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翠
前情回顧:安無法抑制戀愛的喜悅,向同事透露,喬生氣了,他們的關(guān)系在短暫的甜蜜后即將走向盡頭。
(二十一)
手術(shù)之前的一天,很多醫(yī)生走到安的病床前來詢問病情,并且毫不留情地在她下巴上摸來摸去。每一次被醫(yī)生不太溫柔地抬起下巴,安都想起偶像劇中的橋段——白馬王子挑起瑪麗蘇的下巴,望著那雙如受驚的小鹿般的眼睛,然后狠狠地吻下去……然而,事實是,眼前向她砸下來的卻只有那些醫(yī)生的唾沫星子,還有更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關(guān)于病情的種種猜測。
臨睡之前的安坐臥不安,床位在走廊上,有無數(shù)人從身邊走過,直到護士姐姐走過來,在安的兩只耳朵里里外外貼了幾個小顆粒,據(jù)說是助眠的。安信了她的話,才開始睡得香起來。
這一睡,確實比較沉,也沒做什么夢,這對于剛剛經(jīng)歷情變的安來說是多么難得。
手術(shù)的日子定在周一,安覺得周一是個好日子,一切都是新的開始,甩了這個“不干不凈,吃了沒病”的瘤子,這下巴可能要尖那么一點點吧。
天空剛剛發(fā)亮的時候,所有人都窸窸窣窣在走廊上面走來走去,醫(yī)生、護士、病人、家屬……才六點鐘,安還想再睡一會,但所有的噪音傳來的時候,安反而清醒了。是的,今天要做手術(shù)了,媽媽陪在身邊的,一會兒不知道醫(yī)生會在什么時候來接她,這些事情夠她想的了,所以她都完全忘記了,昨晚剛跟喬告別。但也許,在她心中,總是固執(zhí)地相信著,自己對喬有一種那種除了美貌、智慧、才能以外的某種獨特的吸引力,所以始終不愿意去相信,喬真的是要離開了。
安去衛(wèi)生間洗臉的時候,覺得那水還有一點點涼,對啊,夏天還沒全來。
很快就要去手術(shù)室了,早上不能吃東西,安的心里很餓。心里,是空的。
從七點,一直等到九點,每次手術(shù)室的人來接人,她的心都提一下,可是,在很多輪之后,還是沒有叫到她的名字。正當安心里松懈了一點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了,她趕緊走過去,媽媽跟在后面。
上了電梯的那一刻,安的心開始猛然恐懼起來。
(二十二)
進入手術(shù)室的那一刻,安沒有回頭看媽媽。也許,在最關(guān)切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理會,可以減少一些擔憂吧。
手術(shù)室真是一個很大的地方,所有的小間里面似乎都在忙碌,但走廊上面的人不多。那是一種像安這樣有潔癖的人也會感到很舒服的地方,非常干凈。但安是第一次進去,還是覺得有點瘆人,望不到盡頭的走廊的兩側(cè),那么多小間,似乎都在演繹著生逢和死別。
安被領(lǐng)進一間不大不小的手術(shù)室,三四個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主刀的醫(yī)師還沒來。他們讓安躺進手術(shù)床上,給她插上吊瓶、氧氣管,貼上心電圖,經(jīng)常在電視上聽到的那種“嘀嘀嘀”的聲音就開始響起來了。這個時候,安真正地緊張了起來。
手術(shù)室的一切都干凈得有些冰冷,醫(yī)護人員穿著的那種洗得發(fā)白的深綠色褂子顯得陰森森的。一位醫(yī)生說了句,放輕松啊,不要緊張。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安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一覺,安沒有做夢。安曾經(jīng)想過很多次,當麻醉起作用之后,她想做個夢,夢到喬,夢到喬的頭發(fā)、喬的耳朵、喬的手、喬的喉結(jié)……然而,沒有任何的夢,甚至,在麻醉剛一起作用之后,她就像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一樣。也許依然有人牽掛,也許依然有人記得,可是,她就是感受不到這幾個小時里面自己存在的氣息。
