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架子

離開知名電商公司的園區,這次出差最要緊的工作已經完成,在回家前我還有一夜一晝可以在杭州消磨。手機滴的一聲響,我坐上公交踏上回酒店的路。

常言道,友好的公交和熟悉的快餐店是差旅者的恩物,是陌生城市里唯一淡定的美好,價格在預期內,感受也在預期內,一切穩定而熟悉。麥當勞的味道一滑而過,和10天前的,和一個月前的,并無不同。

而我其實是個沉迷不期而遇的人,即使看著手機地圖也很容易迷路,干脆地一直迷路就好,簡單到回酒店這個事,我都可以圍著目的地繞一公里的路。而最近,又開始愛逛高端的購物中心,穿過美食前排隊等座的人們,遠離熱鬧的店鋪,去看看那些有點落寞但感覺特別美的店。

在星光大道,有間店擺著50% OFF促銷的展架,后面是陶瓷和玻璃的器皿,沒有理由不進去看看。有不錯的玻璃制品,例如手上這件西班牙玻璃餐盤,置于強光下,不規則的折面有著巨大的可能性,只要稍一抬起,便會在桌面形成出水波樣的光影,而且遠比一般緊密的錘紋有靈氣。不是出差,真的忍不住買下來。

實在是不想放回桌面的美

放置杯碟瓶碗的是模塊化的架子,也有山毛櫸制成的實木桌,硬朗的線條但邊角又處理得特別圓潤工整,洋溢著對工藝的自信和對品質的追求,一副歐洲家具的樣子。多轉兩圈,又見到那種熟悉的意大利樣式的鋼制模塊化書架,泛著銀光的支架鋪著許多灰塵,但精巧的加工工藝讓我摸了又摸,如果是在一個更為隱蔽的位置,我一定會把它拆散,細細看連接結構的精巧之處。

模塊化家具,擁有不斷擴展和自由組合的特質

我們的國家再怎么自稱大國,卻是無法好好批量地穩定地生產出品質上乘的五金件。

一步步走著,感嘆著這樣的價格普通人很難消費得起,尤其是我們對于家具的價值稱量還是以木頭的價格來對標,好的設計好的品質,愿意買單實在是少數。另一點則是,這些價格比起原產地高出不少,有保護國內家具業的關稅以及巨大的運輸成本在。只是,國內確實少有人愿意真誠地生產這些樸實美好的家具,不是名貴的實木,不是看著高大上的榫卯拼接,單靠設計根本賣不起價格。

本來就是緬懷一下曾經的家具設計師夢想,想起無日無夜構想家具的自己,直到看見用作空間隔斷的這個架子。

作為設計師,我相信是能夠通過作品去和對方握手溝通,于工業產品繁星一樣不可數的今天,遇上相似的想法的不同呈現,是難能可貴。當然前提是兩件產品并無相互抄襲的成分在。

Habitat的這套FARRINGDON書架,半價后售價依然要2109元,想來愿意購買的恐怕真的很少。圍著架子看了又看,不禁莞爾,我幾乎能說出每個細節設計的目的和優劣,樣子和功能我當時都曾考慮過,唯一的差異是,基于國情考慮,我不得不在某些元素上妥協,而某些細節我則比他更多地考慮國內用家的需要。

FARRINGDON書架,L90 x W32 x H185 cm

定然是討厭那種貨架式的排孔柱子,僅在柱身中間提供5個孔位用于調節中間層板的高度,而我設計的鋼架則全是不可調節孔位,滿是洞實在不適合放家里!為充分利用空間,層板使用切角處理,加工是更加麻煩,為看起來飽滿,為使用時物品不容易掉落,是值得的。

FARRINGDON采用隱藏時五金托件,既是相信五金件品質優良,也是因為層板較薄,且歐洲人置物一是會按照規定重量使用,二是就算壓彎也會繼續使用或是干脆更換,不似中國消費者馬上就來投訴木板厚度不行承托力不夠。我選擇是的更厚的板,甚至提供可增配的承托鋼架,過慮到就算用家放磚頭也不會輕易壓彎。

與家具師傅一同完成的鋼木書架,L80 x W40 x H180 cm,售價只是FARRINGDON的幾分之一

底層的柜子,選擇也是一樣,圍柱而成,盡量活用空間。我也曾考慮挖槽使用趟門,但不埋導軌的話確實難用,店鋪里沒有了門只留下槽,怕是顧客來回開關得太多,兩扇門已經不堪使用。

在下定決心終止家具事業的當下,在異地遇到這組書架是為什么?無論我當時自覺設計得如何巧妙,得到的評論就是“不過是一個架子”,隨便扔掉都是可以的。幸好的是,這個設計已經賣出好幾百個,有些顧客過一兩年還是會回來再次購買,因為“有設計語言”、“真的好用啊”。

無意間的言語傷害度太大,我應該也犯過許多次這樣的錯。也許,遇見這個書架,不過是要提醒我,凡事都要保持謙卑和尊重。遇見懂的人,便暢談;明白不了的,便笑笑。

人生中,遇見過美好,便是美好,離開繼續踏上自己一個人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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