為,讓一邊看著的鬼差拆點咬碎了牙齒。

“好了,這謝也道了,小鬼,我們該干活去了?!惫聿顚⑿」硎栈匦渲?,正要離開,卻又被叫住,

“鬼差大哥,你知道與我一株同生的那個人嗎?”他火紅的眸色一閃而過,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這片花海的氣氛變得濃重,

“你在說什么,我并不清楚?!?/p>

“連鬼差大哥也不知道啊,興許是那個假神仙胡言亂語吧,”自語的一句話中,濃濃的失望,讓鬼差差點邁不出離開的步子,可是這失落的氛圍卻被他下一句話轟然打散,“鬼差大哥,可要看好你的小鬼弟弟哦!”

望著鬼差那葉小舟在忘川上搖晃著,他輕撫著手中的修長花瓣,道:“你說,若是真有跟我一株同根的人存在,我們是不是就該算是兄弟?那種比鬼差和小鬼更親密的兄弟。。?!?/p>

一縷幽魂自黃泉路上飄來,那幾近透明的身軀,搖搖晃晃,已經無法接觸到地面,只能堪堪劃過那彼岸花那伸張的花瓣,如清風掠過,不帶一絲痕跡。

過世后的鬼魂怨氣頗深會遺留在人間,而其他那些則是由自己尋到地府。

“你,曾來過這吧?”縹緲的聲音喚住了那飄搖的鬼魂,那鬼魂停駐之后,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恍悟過來:“這,里,這是地府???!我死了?!”空洞的眼瞳流露出滿滿的不可思議,“我怎么可能會死?我明明在家里睡得好好的!!”那魂魄掙扎地厲害,花大人不得不用到花瓣將他縛住,“給我記好了,你已經死了??!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讓你再死一次?。 蓖氐脑捳Z讓魂魄稍稍平靜下來,

“大王您說,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現在給你的記憶解封,告訴我,你曾經踏上這彼岸的時候,遇到的是誰?!”說罷,就把手撫在魂魄的額上。一團紅霧之后,魂魄的額間裂開一個小口,許多畫面,不斷交替出現。

“你來到了彼岸,意識到自己已死,然后,出現在你面前的是誰?”

魂魄恍惚道:

“那是一位青衣神仙,”

“青衣神仙!?”花大人對這樣的稱呼一臉不屑,自己是妖魅,那個人卻是神仙?!

“嗯,那一臉祥和與溫柔,肯定是神仙?!笨粗砘赀€有繼續追憶下去的跡象,花大人連忙轉移了話題,

“他對你說了什么?”

“他跟我說,我穿過的這條路叫黃泉路,這片花,叫彼岸花,面前的這條河是忘川。。?!边@是在引領魂魄走過彼岸,跟自己做的倒是沒甚區別,

“還有什么?!”

“他問我為什么沒有怨恨,”

“為什么要這樣問你?”

“因為,我是被人毒害致死的,但是我沒有怨恨,他說他感覺很奇怪,就問了我,”這么說來,確實也讓他提起了興趣,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那個人啊,害我的那個人,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又怎么能恨呢,”

鬼魂面色平靜,的確看不出絲毫怨恨,嘴角甚至還掛著微笑,含而不露,藏著什么似的,再開口,卻驚嚇了眼前的人:“若是蒼天有眼,自然會報應到他身上,”花大人終于知道那個人說他奇怪在哪里了,那寬容圣德的表情下,竟是一段得逞的情緒,作壁上觀地去嘲笑那個害過他的,曾經的,最親近的人!

對面久久沒有傳來聲音,魂魄悄悄睜開眼睛,看到了那位大人眉頭深皺的情形,仿佛在哪見過,正想沉下頭繼續回憶,不料那位大人的手抽了回去,記憶也隨之消退,“大人?您還有什么話有問嗎?”