短暫清醒的時候是聽到護士在喚她:“我們手術(shù)完了,現(xiàn)在去病房哦,聽到了回應(yīng)一下。”
安微弱地點點頭,張口要說話,卻張不太開。隨后,就又沉沉睡去。
(二十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睜開眼睛時,媽媽在床邊守著,用棉簽蘸了溫水潤著她的嘴唇,讓她睡了這么長時間也沒覺得很渴。不過安鬼使神差地張口跟媽媽說想要喝水,估計是潛意識里存在的電視劇情節(jié)使然吧。
這時正好有護士走過來,媽媽用蹩腳的普通話征詢:“現(xiàn)在能喝水了嗎?”護士這才發(fā)現(xiàn)安醒了,走過來問了她的情況,然后告訴她兩點鐘以后才能喝水。
經(jīng)過了這一些對話,安真正清醒了,感受到了來自下巴的疼痛,也想起來,在剛做完手術(shù)回到病房不久的時候,公司同事來看過她。她當時眼睛完全睜不開,只是簡單說了兩句,有同事提醒她要是困就睡,她就睡著了。不知道她們什么時候走的。
安突然尿意很強,只好請護理的阿姨拿尿盆來接。因為從來沒有躺著撒過尿,安很努力地憋了很久才完成,感受到尿液流了整個屁股,護理阿姨來擦的時候她很不好意思地擠出一點微笑。
到了兩點鐘,終于可以喝水和吃東西了,媽媽去食堂買了粥,安小小地張開嘴,媽媽一點點地喂給她。
直到下午六點,安才輸完液,解除了特護狀態(tài),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廁所。短短半天時間,安就睡夠了,帶著媽媽在樓梯間散了好一會步,又讓媽媽下去買吃的,她又在樓梯間待了一會。
就是在這段獨處樓梯間的功夫,安才想起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想起了喬,一切都像是一場美夢,又像是一場噩夢。她給小亞發(fā)了一條消息:如果我現(xiàn)在還在期盼他能來醫(yī)院看我,會不會顯得很傻?
小亞避開了這個問題,反而說:好好養(yǎng)病,明天我來看你。
第一天晚上,下巴的痛意還比較明顯,安只能仰臥著,她平時不習(xí)慣仰臥,所以感到很不舒服,時睡時醒。媽媽執(zhí)意留下來,在矮一截的陪護床上睡著。安在這樣安全和溫暖的環(huán)境下,做了一個真正的美夢。
(二十四)
有些人到了生病的時候,就會額外喜歡學(xué)習(xí),安就是這群人的代表。有些人就算臥病在床,也放不下工作,安就是這樣一個人。
吃完早飯之后,安就開始拿著工作書稿通讀、修改。病房里的人看著她,都有一種莫名的欽佩,像是只有安的眼睛擁有看書的功能一般。但只有安自己知道,強迫自己置身于繁忙的工作時,她才不會胡思亂想。
小亞來的時候,帶了很多水果,正好晚飯時間快到了,安叫媽媽先去洗點水果,再去買飯回來,這個時間空隙里,安可以跟小亞說很多話。
安不好意思提起喬,小亞卻先開了口,說:“今天我問喬老師,要不要跟我一起來看你,他只是笑了笑。”安這才意識到,她是多么想念喬啊。
安問:“小亞老師,他挺好的吧?”
“他能有什么不好,一如往常地沒心沒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小亞說的是“什么都不在乎”,敏感的安卻聽成了“完全不在乎你”,不禁黯然。
媽媽買飯回來的時候,小亞說她還沒吃晚飯,安也不好留她在醫(yī)院吃,就讓她先走。
目送走小亞,安轉(zhuǎn)過身來吃飯,表情里滿含痛苦,媽媽問她是不是飯不好吃,她答非所問:“沒事,只是下巴痛,要慢慢張嘴。”
在媽媽面前,安不能流眼淚,但此刻她心里已經(jīng)淚流成河了。她明白,她跟喬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不再會有任何交集,不,也許從來都不曾有過。
安想起,好幾次跟喬在一起碰上朋友的時候,喬都只是回答她是同事,眼神里面是躲閃。安想起,喬說喜歡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一絲不屑。她還想起,在訓(xùn)練基地的晚上,喬在樓門口跟別人輕聲細語講電話時的深情。最后她想到,小亞和十七之前一直是八卦喬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只是安跟喬在一起之后,一切“不攻自破”……
