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媽媽盧晶怒氣沖沖來的時候，宋霏霏正在整理她們比賽用的衣服。

他們小區廣場舞團隊選出十七位老太太，去參加市里的老年人廣場舞比賽。

宋霏霏是這次隊伍的隊長，也是領舞。

看見盧晶，宋霏霏熱情地叫道：“晶晶，快來快來，來試試你的衣服，看看合適不？等一下她們來了，你就不好挑了。”

宋霏霏和盧晶關系好，也知道她的喜好，肯定是紅色的那件。

除了隊長的十六人分四組，每組一個顏色。因為不好選衣服的號碼，宋霏霏把小號到超大號每個號碼各訂了一身。

來之前，她給盧晶發了個信息，說給她留了一身最合身的。

宋霏霏和盧晶是小區廣場舞群體中最資深的兩位，剛退休的時候也互相看不順眼過。宋霏霏知識分子家庭出身，說起話來愛咬文嚼字。盧晶是苦出身，靠自己的努力在城市里落了腳，聽不得別人說她的不是。

宋霏霏說盧晶假清高，盧晶嫌宋霏霏裝名門。

直到今年上半年，隊伍里新來了一位老太太，搶走了所有老少爺們兒的注意力，二人才突然有了危機感。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兩個人擰成了一股繩，突然就變得親密無間起來。

包括這次出去比賽，小區居委讓她們十七人選出一位隊張。也多虧了盧晶這一票投給宋霏霏，才讓她以一票險勝。

盧晶拿著自己的衣服，嘴上雖然沒說什么，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的，從表情看得出來，還是高興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宋霏霏問道：“晶晶，你剛才來的時候怎么怒氣沖沖的？”

“哎，別提了。我們家蕭卓，不知道怎么的，好好地把工作辭了，還說要搬出去住。你說，我和他爸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不少他吃，不少他喝。他連伙食費都沒有給我們交過，你說這出去租房子，每個月好幾千，還不如給我和他爸。”盧晶翻了個白眼，“而且他也沒有獨立生活過，我們著實有點放心不下。”

“他不過出去租個房子，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宋霏霏覺得她小題大做。

“關鍵這孩子辭職和搬家都沒有跟我和他爸商量。”

“啊，這不像你家小卓做出來的事情啊。”宋霏霏關心地問道。

“怎么，你什么意思啊？我們家兒子很乖的，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規劃。”盧晶抿抿嘴，已經非常不高興了。

“你那么大反應干什么？我又沒說你家小卓不乖。”宋霏霏就煩她這個臭脾氣，稍不如意就帶情緒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說不定交朋友了。”

“宋霏霏，你怎么回事啊？我家蕭卓會因為交朋友了，就又換工作又搬家么？”盧晶沖了宋霏霏一句。

“不是，你……”宋霏霏覺得和她簡直沒法溝通。

“怎么啦呀……”隨著姐妹們陸陸續續到來，宋霏霏沒有再繼續話題，“沒事沒事，大家來了先選衣服吧。”