“他有什么反應?”鬼魂在僅剩的記憶里搜尋著,終于發現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出自哪里了,“跟您反應差不多,”花大人聽到這句話,沒了方才的激動,平淡地轉過身去,隨之縛住鬼魂的花瓣落下。

“你那一世后,見過那個人嗎?”雖然能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是鬼魂似乎能看透背影之后的表情,如同那個青衣神仙面露期待的問話:“你若是下一世再見到他,會怎樣做?”與其說是因為好奇而詢問,到不如說是在請教,可他區區一個鬼魂,又如何能夠回答得上來呢。

“沒有,孟婆湯一喝,還哪里能記得住,”花大人看得出他在隱瞞,卻沒再繼續盤問,畢竟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了。

“鬼差大哥,請留步!”又是被修長的花瓣束縛住腳步,鬼差被迫停了下來,

“花大人有何貴干?”

“只是想請鬼差大哥替我向葉先生傳句話。”花大人臉上難得出現了誠懇的表情,只是鬼差聽到“葉先生”三個字的時候,面色突變,一向冷靜自持的性子也燥起來,

“??!我不認識什么葉先生!”

“不認識嗎?我倒是聽說你與他私交不錯。”花大人知道這個人是不打算和他說實話了,便也褪去了恭敬的面具。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如何沒有關系,我與他一株同根,也算是親兄弟,麻煩鬼差大哥捎上兩句話也不可以嗎?”

“他頂多算是個忘川里的游魂罷了,怎么能同花大人算是兄弟?”鬼差嘲諷道,他并不愿意從眼前人的嘴里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或許不是不愿,而是覺得,這位大人根本不配提起!

腳下的束縛被粗暴地化解,花瓣瞬間被撕扯開來,惹得花大人一震,想再施術,那鬼差已經跳上了忘川的渡船。

“鬼差??!你給我回來!”

“我實在不知花大人所言何物,抱歉,還有急事,就此告辭!”

望著渡船不斷走遠,花大人也只得在彼岸上憤憤不平。

花田被鬼差損壞的部分被修整過來,黃泉路上依舊是嫣色無邊,而花大人在修整期間,也冷靜了下來,若是這個鬼差不同意,那么就向閻王大人請求就是了,想到此處,便來到忘川與彼岸交接的地方,喚來船夫,登上渡船。

“船夫,你知道葉先生嗎?”船夫那寬大的斗笠擋著面容,只露出一個含笑不語的嘴角,

花大人想起了鬼差說過的話,“忘川里的游魂。。?!鳖D時起念問道,

“你是不是就是他們所說的葉先生?!”他依舊不說話,只是搖頭加以否認,

“你若是不說,我就當你是默認!”說罷,就動手準備掀船夫的斗笠,卻不料被輕巧躲過,轉眼那人已經出現在船尾,竹篙一撐,船身轉寰,頓時船尾變成了船頭,而花大人在旋轉中沒有站穩,跌坐在船板上。

“花大人,在這忘川上,小的還是建議您安分點,這里可是十八層地獄的入口,一個不小心,進了去,可就出不來咯?!边@船夫看上去心情愉悅,可是說的話,卻并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神仙一樣溫和,讓花大人不禁怒氣叢生。

“你,是在嘲笑我嗎?”

“怎么敢,只是覺得有必要提醒大人您,還是忘掉那個人比較好,來,喝一口這忘川的水,你就會將一切煩惱都忘掉吧。”說罷,一個水瓢出現在花大人眼前,他怒極,將水瓢扔往船頭,怒道:“好好撐你的船吧!”

這忘川雖是望不到邊,搭上渡船卻也很快就靠了岸,岸上就是閻王大人所在的大殿,花大人望著那陰森的牌匾,毫無懼色地穿堂而入。

“閻王大人,”這閻王帶著青面獠牙的面具,總有一股威嚴震懾,花大人也不禁行了拜禮。

“花大人,你為何擅自離開彼岸?”閻王手邊的醒木一敲,整個大殿之上頓時響起鬼魂的哀鳴之聲,

“我,想要見那個人!”花大人直起身子,一想到那個人,他就有了無盡的力量與勇氣,

“哪個人?”