(二十五)
手術(shù)后的第三天,安的下巴不那么痛了,術(shù)后抗菌藥也用完了,醫(yī)生說只要定期回醫(yī)院換藥就好,安就這樣被“趕”出了醫(yī)院。上午辦理完出院手續(xù),下午陪媽媽隨處逛了一逛,就匆匆送走了媽媽,準備第二天上班了。
公司跟往常沒什么兩樣,曾經(jīng)以為自己多重要,但少了一個人,公司一樣順順當當?shù)摹?刹皇锹铮易咧岸及才磐桩斄说模策@樣安慰自己。傷口的狀況還不穩(wěn)定,安干脆不去參加早會,也很少說話,高老師體貼地叮囑她,如果需要溝通就發(fā)消息,免得說了話影響傷口愈合。
緊張的工作,讓安的心有了暫時的寧靜。BOSS在接待重要客戶,讓安拿著筆記本去做記錄,還指著安跟那孩子說,你看這位老師,手術(shù)后第三天就來上班了,話都不能說,卻能把所有工作都完成得很漂亮。
盡管已經(jīng)被夸了好幾個月,但這次的夸獎有點特別,安的下巴僵著,笑不出來,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爸爸打電話過來,關(guān)心完安的病情,安多說了兩句話,就被喝止:不要使勁說話了,不然傷口愈合不好就麻煩了。爸爸的語氣很嚴厲,讓安有些不悅。
人在不能說話的時候,周圍的環(huán)境都會變得安靜很多。安享受這種清靜。
中午,安叫上一位同事,去了公司斜對面新開的粥店。一份兩人份的粥,一份素菜,兩個算計的小女生慢悠悠地享受著片刻的優(yōu)雅。安的嘴只能張得很小很小,輕輕地抿一小口,然后深吸一口氣往下咽,這個動作很艱難,安吃了足足四十分鐘,才感覺到?jīng)]那么餓了。
為了轉(zhuǎn)移自己對艱難吞咽的注意力,安每抬眼一次,就往某個角落打望一眼,來來去去幾十回,店里的環(huán)境被安盡收眼底。
這家店有開放式的廚房,門口的環(huán)境很開闊,讓人有足夠的時間站著考慮坐什么位置。位置的設(shè)置也是有高一階的四人到六人卡座和低一階的六人到八人大桌,座椅有沙發(fā)也有硬椅,這種類似于個性咖啡館的布置,需要花費的心思和錢都多于整齊劃一的布局,可見店家很用心。再看這一份份的粥,店家雖然是預(yù)先把白米粥熬好了,但客人點單后店家才加入特定的作料,再熬30分鐘以上,米粥和作料合而為一,渾然一體。
直到上班前的10分鐘,安才看一眼砂鍋里剩的粥和對面等了很久的同事,對它們都報以歉意的眼神,戀戀不舍地離開。
(二十六)
好幾天,安因為不能說話而格外安靜,大家也都知道她的狀況,有事不去麻煩她,她也樂得清閑。只是這周四,安主持出版的新書送來公司,這整件事都是由她經(jīng)手,她不得不去帶頭領(lǐng)大家搬書。
安看一眼財務(wù)室,出納婁老師和會計梁老師都不在,旁邊的高老師從一坐下就忙得沒站起來過,她只得叫十七先去倉庫拿推車,她負責在樓下的辦公室叫人。到了樓下,只有梅老師和喬在,梅老師是公司二把手,自然是沒有理由被叫去搬書,安只好走過去喊喬。
喬正在工位上等客戶上門,拿著手機百無聊賴,他感覺到了安的靠近,抬起頭苦笑了一聲。安看著這個笑容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受傷的是她自己,她卻還會心疼他。但工作總不能耽誤啊,安想著,就是以同事關(guān)系協(xié)同工作嘛,就“勇敢”地開了口:“喬老師,走,幫我搬書。”
安本來是想著客客氣氣地以詢問的口吻問喬能不能幫她搬下書,開口的時候卻變成了命令的語氣。
喬大概是明白當前的情勢,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得了安了,于是只好跟著一起來了。
送來的書有一點小問題,有將近一半的書的扉頁出現(xiàn)了浸染現(xiàn)象,廠方狡辯是因為要得太急,但安不吃這套,硬是三個人一起,把所有的書都檢查了一遍,把不合格的書都退了回去。過程中,因為安的不幸而感到很不忿的十七少不了揶揄喬幾句,但都不明說。
