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上河溝傳（32）張大（七）
這是一個叫上河溝的地方，坐落在北緯四十四度左右、中國東北那個幅員遼闊的大平原上。上河溝很小，只有四十幾戶人家。在行政單位上來講，是最小行政單位——村，更下一級的單位，叫做屯。東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卻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時候為了方便農業生產，這種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東北平原這個大棋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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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上河溝傳（31）
“哦，那你在街里買房也得有年頭了吧，這兩年縣城里的房價漲得也挺厲害的，你可是掙著了。”三個人喝了一口酒之后，劉文一感嘆地說。
“沒有，還沒買房呢，現在還是租房。”張大把一個大雞腿吃完了之后，還是滿嘴含著雞肉說，“不過，也租不了幾天了，年前看了幾套房，想開春就買。我買房，可不能像他們似的，買個六七十平的，我看了幾套一百多平米，那房子大，還敞亮。我哥們李貴林家的房子一百四十平，我去過幾次，那才叫一個得勁呢。”
“哦，那是，還是大房子好！”劉文一應道。
“文一，你去北京這么多年了，沒在北京整套房子？”張大把雞肉咽到肚里，問道。
“北京的房價哪是我能承擔得起的，便宜的也得四五萬一平米，一年都掙不出來兩平米的錢，哪里能買得起！”劉文一嘆口氣說。
“也是，最終還得回到家里來。”說著張大又舉杯三個人又喝了一口酒，這時候張大杯里的酒已經下去多半瓶了。
“咱們現在縣城里的房價也不低了吧，也得四五千塊錢一平吧？”劉文一問。
“嗯，得四五千了，我看那幾套，有兩套都五千出頭了。”張大又夾了一筷子肉吃塞到嘴里一邊嚼著一邊說。
“是嗎，都這么貴了，老家的房子都要買不起了！”劉文一繼續感嘆。
“我沒事，我認識人，大成房地產的李總我們都是好朋友，一起吃過好幾次飯呢，一平米便宜個千八的就他一句話的事。”張大有些得意地說著，眼睛在滿桌子的菜上掃了一遍，然后，把筷子伸向了一盤回鍋肉。
“哦，那是沒少便宜，一套下來，可得省不少錢呢！”劉文一突然對張大有點刮目相看了，自己離家這么多年，在北京也沒有怎么交下人脈，而在家里的人脈也基本都斷了。
“這叫有人好辦事！”張大把回鍋肉咽到肚里，把啤酒瓶子舉起來，“我家姑娘來年馬上就要上初中，正常只能升到縣二中去，可縣二中那是一個什么破中學啊，誰愿意把孩子送那去呀，我得把我姑娘送四中去，那可是縣里的重點中學。就前兩天的事，我見到四中的魯校長了，跟他嘮了幾句，到時候我家姑娘上四中，就他一句話的事。魯校長他家房子裝修時候，是我給刮的大白，我們的關系也老鐵了。”
說著三個人又各喝了一口酒。
“有關系還真是好，現在孩子上學也都是個事，在北京，我聽我們同事說，孩子上小學都得交個五萬八萬的贊助費，咱們縣城不會這樣吧？”劉文吃了一口涼菜問。
“咱們這倒是不會那么多，不過，你要是不認識人也得三萬兩萬的。”張大也夾了一口涼菜說，“不過，我這關系鐵，一分錢不用花。”
“是吧，那還真挺好。”劉文一附和了一句，“能交到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也不容易啊。”
“那有啥不容易的。”張大不以為然地說，“我哥們李貴林現在是縣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當官的都給他點面子。我們常一起吃飯喝酒，這不前些天，能有個一個來月吧，他們開車去省城北邊的秀門水庫去釣魚，都得叫上我，白天我們去冰釣，釣上來的魚，我就在岸邊把燒烤的家伙式支起來，給他們烤魚，那才好吃呢。完了，晚上住都是五星級的酒店，跟他們一起唱KTV，還找小姐。”
“啊，還找小姐！”劉文一有些驚訝。
“那咋不找啊，他們都是老手，我也借機會嘗嘗鮮，哈哈。”說著張大突然色迷迷地笑了，小眼睛都快瞇沒了，“老同學你要是有好看的姑娘，你不想玩的，可以介紹給我。”說著張大一仰脖，把自己瓶里的啤酒全都干了。
聽到這，劉文一他媽就一撅嘴，一斜眼睛。