“那個,同我一株同根的葉先生!”他嘴角揚起了一個笑,那是孤寂了百年的心正在掙脫。

“他的存在,與你沒有關系,你守好彼岸便可?!遍愅醮笕说穆曇魷喓褚渤錆M了壓制,可他卻完全無視。

“我在彼岸守了幾百年,卻從來不知道有個兄弟,你不覺得需要跟我解釋解釋嗎?”講到此,跪拜的姿勢以無意維持,而是站起身來,站在了肅穆的大殿之上。

“曼殊,你要知道你現在面對的是誰?!”閻王的面具驟然變色,那是他發怒的征兆,而另一個讓他發怒的源頭卻毫無自覺,依舊逐步靠近,一字一頓道:“我,要,見,他!”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繼而一陣狂風,他如一片孤葉,被扇出了大殿之外。

“將他禁足彼岸,不得踏入地府一步!”

平靜的忘川之上,一葉渡船緩緩搖晃,船上站著一個帶著斗笠的船夫,另一邊,則躺著一身鮮紅的男子。

“船夫,你為什么從不靠岸?”

“因為,我的船,是永遠都到達不了彼岸的。”

聽到了船夫的答案,他苦笑著,繼而咳嗽地停不下來。

“花大人,您這又是何苦呢?”

船夫嘆息著,這耀眼的鬼魅,就在瞬間變成了枯槁的游魂,任誰也不忍心,他放下手中的竹篙,來到花大人面前,正想替他療愈,竟發現面上的斗笠已經飛落忘川。

“你!”遙遙忘川上,只剩下花大人驚詫的聲音。

川水不斷,而那斗笠,不知什么時候,又被船夫戴在了頭上,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大人覺得我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花大人不無失落的搖搖頭,轉而問道,“你的臉,怎么會?”

“興許是在忘川上行船久了吧?!?/p>

“為什么一定要在這里做船夫?若是離開……”

“哈哈哈,花大人還是太天真,這因果輪回是我們這等鬼魂能夠躲的掉的嗎??”這笑聲很大,大得讓花大人都覺得有些刺耳,因果輪回,那自己與那個人,也終究是無法逃脫的因果輪回嗎??

彼岸,沒有風雨,不見日月,這是一個渡口,也通往地府的黃泉之路。

這日,生長在彼岸的火色花兒,緩緩傾斜下去,旋即又恢復原樣,就像是風從中掠過似的,

“小鬼,不要躲了,出來吧。”那波動終于停止,花叢上顯出一個小巧的身影,

“花大人,你不要問了,上次鬼差哥哥差點把我扔進十八層地獄去,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了??!”依舊是背著身子,看來上次鬼差給的懲罰嚇到他了,這邊的花大人放軟了聲音,道:“小鬼,這次我不問你,好嗎?”小鬼略帶猶豫地朝后瞥了一眼,又立馬回過頭,做出決不妥協的樣子,

“今天的事情如果小鬼能做到,我會給你獎勵一朵花花哦?!崩T終于奏效了,小鬼斜著半個身子,眼睛還是不愿與他對視,

“小鬼這次完全可以不說話,只要點頭就可以了?!甭牭搅撕凸聿罡绺绲囊蟛⒉幻埽@小鬼終于放下警惕,

“小 鬼,你聽好了,我與你的那個葉先生是兄弟,但是我們不能相見,至于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請你幫我帶句話給他,告訴他我的存在?!毙」硇敝X袋,不很明 白的樣子,“你只需要告訴他,他有一個一株同根的兄弟就行了,可不可以?”見小鬼還在思考,花大人再繼續加一把火,道:“你想葉先生多了個兄弟肯定也會很 開心的,這樣鬼差哥哥也不會怪你的,可以的話,就點一下頭!”小腦袋沉思了好久,終于點頭了,花大人見狀,心中的大石也終于放下,若是能匯兩人的力量,說 不定就可以斬斷這輪回!