“有些人啊就像這書,一半好一般壞,真不知道做人的時候都用沒用心。”
喬也聽得出來是在說他,但事實勝于雄辯,只好不去辯駁。
安本來就心有怨懟,有了十七“撐腰”,更是膽大起來,也跟著說了一些滿含諷刺意味的話:“有些人的壞啊,就像這油墨,是一點點浸透在好的書頁上的,乍一看不明顯,卻又影響了整本書的好壞。”
喬這一刻的心情很復(fù)雜,一方面,看到安這樣認真地對待新書的檢收工作,對她有種欽佩,另一方面,聽了這些指桑罵槐的話,心里也不是滋味。不是完全的羞愧,卻又不能毫無愧意。
(二十七)
因為前文所述的檢收新書的認真勁兒,安又得到了BOSS的通報表揚,并且加了很多積分。不過,加班卻沒有因此而少半分。
這天是周五,所有同事一下班就趕緊離開了,去聚會的,回家吃飯的,去泡妞泡凱子的都走了,只留下安一個人加班。
BOSS出差泰國,遠程語音,讓安協(xié)助他寫書。BOSS在幾千里之外的泰國口述,安在電腦前聽著口述進行文字輸入,每次斷線都需要幾分鐘才能反應(yīng)過來。但經(jīng)過反復(fù)幾次的折騰之后,安的輸入速度倒是直線增高,他不僅能在BOSS以正常說話的速度口述時準確輸入,還能在輸入的過程中修改語病、理順語句。
這天因為BOSS臨時有事,輸入完成的比較早,長期的加班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安八點鐘以后吃飯的習(xí)慣,所以還沒感覺很餓。去樓下上完廁所之后,安路過了喬的工位。突然心生好奇,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安本來以為,喬看著心智不全、自理能力過差的樣子,桌子上應(yīng)該比較臟亂,但她用手抹了一下,竟然沒有一絲灰塵,桌面上僅有的幾本書和筆記本也放得整整齊齊。
看著這些,安的心里關(guān)于喬的記憶又開始復(fù)蘇,一遍遍過著,放電影一般。想起她還沒真正了解喬是個什么樣的人,兩個人就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安的心情突然變得低落。
安懷著傷感情歌MV里面女主角的心情,輕輕拿下喬的筆記本,翻閱起來。本子上記載的全部都是工作上的事,工作計劃、工作總結(jié)、關(guān)于工作的隨想,沒有任何與工作無關(guān)的內(nèi)容。安看到喬寫的字,像是小學(xué)生初學(xué)寫字時的“螞蟻爬”一般,顯得稚嫩、不經(jīng)世事、沒有力道,卻又奇特地透著堅定。
小小的、薄薄的本子,只寫了一半,很快就可以翻完的,安卻盯著一字一句地看了一個小時。她看到喬剛參加工作時寫的培訓(xùn)總結(jié),像極了自己作為小學(xué)生時寫的周記,她在心里暗暗地想,原來真的有人會一輩子都保持著小學(xué)的寫作水平啊。
喬的桌子上還放著一本《少有人走的路》,這是第一部“心智成熟的旅程”,安在心里對喬說:“你確實需要心智成熟一點了。”
就像一個母親觀察著孩子一般,安細細地觀察著喬桌面上的一切,渴望通過一點蛛絲馬跡找到一些了解喬的途徑,回過神來之后卻又覺得自己很可笑,既然已經(jīng)毫無關(guān)系了,還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去了解呢?
(二十八)
時間過了一天天,安每天加班的時候都去喬的桌子旁邊坐一坐,拿起他的筆記本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了一次又一次,同樣的電影過了一場又一場,時間不知不覺地過著,每天喬會在筆記本上多寫上兩行字,這兩行字就像安每天生活的盼頭一樣,存在著。
慢慢地,安開始三言兩語地給喬發(fā)消息,將自己生活中的所觀所感都發(fā)給他。喬并不回,這讓安覺得安全。
“今天我沒騎車,從公司走回家的時候順著我們那天走的路線走的,花了很長時間,想到了很多事。”
“我在吃米線,我想起我們兩次單獨在一起吃飯,吃的都是米線。第一次你說要請我,我還很不好意思呢,那時候真沒想到后來會喜歡你。”
“剛加班回來,小區(qū)的鐵門鎖了,如果還是你陪著我回來的話,保安師傅會不會像那天一樣免收開門費呢?”
