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自淘故事,經作者授權發布;作者:趙丁丁
一、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臺上一出《驚夢》在上演,柳夢梅和杜麗娘在臺上愛的纏綿癡狂,莊蝶夢的心也隨著杜麗娘的唱腔砰砰直跳。臺下是烏泱泱的人,一曲唱罷,臺下人聲鼎沸,莊蝶夢忍不住,與對面的安雪棠相視一笑。
這是她和師兄安雪棠第一次登臺,雖說只是扮的杜麗娘身旁的丫鬟,但總算是上了臺,有這第一次才有著第二次,不枉費了多年學藝。下了臺,她和師兄安雪棠忍不住的笑意,卻說不出任何話來。說是師兄,卻是比她入行晚。安雪棠在家時念過學堂,因家中變故才來戲園子端茶倒水的做零工,不似莊蝶夢是孤兒從小長在戲班子的,師父見他生的俊俏,嗓子又好,是個天賦高的苗子,就收了他為徒。果然是天賦極佳,安雪棠一經師父教導,唱的卻是極好,學了三年就和莊蝶夢一起上臺了。
從此莊蝶夢和安雪棠上臺的次數多了,有時候會有幾句唱詞,還能一起搭架子演一小段。春意撩人,二人在院子里練嗓,莊夢蝶扮的杜麗娘,一出《裊晴絲》,她望著安雪棠的俊美的面容,認真的一招一式,不禁心旌搖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一刻,她好似化身杜麗娘,向往著柳夢梅的懷抱。
安雪棠每到月底便回鄉下一趟,看望家中老母。他素日是孝順的,平日衣服都是補了又補,總是把賺來的錢攢下給老母帶回。這次探母歸來,卻是滿面歡喜的,給班里的人分喜餅吃。
“誰家有喜事?”莊蝶夢拿了喜餅正要送入口中,卻聽安雪棠興沖沖的說:“我娘在老家給我說了一門親事,已經定下了。”
莊蝶夢的心猛然一沉,拿著喜餅的手垂了下來。他是要訂婚的人了?莊蝶夢撂下喜餅,便回自己房去了。
“夢兒,你沒事吧?”他敲著她的房門問道。
“沒事!”她應道,卻忍不住落下淚來。卻為何有緣邂逅,難偕鳳鸞儔?蝶夢唱著趙京娘的唱詞,暗自傷神。
有些變動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莊夢蝶還沉浸在安雪棠定親的痛楚中,戲班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位角兒出走,師父氣的直接病倒在床。
“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年培養你們都忘了?”師父的拐杖在地上敲的砰砰直響,然而卻已是人去樓空。蝶夢和雪棠就是這個時候受命于危難之間,挑了班子的大梁。
蝶夢裝扮好了,兩腿卻是不斷的打顫,平日雖上過臺,總是跑跑龍套,今日卻是做主角兒。一旁安雪棠對她暗暗鼓勁,蝶夢點點頭,待一走上臺,什么緊張害怕全都拋到腦后去了。“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蝶夢和雪棠在臺上全然入了戲,早已人事不分。
這一出戲博得滿堂彩,蝶夢興沖沖的給師父熬藥,乖巧的對師父說:“等我成了角兒,我養你老。咱們班子,沒有他們也照樣能起來。”
師父露出一絲苦笑,卻是無奈的搖搖頭。
蝶夢自認為,自己唱的不比角兒差,可戲園子卻是門可羅雀,人一天好似一天的少起來。蝶夢不斷的練習身段和唱詞,希望得到觀眾的認可,但卻是無力回天。
師父是死在一個春雨淅瀝的晚上,臨終拉著雪棠和蝶夢的手說:“戲班子,一定要保住啊!”
蝶夢大哭,望著師父如油燈枯竭,漸漸沒了聲息。
二、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
師父走了,班子也要散了,不少人紛紛離去。安雪棠握住拳頭說:“師父臨終前說要保住戲班,咱們這一伙人不能散啊!”