“花大人花大人~!”小鬼脆嫩的聲音回響在彼岸上空,隨即,身后便出現一個紅色的身影,那身影看似十分著急,凌亂的步伐加上微微的喘息,還不知道是從彼岸的什么地方趕過來的,面色因緊張都快被染成了同衣服相同的色調了,“他怎么說?”

“葉先生知道有花大人。”

“他知道我?!”他狂喜起來,仿佛這彼岸也有春色一般,整片花海不再是張狂的火,而變成了剛灼落的燭淚,如水般柔軟。

“他怎么說?”小鬼被方才花大人那番陣勢驚住,良久才反應過來問的是自己,可是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葉先生還說了什么,“沒再說什么了?!被ù笕巳玢宓男θ萦行┠?,

“難道他就沒有讓你帶話過來?”小鬼搖搖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也沒有說想見我?”在花大人的逼問下,小鬼終于沒再搖頭,卻說出了對他而言最為殘酷的話:“葉先生只說一直都知道花大人的存在。”

“!!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

瞬間,彼岸的燭淚凝結成疤,附著在地面上,不復鮮活。

莫不知過了多少時段,凋零后的花兒終于再現顏色。

“花大人,上次回去后,好擔心你,你好久都沒出現,”小鬼的模樣比初時大了許多,雖是鬼,不過這小鬼算是生魂,可以生長至成人大小,花大人看著這快要與自己比肩的小鬼,心緒復雜。

“小鬼長大了,這是要獨自去陽間嗎?”

“沒有沒有,我是聽船夫哥哥說彼岸的花開了,我就過來了。”小鬼初顯成熟的眉宇間滿是擔憂,

“我知道,如果鬼差哥哥不理我,我也會很難過的?!?/p>

聽著這樣拙劣的安慰,花大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嘆息一聲道:

“我已經想明白了,可能那位葉先生有苦衷吧,不過,終歸也算是兄弟,我想請他喝杯酒。”他從身后拿出一小壇酒,“小鬼能不能將這壺酒帶給他,略表我心意?”

小鬼好像沒有見到過這樣東西似的,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抬起頭來問道,“酒?是好東西嗎?”

“對啊,酒是最好的東西了,能讓人忘掉憂愁?!闭f罷,搖晃了一下壇子,里面滿滿當當的酒水撞擊著壇壁,讓小鬼忍不住想起他鬼差哥哥曾對鬼魂用過的法器。

“就像是忘川水一樣嗎?”

“這酒啊,比忘川的水更管用哦?!被ù笕宋⑽⑿χ畛聊獪y,如早春的清風,沒人知道下一刻將會帶來的是暖潮還是寒意,不過小鬼并沒有在意花大人的表情,他關注的是那個比忘川水管用的酒。

“真的比忘川水還管用嗎?那太好了!”小鬼欣喜地抱著壇子,帶著花大人的囑咐“一定要看著葉先生喝下去!”獨自往岸邊走去,嘴中輕聲呢吶:喝了他,葉先生一定會開心的!~

地府,不辨日夜,也不知今夕何夕。

他沉睡了太久,再次醒來,果然,整個花田還沒蘇醒,零落的垂著幾縷蕊兒,其余則都是碧綠色的葉子,而在這些葉子的深處,躺著一個水青色的身影,就是他!他心心念念的一株同根的兄弟,也是他,將他置于不顧,從未想過同他相見的人!他步伐輕緩,每跨一步就好似有千斤之重,終于能見到了,這個在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 存在,會不會對自己露出那種溫和?

突然,腳下一個踉蹌,絆倒了一樣東西,他沒有去看,因為那汩汩而出的酒香已經告訴他,這就是他從假神仙那里求來的東西。

“告訴我,見到他的方法!”