“今天從公園里面穿過來回的家,路上覺得脖子后面的頭發(fā)太長了,就找了個街邊的鋪子剪頭發(fā),才花了兩塊錢。”
有時候,安會把想要對喬說的話發(fā)到朋友圈,很多人在點贊,她卻只盼他那不曾有也不會有的回聲。
她去甜品店吃了芋圓,發(fā)條朋友圈:“以后的每周都來犒賞自己,感謝自己的努力,抱歉不夠愛自己。”
獨自在公園看書,她發(fā)一條自拍:“認真做自己,才是對壞人最好的回應(yīng)。”
公司給了獎賞,她發(fā)一條:“每一步,有贊美,有愧對,有無悔。”
有一天早會,她有事沒去參加,回來后聽說,喬拿了銷售冠軍。安內(nèi)心開心,給喬發(fā)了祝賀的短信,喬回了“謝謝”。
安又發(fā)了朋友圈:“初見時的稚氣未脫,如今的成長蛻變,你就是那個你,我心中的你。”喬沒去點贊。
(二十九)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形成了這樣的習(xí)慣,也似乎忘了自己的傷痛,看著喬的“螞蟻爬”,把喬當樹洞一樣,每天都過得充實、溫暖。
但有幾天,安看到喬的筆記本上沒有新增的字,他的桌子上也漸漸開始有了灰塵。第二天她一問,才知道喬回家去結(jié)婚了。
十七告訴安喬回家去結(jié)婚的時候,安很詫異,往事瞬間漫上了腦海,她記得所有跟喬相處的細節(jié),她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打擊。十七這才跟她說起:“你忘了嗎?上個月有一天我們還在樓下見到過他女朋友呢,當時問你要不要去看,你都沒說話,我們怕你傷心,就沒再叫你。”
安想起來了,那是上個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公司的又一堂培訓(xùn)課程快結(jié)束的時候,訓(xùn)練場的同事正陸續(xù)回到公司里來,安埋頭工作的間隙,聽到大家細細碎碎地議論,但她并沒有在意。現(xiàn)在想來,確實是有那么回事。
“十七,那他那女朋友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還蠻好看的吧,挺高、挺瘦,臉還看清,妝畫得太濃了。”
也許確實是化妝比較濃,也許,只是十七在安慰她吧。安想。
“結(jié)婚了也挺好的,我就說,他會定下來的吧。”
只是短短的幾個字,安說得輕松,內(nèi)心里卻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隱隱地痛。
喬休完婚假回來的那天,沒有帶喜糖,也沒有請公司同事吃飯,看不出來是不是幸福的,也看不出來是不是憂傷的。
安在想,他做這一切,是不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呢?但已經(jīng)無從知道答案。
公司同事圍著喬問結(jié)婚的感受時,喬只說了一句:“就那樣啊。”大家還在起哄,安也悄悄地靠近聽著,卻什么也沒聽到。
(三十)
三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安主持出版的新書已經(jīng)上市了,銷量過得去,BOSS的嘉獎更是接踵而至,安又開始沒心沒肺起來。似乎一切已經(jīng)回到了不曾有過喬的日子。
最近一直盛傳,喬要辭職了,安想,如果他離開了,那就好了,就當一切不曾發(fā)生,兩人不曾遇上吧。
可事實往往不如人愿。就在安聽到傳聞的第二天中午,喬發(fā)消息約安上天臺。安本來是不愿意去的,她打從心底里不愿意再跟這個壞人有什么關(guān)系,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安上去的時候,喬已經(jīng)等在那里,他們并肩站著,望著遠處。從他們站的角度,安正好能看到他們曾并肩走過的那條很長的路。
“最近還好嗎?很少聽你說話了。”喬打破沉默。
“不喜歡說話了,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計劃啊?”
“就好好工作唄,還能怎么辦啊。”
安似乎只是在回答,又似乎在問喬,不知怎的,潛意識里面,喬仍然是她的一種依靠,她一個情緒的出口一樣。
“我要走了。”喬沒回答安的問話,大概只是當成了肯定的回答吧。
“走了挺好的。”
“我要去廈門了。”沒有聽到安問他去哪里,喬像是有些失落,自己交代了出來。
“那么遠啊,挺好的。跟你老婆一起去嗎?”
“嗯。”
安沒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么。
“抱抱吧。”喬轉(zhuǎn)過身,看著安,眼神還像吻她那天晚上一樣溫柔。
“不了吧。已、婚、男、士。”安故意狠狠地說出了這幾個字,把這段時間累積的哀怨、不滿、不甘的情緒全部放在了里面,重重地摔在喬眼前,然后轉(zhuǎn)了身,下樓。
(完)
曇花,不曾一現(xiàn)。
我是晏翠,
想用有溫度的文字,寫點凡人的事情。
感謝你的喜歡和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