蝶夢點點頭,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來。從小,是師父收養的她,對她視若己出,戲班子就是她的家,大家都走了,她就沒有家了。雪棠回了一趟家,回來便苦口婆心的勸著幾位師兄弟,大家把戲班子撐起來。
一切都準備就緒,蝶夢和雪棠畫好了妝,在后臺互相打氣。“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曲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戲一開嗓,便得唱完,哪怕臺下零零星星坐著幾位觀眾,伴著散散落落的掌聲,一位西裝的中年男子甚至站起來鼓掌,卻更顯得這戲臺滿目凄涼。唱到最后,蝶夢嗓子都快啞了,下了臺,蝶夢是直接癱倒在安雪棠的懷中,哭的臉上的油彩花了半邊面容。
“戲班子,真的挺不過去了嗎?”蝶夢哭著問道,沒有聽到安雪棠的回應。
偌大的戲班子,就剩下兩人了。蝶夢說自己不走,要留下給師父守孝,安雪棠不放心她,留下陪她,只是孤男寡女,只恐壞了她的名節。除了叫她吃飯,安雪棠不敢踏入后院半步。
一位穿著西裝的先生登門拜訪,蝶夢認出他,正是那日在臺下看戲起身鼓掌的那位先生。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金,名金安九。”金先生和雪棠、蝶夢握了手。“我是上海明星電影公司的經理,兩位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當電影演員啊?”
電影?蝶夢倒也是看過的,自己生日時,雪棠帶自己跑出去看了一場阮玲玉演的電影,一塊大幕上,就會出現人影,神奇的很,只是電影是無聲的,不似戲臺上那般活色生香。回來后,蝶夢還心心念念阮玲玉的發型。
“兩位相貌周正,戲唱的好,可以考慮一下!”金安九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張名片,上面有著他的地址。
“我覺得,我們應該去。”雪棠思忖了一會兒道。
“可是,我們唱戲出身,那電影又沒聲音,我們能有什么優勢?更何況,要去上海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蝶夢有所顧慮。
安雪棠沒有再說話,就在二人還在猶豫時,安雪棠老家表舅登門造訪了。“你拿走了定親禮錢,那家人鬧著要退婚呢!”表舅埋怨著安雪棠。“這親事,好不容易說下的,你說說你……”
蝶夢這才明白,原來這段時間,都是安雪棠拿著娶親的錢供著整個戲班。
“如果,他們想退親,就退了吧!表舅,只是這段時日要麻煩你照顧我娘了。”安雪棠對送信的表舅說道。
待表舅走后,安雪棠說:“我想,我們應該去上海拍電影!”
“去,我們就去。”蝶夢下定了決心,眼睛閃閃發亮。她也不知自己是聽聞安雪棠退婚還是要去一個新的城市的興奮,或許,只要能跟著安雪棠,她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要離開這老宅子了,安雪棠把物件都變賣了,留著給他和蝶夢做路費。望著生活了這么久的地方,蝶夢對著師父的牌位哭道:“師父,我一定會成為角兒的。”說完,忍不住落淚。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安雪棠問道,看見她手忙腳亂的把什么東西塞進包袱里。
“你拿的什么東西?”安雪棠問道。
“沒什么!”蝶夢臉上一紅,頭低了下去。
三、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
十里洋場煙花地,說的一點都不錯,大上海的華燈璀璨閃耀在蝶夢面前,一路的風塵仆仆全都忘之于腦后。還是安雪棠清醒,帶著她來到了明星電影公司,找到了金安九。與那日客客氣氣的態度不同,金安九一股傲慢,把二人安排到了培訓班,所有的演員都要經過集體培訓,才有機會在電影里演角色。
蝶夢和安雪棠分別住進了男女宿舍,和其他男男女女的學員一起練習形體、表情等。等有電影開拍,眾人一起在影片里充人頭做群演。
“這龍套跑的,從戲臺上到電影里。”蝶夢抱怨著,和雪棠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雖是這般,蝶夢和安雪棠總是練的特別認真,練習到汗水浸濕了衣衫也不愿去休息。