“花大人擅離彼岸,不怕閻王爺怪罪嗎?”

“這些不用你管!我要見他!”

“抱歉啊,花大人,本道長欠你的情已經還過了,不過若是做買賣,本道長這里,可是有一擔子,童叟無欺哦?!?/p>

“我答應你!”

“你不問問是什么?”

“不需要,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好,那就……”

記憶就此回轉,他不愿回想曾付出的代價,只要能見到這個人,就算躍入十八層地獄也不惜!

花大人踢開腳下的障礙,他要繼續往那個人身邊走去,他走得太久,等得也太久,就像是這幾百年的歲月,只為等待這一時刻。

一片碧綠的彼岸,沉靜如水,而那一抹鮮紅,攪起了這番寧靜。

葉子翻飛而起,有生命一樣去阻擋著他的前進,卻都紛紛敗下陣來。殘碎的綠色,鋪滿了他身前的路,雙腳踏上,莫有悲鳴。

“曼殊!”身后的聲音撕裂一般,叫的是誰的名字?他已經沒法分辨,意識中只有眼前這人才是重要的,或者,就連這個人,也是無所謂的,歲月中僅剩下的,就只有“見到”,而已。

他的步子沒有因身后的人而減緩,反而加快了,就在快要觸碰到那青色身影之際,眼前突然涌起一陣迷霧,身體被阻攔,意識也模糊起來,他怎能允許自己就在這一步之遙前功盡棄,他拼盡全力地掙扎,想要去到那個人身邊,想見到那個人的臉,見到那個將他拋棄的一株同根的兄弟!卻最終還是沒能逃出身后的桎梏,在他身體最后的意識里,在冰冷的懷抱中,被灌進了一口,甜澀的,水。

(終)

“大人!!若是再不阻止的話!后果……”

“后果會怎么樣你我都清楚,但是沒有誰能夠阻止?!?/p>

“為什么,難道就任他為所欲為?!”

“這只是,因果輪回罷了?!?/p>

閻王殿的爭執平息了下來,沒有什么能比因果輪回更難以更改,這一切的果,都是曾經所種下的因,那么現在,那個人所承擔的這一切痛苦,究竟是百年前種下的什么惡果?

碧綠的彼岸,相較于平時的火色魅惑,是另一種不同的風采,那種清新的味道更像是陽間的事物。

“他,知道你了?!惫聿钫驹诰G色的一頭,望著埋頭在花葉中的青色身影,他清楚,花大人只要知道了這人的存在,那么這鮮活的魂魄,就即將被推入地府的十八層牢獄,那個讓每個魂魄都聞風喪膽的地方,

“嗯?!鄙碛暗偷偷鼗亓艘痪?,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是日常的問候,輕巧得像是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這種場景讓鬼差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個魂魄的時候。

那時的鬼差新上任不久,一心想去陽間勾魂,卻偏偏等到了這個自己飄至黃泉的魂魄。

“你是,怎么死的?”那魂魄低眉垂首,有些難以啟齒,鬼差翻了翻手上的陰陽簿,了然道:“被毒死的?”魂魄點頭,

“那你為什么沒有怨恨?!”

“為什么要有怨恨呢?”

“你有了怨恨,我就可以去陽間抓你了??!~”鬼差露出獠牙與利器,表現出他的善戰,可在那魂魄眼里,這樣子卻是有些滑稽,所以那魂魄笑了,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淺淺的酒窩讓人想到甜甜的酒釀,一口清甜一口酒香,“那個人是我的同胞兄弟,我怎么會怨恨他呢?”鬼差第一次看到這種談到殺死自己兇手的時候還能笑出來的鬼魂,不光是沒有怨恨,那表情里竟還含著一絲甜蜜。鬼差正想繼續盤問,不料,一位紅衣的男子闖了進來。

“哥哥,你害的兄弟我好苦??!”這男子紅衣如血,不知道本就是如此鮮麗的顏色,還是人血染就?聽這話音,那么這個人,肯定就是剛才那個魂魄的弟弟了,也就是殺人兇手了!果然,另一邊魂魄,見到他臉色變得非常奇怪,痛苦摻雜著焦急,問道:

“曼殊,你,怎么也來到這里?你沒有登上皇位嗎?”這紅色男子聽了兄長的問話竟狂笑起來,

“哈哈,你以為你死了,就萬事大吉了嗎?你死了,我就一定會登上皇位了??。「赣H那么多兒子!”

