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生,我要走了。”
“去哪兒啊?還沒曬夠呢。”
“去比這里好一千倍的地方。”
“那是哪里?”
“你沒看電視上演的,那四個輪的車可和咱這車不一樣,跑的嗖嗖的快,那房子都是玻璃的,曬著可比這舒服,那真的是個好地方。”
“那誰知道在哪兒呢?你知道嗎?真有那樣的地方?”
“肯定有啊,但是我也不知道在哪兒,不過咱肯定能到。”
說這些話的時候,厚生和三貴正躺在沙坡上,曬著太陽,偶兒的一陣風吹過,掀起的沙子薄薄的蓋在他們身上,臉上也蒙了一層,三貴厭煩的用粗糙的大手抹一把臉,狠狠的把手甩向空中,揚起的沙子卻再次落在了臉上,也就是那個時候,三貴說要離開這里。
厚生沒想過要離開,祖祖輩輩都在這里,他覺得他也應該在這里。雖然這里的土地不甚肥沃,都是沙地,灌溉只靠雨水,倒也夠生活,閑時喂些雞,羊,肉也能吃得上,偶爾還可以到集市上換幾盒好煙。厚生平常覺得沒什么不好。
而那天,三貴說要走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么厚生竟然有些心動了,但也當三貴只是說說而已,因為他經常這么說,好些年過去了,他仍然每天扛著鋤頭從厚生家門前路過時喊兩嗓子,一起去地里,他們兩家的地挨著。
進入深冬了,天黑的特別早,家家戶戶也都早早的吃過飯,可以早點休息,電對于這里的人來說太過珍貴,能不開燈就不開。厚生也早早的躺下,想著今天下午輸給五里外那個瞎了一只眼的人,心里還是不怎么舒坦。
突聽得有人敲門,厚生嘟囔著誰啊這會兒來,下炕趿拉著鞋開門,來人裹挾著外面的寒氣一起進了屋,小聲的說:“厚生,我要走了,今晚就走。”聽得這聲,厚生知道是三貴,他回轉身借著外面微弱的光,看到三貴背在身上鼓鼓的布袋子。
“我爹媽那里平常麻煩照顧著點,有好日子不會忘記你的。”
“放心吧。”厚生說著,卻也心不在焉的。
沒等他在再說什么,只聽得腳步聲已出了低矮的院墻外。厚生猛然像中了邪一樣,穿起衣裳,從柜子底下翻出一個小破布包,著急忙慌的裝進炕上的袋子里,那是他平常放羊時裝干糧的袋子。帶上門匆匆的跑了出去。
等他趕上三貴時,鞋里已經灌滿了沙子,三貴顯然對他的出現頗為驚訝,停下腳步,斜著腦袋看著厚生。
“我也想出去曬太陽,你不是說那里的太陽比這里的舒服么。”
“可我不認得路,不知道要走多久。”
“沒事兒,反正現在地里也閑著,找不到就回來。”
“可、、、、、成。”
他們一直在趕路,腳下的沙子被踩的深深的陷進去,走起來很是困難,而且只能憑著直覺辨別方向。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涼,上弦月彎著腰,似在低頭看著沙漠里行進艱難行進的兩個黑影。兩人都不說話,只是那么低頭走著,像是怕驚到什么。只是不知走了多久,厚生,啞著嗓子問三貴能不能歇會兒,三貴說,這么冷的天氣,停下來就是等死,必須走,一夜再無話。
當東方漸漸泛起紅色時,三貴和厚生已經筋疲力盡,強睜著眼看看周圍,一陣絕望在三貴心中襲來,展開在他眼前的依舊是茫茫的看不見盡頭的一個沙坡接著一個沙坡。
厚生跟上前,扶著膝蓋,哈著氣問:“到哪兒了?”
“不知道,但是已經走出村子了,也不在鎮上。”
“那這是哪里?怎么還是沙子?”
“不知道,但是咱們一定能走出去。”三貴不知哪里來的勁頭,放下肩上的袋子看著已經露出頭的太陽說。
走了一夜的路,兩人都已饑腸轆轆,厚生出來時帶了干糧,蒸好的大白饅頭和腌的黃瓜。三貴走的匆忙,幸好,袋子里還有放羊時剩的半壺水和幾塊兒餅。盤腿坐下,兩人一頓大嚼大咽。
遠處的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照著沙子金燦燦的,映著兩人暗紅黝黑的臉上,泛著光,一圈圈的光暈,包圍在周身,暖烘烘的,厚生想就這么倒下睡一覺,三貴,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說:“走,外面的陽光更舒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