《歌女紅牡丹》采用蠟盤發音成為了第一部有聲電影,立刻在全國引起轟動,打破當年的電影票房紀錄。主演胡蝶成為當年炙手可熱的女演員,而安雪棠和蝶夢在片中飾演的一對苦命鴛鴦的配角也令人難忘,受到觀眾的喜愛。這引起公司高層人士的注意,又安排二人在其他電影里擔任配角,每一次都大放異彩。眼看著金安九對二人又是笑臉相迎了,拿著新劇本和二人討論。
這次的電影《浮華夢》是由二人擔任男女主角的,富家少爺愛上戲子,勇于突破傳統封建的愛情故事。因膠片貴重,蝶夢和雪棠練習了無數次才去攝影機前正式拍攝。舍不得點油燈,就去院子里借著月光表演。
“我身份卑微,少爺還是請回吧!”蝶夢說著臺詞。
“夢兒……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雪棠說道。
“哎呦,錯了!”蝶夢回頭抱怨著。“片里的角色不叫夢兒……”蝶夢望著,他也在望著自己,月色下他的面龐依然俊美,眼中卻是飽含著深情款款,蝶夢一驚,慌的不知所措。好半天的功夫,他才緩過神,自己埋怨著自己說:“總是忘詞。”
蝶夢感到臉上陣陣火熱,只得隨便找話題緩解尷尬。“現在有人反對有聲片,認為電影還是應該是無聲。”
“過幾天去配音,你還要配一段唱詞,好在我們過去就是唱戲。”他答非所問,拼命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累了,回去睡了。”蝶夢不知該說什么,匆匆回去宿舍,同屋的人早已睡了,可蝶夢卻是睡不著。月色透過窗欞照在蝶夢身上,她心中卻是忐忑不安,都道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可……蝶夢在床上輾轉反側。
《浮華夢》一經上映就火遍全國,蝶夢和雪棠成為觀眾眼中的金童玉女,公司趁熱打鐵,又安排二人合作多部電影飾演情侶,雪蝶戀傳遍全國,風頭正勁,更是一舉拿下當年評的電影皇帝和電影皇后。
終于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大上海了。蝶夢來上海這么久,卻連黃浦江邊都沒去過。安雪棠陪著她逛了城隍廟,黃浦江,買了百雀羚的雪花膏和林文煙的口紅。她也去理發店,燙了時下最流行的愛司頭,配上香云紗的旗袍。當她出現在雪棠面前時,雪棠眼前一亮。
“你說,上海的女明星誰長的最好看?”回去的路上,蝶夢問道。“胡蝶還是阮玲玉?”
“嗯……”安雪棠認認真真的思索著。
“哼!”蝶夢哼了一聲。“原來最漂亮的不是我啊?”
“你原來是在這給我挖坑呢?”安雪棠笑了。
回來時,公司已經給二人分別安排了新的公寓,已經成名的大明星再住集體宿舍就不好了。蝶夢還是喜歡住宿舍,畢竟二人還能天天看到,不過,好在二人的新公寓離的不遠。一般進公寓,雪棠就給老家的娘寫信,想接娘一起住一段時日。
紙錢在火花中飄揚,蝶夢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忍不住落淚道:“師父,我們倆成角兒了。如果你還在,該多好。”
雪棠心中也忍不住難過道:“師父,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師妹的。”
怎么個好好照顧?蝶夢偷偷望向他,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四、滿天涯煙草斷人腸
金安九拿來了新劇本《金色華年》,講述了一現代女子愛上一位男子,突破封建枷鎖勇于追求愛情的故事。蝶夢看過后笑道:“這不就是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故事嗎?”她從前唱了不知多少次的《游園驚夢》,這樣的戲,她幾乎是信手拈來。
“這結尾需要有爆發力了!女主是新式女子,最后穿著婚紗冒著大雨跑到男主家,和男主深情相擁。”導演講解著。
想不到,這第一次穿婚紗居然是在戲里。蝶夢穿著婚紗,道具組已經準備好水龍頭準備下雨。“這是突破封建枷鎖!”導演還在提示著,這場殺青戲是重頭戲,一定要演好。蝶夢在滂沱大雨中,穿著婚紗跑到男主家中,敲開了男主雪棠的門。雪棠打開門,看到滿身濕漉漉的蝶夢。