“可是,父親最疼愛的,不就是你嗎?”

“沒有一個哪個父親會選擇一個殺了自己兄長的人繼位登基!你瞧,托皇兄的福,我的腦袋,可以輕松地拿下來,多好玩!”紅衣男子說罷,一低頭,腦袋從脖子上脫落下來,拎在手里,而口中還在不停得說話,“這就是哥哥想要看到的吧。”而那魂魄,則是被驚嚇到,連忙后退。

一邊的鬼差看到此忍不住開口道:

“喂,我倒是頭一次見這么囂張的鬼魂!明明是你殺了人家!竟然還在這強詞奪理!”

“你是誰?不知道真相就別插嘴??!”紅衣男子這才發現還有其他鬼的存在,他將腦袋放回原處,瞥了一眼正躍躍欲試的鬼差,不禁將手中的利器握緊。

“呵,我是地府的鬼差,你有怨氣,還敢來地府撒野,正好讓我好好收拾你!”

“大言不慚!!”說罷,就直接攻向鬼差!當時的鬼差也只是新上任而已,哪里能招架得住這迅猛攻勢,節節敗退,十招之內就已顯頹勢。

“你這惡鬼!”

“打不過我,就開始耍嘴皮子?你這個連惡鬼都收服不了的廢物!”說罷,紅衣男子將鬼差扔下忘川,又走到那顫抖的鬼魂面前,“聽說這地府里有十八層地獄,我想去看看,哥哥你給我帶路好嗎?”

這便是鬼差關于那一役的全部記憶,他從忘川醒來,一切都以塵埃落定,據說,當日佛祖前來,認為這二人雖需渡化,旁人卻無從點撥,只得靠自身頓悟,于是將兩人魂魄揉進一株花內,由忘川水澆灌,兄長為葉,弟弟為花,花開不見葉,兄弟二人永無相見之日。

“這次你打算怎樣?”雖然知道答案,但是每次,鬼差還是試著勸說。

“他想如何,便隨他?!比~先生指尖汲取了忘川的水,正給一片葉子澆水,仍舊是一派輕松。

“這幾百年來,雖說有忘川水,但每次他只要意識到你的存在,便會痛下殺手!你為什么還要任由他如此?!”葉先生聽罷,終于收起手,解釋道:“鬼差,我是鬼魂,死不了?!狈讲庞嘞碌男┰S水,瞬間變成了水球,被他輕柔地托在了掌心,

“死不了,但是不代表不痛苦啊,那十八層地獄……”鬼差最清楚,這鬼魂雖不會死,但是會進入極度虛弱的魂逝狀態,繼而便是灰飛煙滅,若想防止,那就只有忘川之下的那第十八層地獄的烈火。

“我不知道他這一次想用什么方法,但是你只要接近魂逝狀態……”鬼差不愿繼續想下去,

“你為什么不反抗?!若你同意,我定會站在你這一邊!”

葉先生把玩著手中的水球,對鬼差的承諾不以為意,“錯的,本就是我,我又何須反抗?!?/p>

“你?你是想渡化那家伙嗎?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不是渡化,而是,贖罪?!?/p>

“被殺的人還有罪了?這是什么道理?!”

