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們都以為可以一直這么海闊天空下去,后來,終究被時光敗北。
大年初一,幾個許久不見的同學聚在了一塊,說不完的舊事,調侃不完的話題。小Y從她某個男同學的空間里翻出了一張照片,拿給我看,“這是我 同學的女朋友, 你看你認識她嗎?”我果斷的搖頭,她說“你再看看,是否覺得熟悉?”我認真的盯著屏幕幾秒鐘,愣住了。。。
J是我初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同桌,我初中所有放肆出格的事基本都是跟她一塊做的,我們以生病為由逃課去照大頭貼,然后貼的課桌上,書本上哪哪都是,我們還想辦法躲過門衛老大爺的“盤問追查”溜出去,去那條開滿桃花的小道上去玩兒,有的時候帶上一兩本小說,玩累了就看會兒,有時候什么都不帶,干脆就開場臨時的“演唱會”,她和我輪流著在被紛飛的桃花瓣裝飾的“舞臺”上一本正經地唱著歌,并且自帶掌聲效應和觀眾的歡呼聲。她教會了我唱劉若英的”后來“,還逼著我讓我稱她為師傅。在那個桃花紛飛的季節里,我們總是不能安分片刻,唱著,跳著,鬧著,那時候的腦子里是沒有半點學習的概念的,都是些如何去玩,去哪玩,怎么玩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這些輕松愉悅的回憶被喚醒的同時,更有悲傷,沉郁的片段如同洪水般向我奔涌而來。J是一個很苦命的人,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經歷了父母的離異,母親的拋棄,之后被外婆帶大,她從不在我面前因為這些事而抱怨或哭泣,我也小心翼翼地盡量不讓自己觸碰到讓她傷心的領域。可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殘酷,如此戲劇化,如此的讓人捉摸不透。J的父親是一位中學教師,在我們上初二的時候正好被調到我們的班上來教政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站在講臺上的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怎么可能像周圍同學一樣做到若無其事的聽講?恐怕他在講臺上的一言一語對J來說,都是一場內心巨浪的翻涌,J在他的課堂上總是低著頭,目光游離著,沒在看書,也沒在看別的。在生活上J開始變得寡言,悶悶不樂。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不敢去做什么,也不敢去說什么,生怕我的言行會讓她一直以來辛苦堆砌的堅強之墻轟然倒塌,更怕她會熄滅唯一一絲和父親相認的希望,我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J的父親并沒有放棄和J相認的機會,剛開始,課余的時間里,他總是私下叫J去他辦公室,J從不拒絕,但是也從不會獨自前去,每每這時,她便向我投來求助的眼神,我深深懂得她在面對一個”陌生“父親時的尷尬和無助,也懂得她內心對父愛的渴求和對相認存有的一絲希望。所以每次我都會陪在她身邊。他始終溫柔關懷地問J的生活和學習,時常給J帶好吃的,帶書什么的,他說:”你們倆一定都要好好學習,將來一塊上高中,一塊上大學“,我點點頭回應他”一定會的“。 這樣一段時間,彼此之間熟悉了一點, J在他面前也終于變得不再那么拘束,她開始主動和他談論學習外的話題,也開始在他面前表露情緒,談到開心處會笑,提及悲傷的事會不悅,這一切都在微妙而和諧的變化著,見證這一切的我開心極了,我鼓勵J獨自去見他,分別數年的他們應該需要更多相處的空間。
慢慢地,J臉上的笑容又都回來了,不,她好像比以前更加開朗了,話也更多了,她還是像往常一樣跟我鬧,逼我唱”后來“給她聽,以檢測她的成果,然后還會自夸自說,”這徒弟不錯,多虧師傅教的好!“
J和她父親的關系一直在緩和中,J的狀態也一直很穩定。初三那年我考上了縣里重點高中的提前招生,于是提前三個月畢業,我跟J說,”要好好的,我在高中等你,我們還要一起上大學呢“,J說:”放心,等著我!“
我多希望,故事會這樣一直順利的發展下去,J終會得到屬于她的好結局。 我多希望,父親寬大的臂膀能夠代替她心里那堵辛苦鑄就的堅強之墻。
我在高中終于等來了J,可與我想象的相逢卻千差萬別,沒有熱情擁抱,沒有以往的打趣之語,她只是微笑,很淺很淺的微笑,當時我并沒有多問,過了幾天,她的高中生活也差不多步入了正軌,我去找她,她依然是寡言憂郁的狀態,我問她怎么了,她沒回答,我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是跟你父親之間的關系出現問題了嗎?“她冷冷的回了一聲,“他不是我父親,從來都不是”, 我問她原因,她不肯說,我也沒再繼續追問。 那一刻我就知道J的堅強之墻終于倒塌了,她很長時間以來努力維持著的生活還是失衡了。在原有的傷疤上,再劃一道傷口,雖然還是只有一個傷疤,可痛苦卻是多于雙倍的。
J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穿著打扮上,開始交男朋友,開始有了一大群隨時相伴的”朋友“,我給她寫信,跟她談心,她都無動于衷,記得當時我哭著跟她說:”你不是答應我們還要一塊上大學嗎?“,”我不適合上大學,你好好上就行了“這是她的回答,任憑我再說多少話,做什么事,也再沒找回那個教我唱”后來“,跟我一塊努力學習的J。
高二那年,她退學了,我知道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了,她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沒有給我留下任何一個地址,甚至連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對我說兩句,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散落在了人海里,讓我無處尋覓。
現在我看到照片上的她畫著很美的妝容在笑著,猜想著她是否真的找到了她的幸福,猜想著這些年她經歷的風風雨雨,猜想著她有沒有也在這樣的一個雨夜里想起我,想起過往那些蔥蘢的點點滴滴。
別再讓往事和傷痛打擾你了,我也不再打擾你。
只遠遠的知道你很好, 只遠遠的祝你幸福。這樣就好。
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后來我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后來我們都消失在了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