“我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蝶夢說著,她看到雪棠眼中是震驚、是欣喜,他紅著眼圈,一把將蝶夢抱進懷中。那個懷抱,是她渴望已久的懷抱,她正在這懷抱中沉淪這,周圍一片叫好像是突然打破她的美夢。導演走到二人身邊,不斷的夸贊,蝶夢這才如夢初醒,從雪棠的懷抱掙脫,已經有人幫她換下濕衣服。
蝶夢回到公寓,卻是久久不能平靜。想來,他和自己相識也有數年了,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著自己。今天,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真的都是戲中的嗎?聽說,現在的新式女子都是自由戀愛,就像導演說的那樣,突破封建枷鎖。蝶夢從柜子里拿出一瓶烈酒,猛的灌了幾口,酒的辛辣讓蝶夢面上滾燙,同樣滾燙的,還有那一顆心。她連鞋子都沒有穿,赤著腳就跑去雪棠家里。就像電影里那樣,雪棠打開門,臉上都是震驚。
“我想對你說……”蝶夢話未說完,她已經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沒有攝影、沒有燈光、沒有導演、沒人喊停……蝶夢好像在夢中一樣,被他緊緊擁著,若是夢,她只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
“雪蝶戀”在各小報之間傳的沸沸揚揚,甚至有人編的繪聲繪色,好似是從小就認識二人一樣。蝶夢聽了倒是滿心歡喜,和雪棠給電影配音時,心里也是灌了蜜一樣甜。
聽說他母親要來了,蝶夢特意上街買了菜,準備給未來的婆婆做上一桌子的飯菜。自己從小沒娘,要對雪棠的娘如自己的親娘一般。她和雪棠走進雪棠家中時,卻看到鬢發花白的雪棠娘身邊站著一個瘦瘦的長辮子女子。
空氣似乎是要凝結了,憑借女人的直覺,蝶夢已經感到來者不善。
“娘,這是……”雪棠也愣住了,只以為是送娘來的遠房表妹。
“你這傻孩子,這是你未來的媳婦梅花啊!”雪棠娘笑意盈盈的說。
仿若五雷轟頂,蝶夢轉身要走,卻被雪棠拉住,那梅花上前熱情的拉住蝶夢說:“你就是師妹吧!我看過你倆的電影,拍的可好啊!”她熱切的拉著蝶夢去了廚房,共同準備晚飯。
“娘,當年那親事,不是已經退了嗎?”蝶夢聽到雪棠和他娘說的話。
“當年袁家是要退親,可梅花姑娘對你是不離不棄,當日我在病中時一直都是梅花姑娘照顧我。”雪棠娘語氣中飽含著無奈。“你現在雖然成了大明星,但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陳世美啊!”
蝶夢不知自己是怎么吃完這頓尷尬的飯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的。
她以為梅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卻未曾想到,第二天她就來到電影公司給每一位工作人員送糕點,以嫂子的身份自居。蝶夢今日配音的效果很不理想,當二人都出了錄音棚時,雪棠告訴她,“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會盡快與她退婚。”
蝶夢沒有說話,自行走了。胡同弄堂里,到處都貼著她和安雪棠的電影海報,兩人親昵的偎依在一起,在她看來有些諷刺,一把將墻上的海報撕的粉碎。
夜幕下的上海燈火通明,她就是這樣走進酒吧的,看著臺上花枝招展的女子在跳舞,她點了一杯酒獨自喝了起來。比起那一天的酒,仿佛多了幾分苦澀。蝶夢被辣的眼淚差點要落下來,拿出手帕擦著眼淚。
“呦,這不是大明星莊蝶夢嗎?有幸請莊小姐跳支舞啊!”一個肥胖的男子走來問道。
“抱歉啊!我正要走了。”蝶夢擺擺手,起身要走。
“我可以給你多的錢!賞臉跳一支舞!”那男子掏出一把票子扔到蝶夢面前。
“老娘給你雙倍,給老娘滾!”蝶夢氣涌上頭,從包里掏出所有的錢,撒在了那男子面前。
蝶夢沒想到這番卻引來禍事,這男子是紅幫堂主,得罪紅幫的人,哪還能在上海混的下去。她當夜就被抓到一處宅子里,那男子第二天就把公司砸的稀爛,并告知,不拿五萬大洋就別想再見到蝶夢。
蝶夢在那富麗堂皇的宅子里,悔不當初,日日都以淚洗面。這番闖下的禍事,怕是再難平了。她被關押的第三天,一個年輕男子進來,卻很紳士的問道:“你是莊蝶夢?”