“當年,做錯的人是我,有罪的是我,先有了那種想法的人是我!”葉先生被迫卸下偽裝,那如春風一般的表情瞬間褪色成了冬日的蕭條,眉頭擰成的紋路深刻地不知承載了多少痛苦。這幾百年來,他也過得并不輕松,先不說那無法避免的兄弟相殘,光就這種罪惡感,就讓他無處排解,只能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才能撐得到那人清醒過來的那天。

“幸好,他記起來了。”嘴角牽起的一個笑自顧凝固著,他想保持著這被解脫的狀態,可是眼眸中,卻依舊風霜四起,“這幾百年來,我從不飲這忘川水,就是為了記住自己的罪孽,等待他,來手刃我的那一刻。”水球被捏碎,四散的水珠散落入泥土,便消失不見。鬼差這才明白,為什么面前這人,總是能清醒地記得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清醒地被兄弟斬殺,清醒地被他推入十八層地獄,清醒地承受著這百年來的一切,難道,不會更痛苦嗎?或者,這就是佛祖所說的修行?

思至此,鬼差仍舊不明白,正想繼續問下去,不料,整個彼岸的葉子開始迅速凋零,那個人,回來了!

滿岸的綠色,自入口處被緩緩覆蓋,那四處生長的紅色焰火,燒盡了這彼岸僅有的生的氣息。

一身紅衣的花大人踏著火色,款款而來,“鬼差大哥是在著急我那沒過面的哥哥嗎?”鬼差沒有說話,“不過,只要見到我了,是見不到他的,真是可惜啊?!弊焐险f著可惜,面上卻帶著嘲諷,而鬼差對于他的這種挑釁完全不以為意,“既不說話也不走,鬼差大哥在想什么呢?”花大人向鬼差的方向靠近了些,像是在探尋似的,而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經握緊了兵器。

鬼差同樣是在蓄力,就在電光火石間,空中突然發出了一聲霹靂,繼而,下起了小雨,雨水淅瀝地砸在兩人的臉上,他們都沒有躲避。原來這鬼差只是想用忘川水澆灌自己的真身,花大人知曉了鬼差的意圖,好整以暇地望向對面,道

“鬼差大哥,是想給我澆水嗎?呵呵,真是可惜啊,我的真身不在這里?!?/p>

鬼差聽后面色陡變,“你不會將真身交給了那個假神仙了吧?”

“這個是秘密,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忘川的水,對于沒有真身的我來說,不喝下去是完全沒有效用的?!闭f罷,施個法,隔絕了源自忘川的雨水?!岸屛液认氯?,鬼差大哥,你就得把我制服,不過我看現在你還沒這個能耐吧,哈哈哈。”花大人的笑聲十分刺耳,原本是想讓他忘記一切,從新開始,卻又被他嘲笑了去,鬼差怒而不語地離開了彼岸。

“鬼差,我跟你說過,不要插手他們的事!”閻王的訓斥讓渾身濕淋淋的鬼差更顯狼狽,可是他卻并不覺得自己做的是錯事,

“他去過陽間了,肯定馬上就要下手了!若再不……”

“沙華怎么說?”鬼差的話未說完,就被閻王截去,意思十分明顯,他們兩人的事情,他人不可插手,而今次,那個人依舊是聽之任之,而自己就只能眼睜睜地在一旁作壁上觀,

“可是……”

“那你還管他們作甚??!”閻王怒氣正熾,鬼差也不好繼續辯解,只得話鋒稍轉,問到了那二人之間的恩怨。

“大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能讓他們糾纏至今?”閻王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面孔,讓鬼差無處揣測,若是他不告訴自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沙華誘騙曼殊殺了自己,”此話一出,鬼差驚異地一個踉蹌,差點就撲上前去。

“??!沙華難道不是他們兄弟奪位的受害者嗎??!”

“不,當時曼殊沙場歸來,沙華將人邀入府內,卻給自己斟了杯毒酒。”閻王的聲音沉靜而莊嚴,鬼差知道,他所說的絕對不會有假,可是,這內容,卻絕不是他所預想的那樣。

“這,會不會是弄錯了?!”