劉傳盛急忙又給張大遞過來一瓶啤酒。張大還是之前的樣子，用筷子把啤酒啟開，然后，把冒出來的沫子用舌頭舔干凈。于是，又引起了劉文一他媽一頓地不適應。
“我可沒有什么好看的姑娘，自己對象都沒有呢。”劉文一急忙說。
“沒對象多好呀，一個人愿意找誰找誰，愿意咋地咋地，現在的小姑娘也都老開放了，一約就約出來。我要是你，一年能換好幾個。”張大有些得意地說。
“行了，行了，吃飯吧，你這么能耐也沒有看你換幾個，不還是讓媳婦兒管著呢嗎。”聽了這些，劉文一媽媽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就皺眉說了一句。
“誰呀，嬸兒，我媳婦兒敢管我，她敢管我，我不揍死她。”聽了劉文一媽媽的話，張大一瞪眼睛說。
“呲，別瞪著你那個牛眼珠子，還不定誰揍死誰呢。”劉文一媽媽一撇嘴說。
“還誰揍死誰干啥呀。”這時張大有些不服氣地說，“哎，老同學，我跟你說，不是跟你吹，我在家里說一不二，我那媳婦兒讓我歸攏得服服帖帖的，不老實我就揍她一頓。”
聽著這個話，劉文一媽媽就一禁鼻子。
“哪能打媳婦兒呢，家里的事也得好好商量著。”劉文一說。
“跟她有啥可商量的。”張大繼續不服氣地說，“頭兩年，我弟不是生一個兒子了嗎，我說這事我也不能落下呀，兒子是傳宗接代的玩意兒啊，我弟有，我也得有啊，我也要生一個，她不愿意生，死活不想要，我就來氣了，可讓我好頓揍，揍完就老實了，這不兒子還是給我生了。”
“真給打了？我咋那么不信呢，你媳婦兒不想要，你打她她就要了！”這時已經吃完飯，坐在炕里的劉文一媽媽說。
“打就打了，這還有扒瞎的。”張大喝了一大口啤酒說。
“也挺好，你算是兒女雙全了。”劉文一可不管張大有沒有打自己的媳婦兒。
“還行吧，就是壓力有點大。”一提到自己的兒子，張大樂呵呵地說，“我媳婦兒也沒有奶水，這兩年全靠奶粉頂著呢。”
“是嗎，這奶粉花銷可就大了。”劉文一幫做關心地說。
“沒事，生兒子就養得起，也不差錢，等開春買完樓房，我還想買輛車開呢。”張大一看另外一個雞腿沒有人吃，說著又把雞腿夾到自己的碗里來。
一看張大又把另外一個雞腿給夾走了，劉文一媽媽就有點不愿意了。
“你這味口可真不錯呀，能吃兩倆大雞腿呢！”看著張大碗里的雞腿，劉文一媽媽有些諷刺地說。
“咋的，嬸兒，吃兩雞腿你還不愿意了呀！”張大抬頭笑嘻嘻地看著劉文一媽媽說。
“有啥不愿意的，你也難得來家里吃頓飯，能吃多少吃多少。”劉文一媽媽一撅嘴說。
“嬸兒，你記住了，我張大今天吃了你兩個雞腿，喝了你兩瓶啤酒，回頭今年秋收了，我來幫你家扒兩天苞米，你看行嗎？”張大這時候第二瓶啤酒也快要沒了，蠟黃的臉上泛起了紅色，和上臉上一塊一塊的黑，臉就有些花了。
“我可用不起你這么大的人物，可拉倒吧，秋收的時候我家就沒有雞腿吃了。”劉文一媽媽又是一斜眼說。
“不秋收也行，到時候叔嬸家里外面的有啥事就跟給我說，我現在在縣里鎮里都吃得開，縣里那些大流氓都得服我呢。”張大瞇縫著小眼睛說。
“哎，外面咋那么多人往南邊去呢！”這時候坐在炕上的劉文一媽媽透過已經開化的玻璃窗看著外面說。
“哎呀，這是往高速公路那邊去呢，是不是又翻車了。”張大也抻長了脖子往外看，“我給小東子打個電話。”
說著，張大就掏出了手機。
“哎，小東子，我看好多人去高速公路了，是不是又翻車了呀。”張大帶著酒氣沖著電話喊。
“張大，快來呀，一輛拉魚的車翻了，滿車都是秀門水庫的大胖頭，個兒才大呢，來晚就沒有了。”張大的電話還不隔音，從電話里清楚地傳出小東子的聲音來。
“好嘞，馬上就到。”一聽真的是有車翻了，張大的小眼睛都睜圓了，仿佛都閃著光。
“叔，嬸兒，不喝了，高速公路一輛拉魚的車翻了，我得搶幾根魚去。”說著張大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到了肚子里，“哎，老同學，要不一起去整兩條魚，反正閑著也沒事。”
“不去，人家翻車，你們不幫你家，還搶人家魚，跟犯法有啥區別，我們可不去。”沒等劉文一開口，劉文一他媽坐在炕上沒好氣地說。
“哈哈，還是我嬸兒覺悟高，我可沒有那么高的覺悟，到嘴邊的魚，不能讓它跑了，我可得整幾條去。”說著張大站起身來就往出走。
這時候，劉文一也沒辦法留了，就只能起身把張大送出了門。
“老同學，有時候去家里坐坐啊，要是去街里遇到啥事了，就跟我說，好使。”臨出院門的時候，張大回頭跟劉文一說了一句，然后，還沒有等劉文一回話，就急勿勿地向南邊的高速公路方向跑去，他也不走大路，直接超近，在滿是積雪的莊稼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有幾次都差點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