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寒冷
從咖啡廳出來的時間還很早，但我執意地放縱自己游蕩在街上，直到夜幕完全降臨。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黑夜是很神秘的。猶記得童年時期，在夜幕降臨后搬一把躺椅躺在院子里的情形。黑夜包裹著自身，黯淡的星光閃爍，不知名的動物叫聲和著蛙鳴。微風吹動，樹梢間的婆娑樹影里仿佛隱藏著某種奇異的存在。你的雙耳警惕地聆聽著周圍的聲音，不時地支起頭來，雙眼機警地在黑暗中搜索，心情又激動又緊張，卻又賴在躺椅里不肯起來。
那真是純凈而深邃的黑夜啊！
可惜的是，這種純凈和深邃在工業城市里是看不見的。空氣的灰霾遮蔽了星空，像是一塊純凈的寶石表面被磨出了瑕疵。在這種夜里，觸目所及的只有昏黃的路燈，呼嘯而過的車輛，以及散發著啤酒味的燒烤攤。可是，沒有昏黃的路燈，你就不辨東西，沒有呼嘯的車輛，你就要跋涉千山萬水，沒有啤酒味的燒烤攤，你就要餓肚子。
無論如何，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世界在變化，沒人可以一輩子賴在躺椅里。
失去并不一定會得到，但得到一定意味著失去。
我不知道對高先生而言，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也無法確定高先生是什么時候得知我是十三的，是一開始就知道才接近我，還是在接觸我的過程中得知然后離開。我更傾向于是后者，但我沒有問她。很多話，我以為說不說出口都是一樣的，但真的說出口，那種未預期的答案依然讓我心痛。盡管這種痛讓我更成熟，但絲毫無法掩蓋它的憂傷。
沉默慎言，或者對越在乎的人越是如此。
這里面當然有一些矛盾，沉默的注視，固然很美。但如果什么都不說，她怎么會知道你的在乎。如果嘴巴只是用來吃喝的話，那就不會有語言誕生。
鼓足勇氣率性而為，全情投入不計成敗。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心之所依，縱九死而猶未悔。這份豪邁縱使不能成就千古佳話，那份悲壯和蒼涼亦或美得驚艷。
對于臨走前高先生的那個問題，我沒有回答，可我還是感受到了蒼涼，因為我點了點頭。
以一個專業高手的身份，我完全能了解答應她會面臨什么樣的狀況。現階段這個行業的標準解剖方式較以往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多數的解剖都是模塊化的方式，A負責嗅探，B負責編程，C負責植入，D負責監聽。而且以集群的方式，能調用的資源和游兵散勇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大一些的集群在做DDOS攻擊的時候能夠調用的肉雞數量是超乎想象的，不是一千一萬，而是數以百萬計的單位。要以一己之力攻破一個大型數據庫，就好比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需要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時間，以及運氣。
可是我還是點頭答應了她，如果她真的完不成就要死，在生存面前，她做什么都是不過分的。
奇怪的是，在確定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掠風集群時，我的感受中沒有應有的悲壯，只有蒼涼。
一陣涼風吹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那種蒼涼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我裹緊衣衫，就像以往那樣，在寒冷的冬天里把自己蜷縮在被子里，被子被身軀裹得緊緊地，四個邊角都壓到了身體下。卻從未想過要加一床被子。
風停了，可我依然覺得寒冷！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