閻王右手稍抬,便有一卷軸出現,上面清楚地繪制了當日的情景,不止有沙華飲毒酒而死,還有之后的曼殊因弒兄被囚與梟首示眾,最后畫面定格在曼殊人頭落地的剎那,那雙眼睛死死睜著,里面盡是不甘與困惑。

“沙華他,為什么要如此?若是恨誰,殺了他便是,為何要如此陷害,還搭上自己的性命??”鬼差看完陰陽卷軸后更加不解,而這回,連一旁的閻王,也給不了他答案。

“本王也是無法理解,佛祖說,能渡他們的人,只有他們自己,這兩個人中,所有的心結,都在沙華身上。端是看他如何處理?!?/p>

“這輪回不斷的廝殺,佛祖的意思,難道是讓他贖罪?”鬼差想到了沙華說的那句話,不過閻王卻不以為然,“呵,佛祖的想法我們怎么可能懂,但是,贖罪?可笑,他們兄弟二人,都是罪人,何必只讓他一個人去贖?!”說罷,將卷軸收起,揮揮手,遣退了仍是一肚子疑惑的鬼差。

彼岸,沒有了花,破碎的土地顯露了出來,猙獰地嚇人。

鬼差將忘川之水灌入花大人的口中后,便抱起了葉先生即將魂逝的身體,那略顯透明的魂魄十分單薄,他沒有將其收入法器,而是就這樣,抱著,上了船夫的渡船。

“他又死了?”船夫的語氣中完全沒有驚訝,像是這種場景已經經歷過多次,甚至都有些不耐了,而鬼差卻對他的這說法略有不滿,道:“鬼魂哪里會死?!”

“對對,他不會死,只會生不如死?!贝虻亩敷艺谧∶嫒?,鬼差看不到他的表情,能看到的只有他手里的竹篙,不斷熟練地撐移,不一會兒就調轉了船頭,駛向忘川深處。

“就快到了?!贝蜣D身提醒著,看到的是鬼差略顯痛苦的表情。

“你說他們什么時候能夠結束呢?”鬼差撫著手下越發透明的魂魄,哀嘆道,

“我看,要等他放下的時候吧?!贝蛞餐O铝耸种械闹窀荩菜闶且娮C這兩兄弟從初時至今的糾葛。

“飲這忘川之水,還不夠嗎?”鬼差疑惑著,他從沒喝過這忘川之水,可是見過的所有喝過的,不論是人是鬼,都能放下前塵從新開始,可是對這兩兄弟,為什么就不奏效了呢?

“忘川只能消退記憶,卻不能改變經歷,那些感受,都流淌在他們的每一截精魄上,就像是那位,不管喝了多少忘川水,也還是忘不了對這個人的恨。”船夫剛說完,又發現這話有失偏頗,立馬更正過來,“不,他并不恨他,只是,不甘心吧?!惫聿畋凰嵢顾牡脑挾簶妨?,“你倒是看得通透,不過能把一切看透的你,怎么還是這副模樣?”船夫把斗笠再拉下一些,訕笑道:“呵呵,旁觀者清!旁觀者清?。 ?/p>

看著他們兄弟相殘,受傷害的遠不是一個,那么這場因果,究竟要持續多久,輪回幾次,才能徹底結束呢?

鬼差嘆息著,在這件事上,沒有誰能夠替他們做決定,而下一次,又會是個怎么樣的結局?

他來到船頭,猶豫良久,最終,雙手擎著的那魂魄,順著他落下的雙手,被吸進忘川。

另一頭,被灌入忘川之水的花大人蘇醒過來,丑陋的土地也逐漸被火紅的花瓣所遮掩,變成了平日嬌艷的彼岸花叢,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那道火般熱烈的黃泉路,那個妖魅驕縱的引路人。

幽幽忘川,輪回彼岸,子不欲來,因果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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