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北門,憂心殷殷(憂傷的樣子)。
終窶(jù,貧寒)且貧,莫知我艱。
已焉哉。
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適我,政事一埤(pí)益我(增加)。
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
已焉哉。
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我。
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
已焉哉。
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我出城北門,憂心忡忡。生活貧窮,無人知道我艱難。唉,已經這樣了!無奈上天的安排,我能說什么呢!
王室的差事派給我,政事一并交給我。我從外面回家來,家人交相責怪我。唉,已經這樣了。無奈上天的安排,我能說什么呢!
王室之事督促著我,政事一并留給我。我從外面回家來,家人交相譏諷我。唉,已經這樣了。無奈上天的安排,我能說什么呢!
這是一個小官吏發出的牢騷和郁悶之情。他終日為王室忙碌,卻生活窘迫,郁郁不得志,費力不討好,家人瞧不起。面對現實,他郁悶不平但不知所措。他已經看透世態炎涼,好人難做,心寒而無語。
關于此詩的歷史背景及其本事,明代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根據《邶風·柏舟》推斷,此詩作于衛頃公時代,清代姜炳璋《詩序補義》認為此詩作于“西周之世夷厲之時,衛未并邶之日”,但這兩種說法與史實、詩事都不符。今人翟相君《北門臆斷》認為詩中的“王”指周王,“事”指戰爭,考證“王事”指公元前707年(衛宣公十二年)秋天衛人幫助周桓王伐鄭而戰敗一事,認為詩中主人參與了這次戰爭,歸來卻受到同僚埋怨,于是做了此詩。這些都是猜測而已。
《毛詩序》認為此詩是諷刺“衛之忠臣不得其志”。鄭玄《箋》解釋說:“不得其志者,言君不知己志而遇困苦。”朱熹《詩集傳》也說詩歌表現“衛之賢者處亂世”,“不得其志,故因出北門,而賦以自比”??磥?,郁郁不得志應該是沒異議的。
終日效力王室,卻有志不得申,生活不能脫貧,不能養活家人,招致家人責怪。工作不順心,生活不快樂,這心能不郁悶嗎?做事難,做人更難。他已經盡力了,還不能討好上面,也不能照顧好家人。歷盡辛酸,卻不能實現夢想,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日復一日,度日如年,這樣的生活現狀著實讓人心焦……唉!大概這是上天的安排嗎吧,沒有出頭之日,命該如此。已經這樣呢?有什么辦法呢?還不是繼續掙扎著活下去?一切的埋怨牢騷有什么用呢?不如閉嘴吧!
衛國君王昏聵,生活淫亂,政治動蕩不安,有志的賢人有志不得申,有才不能施展,還遭到奸佞小人的擠兌,處境堪憂,生活貧困。自保尚難,更無力保護家人。
詩中“出自北門“的意思,除了遭受排擠,恐怕也有不想與世同流合污,想隱憂潔身自愛之意。但是,對于一個有追求的人來說,隱憂無異于逃避,終不能釋懷,終不能忘卻心中的理想。所以,他郁悶不平,他感嘆命運不濟,他對紛亂的濁世無語。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頭昏聵,下面自亂,小人橫行霸道,賢人遭受排擠。古今一樣。一個單位,一個國家,好人越來越難做,做事的反遭責難,費力不討好,那么,這個單位或社會一定出了問題。而且,問題主要在第一領導人身上。
從古到今,小民的生活沒有不艱難的。小民如一粒流沙,不能主宰自己,只能隨波逐流,如果再遇到挫折和打擊,生活更是難上加難。而出身平民、堅持做好人又想有所作為的賢者,他生命中所要遭受的苦難和挫折則要更多,內心的痛苦更深。否則,他不能鳳凰涅槃,脫穎而出。很多賢能,都如這首詩中的主人公一樣,在挫折和痛苦中陷入無奈,淪為平庸,甚至倒了下去。所以,非超凡的意志和智慧不能抵達理想的彼岸。
而且,人情勢利,你要懂得。像詩中一樣,他混不好,外人不欣賞,家人也責難他。社會和人心就是這樣。當你混得不好時,沒人欣賞你,就是家人也瞧不起你;當你窮途末路時,別人會暗暗嗤笑你,親友會遠離你,甚至對你雪上加霜,更別奢望有人關心你了。
所以,當你什么也不是時,別指望別人理解和同情你,沒有人關注你奮斗的辛酸。你所要做的,就是培養自己足夠的堅強和定力,默默地發奮圖強,培養強大的實力,以待其時。當你出人頭地了,自然就來了四面八方的朋友、鮮花和掌聲。
(選自《國風的現代啟示》一書,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