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月亮的臉悄悄地在改變

文/小肥蝦


老天橋在什么地方?元朝時,是元大都的南郊,河溝縱橫,兩旁風光綺麗,楊柳垂條,北邊的前三門尤其是前門一帶的商業非常繁榮。明朝嘉靖年間北京筑外城,此地成為外城的中心。那時,天壇、先農壇北墻外,有東西走向的一條河,是皇帝祭壇必經之路。明朝建漢白玉單孔高拱橋通“御路”。此橋只為天子所走,因此得名天橋。平時有木柵欄封擋。

上世紀30年代拓寬馬路,拆除橋欄桿后,“天橋”便一點痕跡也沒有了,橋下的河道,便變為后來的東西龍須溝。橋雖然沒有了,但是這個地名依然留了下來。

由于距天橋這風景區很近,來看景的人絡繹不絕,茶館、酒肆、興起來了,練把勢的、說書唱戲唱大鼓書的全來了,但那時賣藝的都是露天演出,稱為“撂地”。藝人用大白畫一個圓圈,演員就在這個圓圈里賣藝,名為“畫鍋”。——像極了現在街頭賣藝的“打場”。

清末民初,隨著南城前門一帶交通商貿文化娛樂的發展、市民階層的壯大,天橋一帶更興隆起來。過去不允許的戲園子、游藝園出現,商業、服務業、手工業更興旺,來客即使身無分文,也可以在賣藝者的露天“劇場”外駐足觀賞,得到各種藝術享受。橋又是民間藝人的發祥地,北京民間藝術的搖籃。多少曲藝和雜技中的曲種、絕技,如相聲、雙簧、快板,武術中的硬氣功、杠子和車技、空竹等就在天橋發展起來。

中秋佳節前夕,中央電視臺在新聞節目中推出“鄉愁是什么”欄目,記者在全國的大街小巷中采訪路人,鄉愁為何物。一位來自寧夏話劇團的王老先生接受采訪,他的家鄉在北京,小時候印象深刻的便是天橋的雜耍與曲藝表演。他說,小時候喝豆汁兒,抹了嘴,就奔向天橋,一整天都不愿意離開,一場表演結束了,站在那里繼續等待下一場。童年天橋的演出,種下了他與文藝表演結緣的種子,現在故鄉遠在千里之外,再也不會去,鄉愁便成了塵封于童年的記憶。

我的一個大學朋友是山東臨朐人,十幾歲考上大學,離開家鄉,在北京待了七年有余。他在自己的豆瓣主頁上自稱魯國人氏,出生于齊魯大地卻在年輕時不想回去。我們時常結伴拍照。有次在八家的街頭,午后的太陽曬得人們慵懶無神,偶爾一陣風吹過,趴在破舊木板床上的老漢毫無感覺,一動不動地接著睡。樹上零落的葉子仿佛在向風兒招手,迎著風從樹上飄下來,掉落在路邊的一個炸了線的娃娃身上。有人在打臺球,基本上成每人輪流一桿的態勢。街道這邊的棚戶區與對面均價6萬的學區房呈鮮明對比。

我想,這些人的鄉愁在哪兒呢?

我來南京已經三年。友人說,你對南京沒有歸屬感。我想,何為歸屬感呢?在陌生的城市買了套房,成了家,就有歸屬感了么?那也未必。

其實,城市之于我,如果喜歡,無論在哪里都有歸屬感。就像08年的北京,奧運會前夕馬路異常干凈,每天都是晴空萬里,坐上公交車,戴著黃色帽子的大媽在喊,里邊兒去,里邊兒去,里邊兒有座~啊喂!我只需要坐一站路,甚至大部分時間都是走過去,就到了五道口,那里無論白天黑夜,皆是熙熙攘攘,各國的留學生扎堆,在北大、清華、以及北語晃悠;就像13年的南京,那時候我基本認識了南京的大街小巷,作為同事的哥哥姐姐們樂意帶我出去玩兒,他們會嘲笑我不能喝,喝多了就直接趴到在桌上睡覺,我去廣州路的先鋒書店,就像回到了萬圣書園,永遠那么安靜,永遠讓人心生敬畏。

王定國是附馬,受蘇軾詩文案牽連,被放逐南蠻之地。柔奴雖是歌妓,但卻一路相隨,陪伴左右嘗盡堅辛,歷經數載重回京師。他問柔奴,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對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就像7年前的所有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看見縣城遠處的山上有微微磷火,爸媽在客廳看電視,他們不曾發覺一個孩子的膽怯。夏天里,大操場積滿了雨水,青蛙在呱呱地叫,孩子的困乏戰勝了膽怯,他為自己終于勇敢地獨自睡在自己的房間而竊喜。

有一年,我看央視在清華大學的禮堂舉辦的新年詩歌朗誦會。趙忠祥老師渾厚且悲傷的聲音讓我注意到那首詩。她是四川詩人流沙河寫給臺灣詩人余光中的: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幽風.七月》里唱過

在《唐風.蟋蟀》里唱過

在《古詩十九首》里唱過

在花木蘭的織機旁唱過

在姜夔的詞里唱過

勞人聽過思婦聽過

……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你的記憶里唱歌

在我的記憶里唱歌

唱童年的驚喜

唱中年的寂寞

想起雕竹做籠

想起孤燈籬落

想起月餅

想起桂花

想起滿腹珍珠的石榴果

想起故園飛黃葉

想起野塘剩殘荷

想起雁南飛

想起田間一堆堆的草垛

想起媽媽喚我們回去加衣裳

想起歲月偷偷流去許多許多”

想起月餅。想起桂花。想起滿腹珍珠的石榴果。想起公元2003年的中秋之夜,彼時我讀高一,語文老師是一位戴著玻璃瓶底厚眼鏡的青年學究,他說要在中秋夜帶我們爬上教學樓的樓頂,賞月,吃月餅。于是,那個晚上,我們跟著老師爬上了這個小城除了山以外的最高點,大家難掩興奮之意,彷佛那個晚上,整個小城的煙火都為我們而明,再也不怕不遠處的山上有磷火,更不會擔心明天的作業寫不完。

那是我們的歸屬感。

是夜,我站在樓頂,想起老杜的詩,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老杜按下發送鍵,后來想想,又撤回了。可惜李白早已不在了。但他在又怎么樣呢?可能根本不去理會,只愿縱情山水,管他媽的兒女情長。對于李白先生,酒和山水便是他的歸屬感。

今天下午南京還是愁云籠罩,青奧會結束,霧霾又照常出現在古都的天空里。到了晚上,突然撥云見月,想必老天也不愿打擾這人間的清幽,執意把溫柔的月光灑滿人間,一期一會,好歹算個團圓。

巷子里燈光暗淡,月明星稀,保安睡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身邊的狗兒早已進入夢鄉。他手里的收音機還在唱,這次不是《小蘋果》,也不是《月亮之上》,是應景么,放了一首《當時的月亮》。

王菲唱,回頭看,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

于是我們哭。回頭仰望,月兒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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