最后進來的就是最年輕的，以一票之差落選隊長的程秀央。

程秀央加入小區廣場舞群體也不過幾個月，對于隊長什么的也不感興趣。她自己的那一票還是投給了宋霏霏，不知怎么的，竟然成了她們的假想敵。

程秀央看起來特別年輕，與她實際的年紀完全不符。已經五十歲的面龐，說四十也不為過。

身材高挑，體型偏瘦，從背后看去更顯年輕。

只剩一身艷粉色最大碼的衣服。

程秀央沒有說話，默默地拿過衣服，看了一眼宋霏霏。

宋霏霏不知怎么的，不自然地移開了眼神。

心想，得虧把那件紅色的衣服給了盧晶了，這要讓程秀央穿上可還了得，不僅吸引走了老爺們兒的眼光，連老太太們的眼光都吸引去了。

簡單地過了幾遍舞蹈動作，她們就散了。明天上午是區里的初選，她們要保持著良好的狀態。

居委幫他們聯系好小巴車，送她們到比賽場地。為了給各位老太太消除緊張情緒，居委給她們定了一個小目標，重在參與。

宋霏霏倒是覺得既然參與了，就要拿個名次回來。在宋霏霏的鼓勵下，大家信心滿滿。

程秀央沒有和她們一起去，對于她的獨來獨往，大家伙兒也早已習慣了。等車子到的時候，程秀央已經在指定的地方等著了。

宋霏霏一眼看去，明明肥大的衣服，已經被程秀央改了成合身的樣子。

不知怎么得，宋霏霏就有種不能比的感覺油然而生，有些人天生就是站在舞臺中間的。這隊長的位置，就應該是程秀央的。

讓宋霏霏更加沮喪的是，無論怎樣，程秀央都不參與到這“斗爭”中。一次又一次讓宋霏霏的拳頭重重地下來，輕輕地打在棉花上。

收回眼神，宋霏霏一大早激動的情緒帶來的這把火，像是被冰水澆了一樣，瞬間偃旗息鼓。

她覺得自己不像是隊長，更像是小丑。

初選的結果在意料之中，她們的隊伍得到了市里的決賽名額，比賽在三天后。

眾人圍著宋霏霏，歡天喜地地聊著今天的比賽，程秀央站在人群外，微笑地看著大家伙兒。

宋霏霏覺得，程秀央這副“遺世獨立”的樣子居然有點好看，撇開競爭關系不提，仿佛是鄰家不愛講話的小姐妹。

想她年輕的時候，也有這樣的小姐妹，比容貌，比學習，比老公，比孩子。可是跟姐妹們比歸比，但是面對共同的“敵人”的時候，又格外團結。

宋霏霏也沖程秀央笑笑。

回到家，宋霏霏高興地跟老伴兒分享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老伴兒有一搭沒一塔應和著。

“我和你說啊，不得不承認程秀央真挺好看的，也五十來歲了，怎么不顯老。”說著宋霏霏摸摸臉，“和我年輕的時候可以一比。”

老伴兒呵呵一笑，“可不是，你五十歲的時候不也是一枝花。”

“哼，我六十了，不還是一枝花。”宋霏霏說完，看了老伴兒一眼。

“恩，可不是，你說你每天念叨人家程秀央，都忘了自己的優點了。”老伴兒一直都是這么溫文爾雅，結婚快四十年，兩個人都沒有紅過臉。

“真的呀，那你說說我有啥優點唄？”宋霏霏聽的心花怒放。

“當年見你的那天下著小雨，細雨霏霏里，你打著傘，從小橋的那邊款款走來。”老伴兒一直記得當年的情境。

“是呀是呀，我記得。”宋霏霏坐在老伴身邊，細細回想當年的事情。

這么想起來，宋霏霏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和老伴兒在那個年代自由戀愛，婚后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又因為工作，從小鎮到這個城市定居。

“我問你個問題啊，你說小區的老爺們兒們咋都那么喜歡程秀央啊？一個兩個都上去聊天。”宋霏霏還是想要問問老爺兒們對程秀央的看法。

“不至于，正常聊天吧，還不是你們女人的小心思多。你看看你性格開朗，又能把事情張羅好，老爺們兒們不也總找你聊天。”老伴兒說道。

“哼，我覺得才不是呢。我還是覺得程秀央更漂亮。”宋霏霏嘴上這么說，心里其實也就放下了。

“不能這么說，女性的美各不相同。”老伴兒拍拍她：“孩兒他媽，你可別東想西想了，我都餓了呀。”

“哦，對對，我趕緊給你做飯去，你想吃啥？”宋霏霏趕緊起身，換衣服洗手，給他做飯。

“那你猜猜？”老伴兒沖她笑笑。

宋霏霏大拇指來回在四個指頭上點一點，神秘兮兮地說：“我猜你今天想吃大蝦。”

昨天晚上，兒子拎著大蝦來的時候，老伴兒盯著那個袋子看了半天。

“呦，你這還有這本事呢？”

“哼，猜你還是一猜一準的。”宋霏霏驕傲地甩甩頭，進了廚房。

“看吧，勤勞樸實、溫柔賢淑、善解人意和通情達理說的就是你呀。”老伴兒跟著進來。

宋霏霏沒有再說話，開心得像個孩子。

老伴兒挑挑眉，不管什么年紀的女人都得哄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