“嗯!”蝶夢嚇得瑟瑟發抖。
“走吧!”那男子道。
蝶夢嚇得一大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走到男子身邊時,男子見她發抖,還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后來蝶夢才知道,他正是紅幫大佬的兒子穆廣。
蝶夢出來的時候,安雪棠和金安九在門口等她,臉上都是關切之色,蝶夢一下子撲到安雪棠懷里大哭起來。這幾天,是安雪棠一直為她的事奔走,找了認識人求了穆廣才讓蝶夢安然無恙的歸來。
“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怎樣,都要在一起。”蝶夢哭著對雪棠說,雪棠輕撫著她的秀發,堅定的說了一句好。
五、往事如煙不可追
關于梅花的事,安雪棠和娘鬧的不可開交,安雪棠執意退婚,而梅花不肯,跑去公司鬧,甚至鬧到了報社,說安雪棠是個負心漢,外界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各種八卦已經傳的不可開交。蝶夢看得出,安雪棠明顯的憔悴了。
完成《金色年華》的配音,安雪棠和蝶夢分別開始了新的電影拍攝,沒有被安排一起演戲。
“電影皇帝冷血拋發妻,苦命妻子上吊求挽回。據悉,當紅女星介入二人感情……這是誰寫的?”金安九把報紙摔到桌子上,并對雪棠說:“最近,你和蝶夢的活動暫時分開進行吧!過了這風頭再說。”因為這件事,電影上映受到了影響,甚至有女性舉著牌子抵制二人電影,雪棠百口莫辯。
一方面,報紙上報導梅花聲淚俱下,罵雪棠負心,成名就拋棄共苦的發妻。另一方面,“雪蝶紛飛”的大標題讓二人影迷紛紛猜想二人會不會再次合作。
阮玲玉自殺的新聞在上海掀起軒然大波,留下人言可畏的遺書,震撼了整個電影圈。人言可畏!蝶夢看著報紙上那四個字,想想安雪棠的境遇,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她終于答應了穆廣的約會。
這一段時間,穆廣經常來片場看她,有時送些花,有時帶些禮物,在她新電影上映時,更是鼎力支持。穆廣還算是個好人吧?蝶夢是這樣想的。穆廣帶她去黃浦江邊,待煙花四起時,穆廣向她求婚了,她答應了,卻是流著淚,恨眼前人為何不是心里那個人。
蝶夢特意來安雪棠家里和他告別。“伯母和梅花呢?”蝶夢問道。
“她們昨天就已經回鄉下了。”安雪棠眼中閃著興奮,想要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我要結婚了!結完婚,和他一起去美國。”蝶夢告訴他,眼中閃著不舍的淚水。
“哦,那恭喜你啊!”安雪棠的眼神黯淡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這個送給你,保重啊!”蝶夢把一個包裹給他,轉身毅然決然的離去,沒有讓安雪棠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安雪棠打開包裹,里面竟是他倆第一次登臺的戲服,想不到多年過去,她還留著。《裊晴絲》的旋律似乎在耳邊想著,安雪棠記得,當日在臺上,那年輕的姑娘巧目盼兮,眼波流轉,沖著自己微微笑著。一切恍若夢境,他追了上去,想告訴她,自己把全部家當都給了梅花,只求能退婚,梅花哭著答應了,母親也無奈的同意了。他寧愿糟世人唾罵,也想和她在一起。但是,他眼睜睜的看著蝶夢上了穆公子的車。
在拍完《良友》雜志封面,蝶夢宣布自己退出電影圈。人們紛紛惋惜,那部《金色年華》居然是雪蝶戀的絕響。
后來,莊蝶夢和丈夫一起去了美國,安雪棠留在國內繼續自己的電影事業,又經歷了戰爭、解放等崢嶸歲月,終是青絲霜染。后來成為國內德高望重的電影藝術家,自己寫劇本當導演,最后的一部片子名為《裊晴絲》,一對兒青梅竹馬的戀人,經歷的林林總總,最終錯過。
安雪棠被問及拍《裊晴絲》的初衷時,他只說,是為了紀念一位故人。記者追問他,那位故人是不是一位女性時,安雪棠笑了笑沉默了。
年少不經事時,他的理想便是多賺錢,娶上媳婦就知足了。他那時不知,那個想要成角兒的姑娘,眼里心里全都是他。那時的他不知什么是愛,在戲班遭遇變故時,他放心不下那位姑娘,去電影公司,他也是日日牽掛著她。倘若,他能勇敢一些,早日對姑娘說出心事,早日將終身大事定下,哪怕沒有名滿天下,也要執子之手,但終究是錯過了。
安雪棠一生未曾娶妻生子,在《裊晴絲》上映后,立下遺囑將所有家產捐給國家。春日靚麗,安雪棠坐在搖椅上,懷中抱著兩件和莊蝶夢第一次登臺時穿的戲份,含笑而終。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