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郁爽跟于凡確證了張鵬脾氣變差的原因之后,更加貼心地照顧張鵬,張鵬恢復得很快,兩人的關系也變得更好。
祝剛既然自幼好武,來到六中后也沒有改變本色,被王教練發掘加入了學校的武術隊后,更加刻苦而系統地訓練學習。那時候學校附近有些小混混經常在周邊轉,也跟一些學生玩在一起,有時候還混到學校里來,順手牽羊偷點東西。為首的大概湊了七八個,于是就自稱“八大金剛”,想用這種響亮的名號來壯自己聲勢、滅別人威風。祝剛、張鵬他們聽了這稱號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數數隊里同學,也有十幾個,于是笑稱“十三太保”,“十三”壓過“八大”,誰知這稱號竟然也慢慢傳出去了,“金剛”就暗暗地把“太保”記在心里了。
某一天,劉里、于凡陪青青、黃桂芬幾個人到校門外買東西,正往回走,三個小混混走上來攔住去路。為首一個,鎮上人都叫他侯三,旁邊兩個,一個左二,一個周四。這侯三剛有二十多歲,輟學在街上混了幾年,沒干過正經工作,靠啃老過活,名字行三,上面有過兩個姐姐,早夭了。侯三父母在鎮上開間皮貨店,老兩口晚來得子,一向視若珍寶,養成這侯三說一不二的習性,到他慢慢大了,愈加管教不了,要吃給吃,要穿給穿,不上學就在家閑著,輟學后又拜了幾個痞子作兄弟,就是所謂的“八大金剛”,自此更是養成敲詐勒索的習性,經常問附近的學生要錢。
這侯三兩眼色迷迷地在青青幾個人身上溜了一圈,便說道:“好水靈的妹子,來給哥哥看看你們買了什么。”就要伸手上來拉扯。劉里和于凡站出來擋在她們前面,被侯三一把搡到一旁,劉里大喊,“你們趕緊走啊!”跟于凡兩個左右一起抱住侯三。左二、劉四一見趕上來幫手,劉里和于凡頭上身上都挨了不少拳頭,只好撒手。值班室的大爺一看,趕緊出來喝阻,“你們干什么!”侯三說:“老頭兒,你不要瞎管閑事,走開。”大爺還要上前,被一個混混順手一推,跌坐在地上。侯三又要去追青青等人,張鵬和祝剛恰好過來,一見情形已有幾分明白,劉里喊道:“這混子來欺負咱們。”祝剛說:“看誰敢欺負我兄弟!”侯三說:“姓祝的,我認識你,你別管你三爺的事。”祝剛怒道:“你在我這里裝哪門的孫子!”上來揪住侯三就打,侯三沒有祝剛力氣大,占了下風,急喊另外兩個幫忙,那兩個卻被張鵬、劉里眾人阻住,吃了張鵬幾拳。侯三指著張鵬、祝剛喊道:“王八蛋,敢打我,你給我等著!我認識你,體育隊的小子,你們給我等著!我知道你們十三太保!早看你不順眼,你們等著!我叫我大哥去!”
不大會兒功夫,他還真叫了十幾個人回來,拿著棍棒、鐵索等武器就往校門里沖,值班大爺關門不迭,十幾個人直沖進學校去找張鵬、祝剛。大爺見攔阻不住,勢頭不好,著急忙慌地打電話給派出所報警,又叫人趕緊通知王教練。侯三那十幾個人先到操場,張鵬正在訓練,一見人多,只好撒腿就跑。王教練在器材室,得了信兒,正問祝剛緣由,但見張鵬跑進來說,“那孫子帶人來了,他們人多,趕緊拿家伙!”王教練一聽,跟祝剛兩人各抄起一根白蠟桿,張鵬撿了條標槍,三個一起出到門外,攔住眾人。
那侯三拜了個大哥叫做王彪,早年也在東州老樹廟山下武校混過幾年,多少有點功夫,又擅長吹牛夸口,倒也唬住一班混混。王彪一見王教練出來,先打個哈哈說,“王老師,不關你的事,是那兩個學生打了我兄弟。”王教練說:“是我的學生,我來教訓。你不能動,也不能帶人到學校里來,有事到校外去說。”王彪說:“我尊重你,叫你聲王老師,他們的事你別管。”王教練說:“他們的事我管不管,你都不能到學校里來鬧,你來替誰出什么頭?”侯三在后面叫道:“大哥,別跟他啰嗦,就是這兩個打我,還有倆個誤了我事跑了,他肯定也知道是誰。”王彪說:“那你是要管定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是守規矩的人,咱們單挑還是一起上?”王教練說:“隨你,你在這個鎮上打聽打聽我王某人怕過誰?”
左二一聽,哪管王彪那些江湖程序,掄起一把鋼絲車鎖要來打王教練,被祝剛截住,一棍打在腿上,嗷一聲怪叫。王彪見他們動了手,就要來會王教練。王教練知道他有點功夫,暗地加了小心,王彪甩出一條九節鞭來打王教練,被王教練閃身躲開。王教練年輕時候也拿過武術冠軍,又有點家學底子,王家祖上在故城號稱棍術一絕。但見王教練持棍不打,直向王彪胸前戳來,王彪只好后退。這時其他混混一擁而上,呼掄亂打一通,幾個人對十幾個人混戰一團。俗話說好漢架不住人多,教練畢竟年長,張鵬、祝剛又沒什么經驗,三個人漸漸勉強應付,身上也各挨了些器械,張鵬的標槍也打斷了。
再說劉里、于凡,聽到外邊吵嚷,看看是有人尋釁,于是跟蘭老師說了這事,蘭老師生怕王教練幾人吃虧,趕緊叫起張王李趙幾個年輕老師并一幫男生,各拿順手家伙一起來幫王教練。蘭老師眾人一到,王教練等立即膽氣皆壯,眾人合力將幾個為首混混圍在中間,雙方僵持不下。王彪、侯三見對方人越來越多,紅了眼要殺出重圍,下手愈加狠重,幾沖幾突之下,王教練臂上被侯三扎了一刀,祝剛也被王彪砸破了頭。蘭老師見對方發狂,大喝一聲:“敢來這里找事,要命不要!”就手掣出一條板凳,一下子拍在侯三頭上,侯三應聲倒下,昏在地上。眾混混一見來了狠角色,心里發慌,王彪也被張王李趙幾個老師抱住放倒,外圍撒腿跑了幾個,中間幾個全被眾人扭住,按在地上,等著公安來抓。此時校門外警鈴響起,十幾個人全被堵在門內,抓了一排。
經此一事,賈主任號召王教練、蘭老師組織校園護衛隊,各年輕老師輪流值班。再往后值班大爺的兒子部隊退伍,接替父親組建了專門的保衛處,“八大金剛”們也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自然解散了,別的小混混也就不再敢來了。
2-20
于凡下課回宿舍的時候經過操場,碰到郁爽一個人無所事事地站在那里,揪著花壇里的冬青葉子。
“三姐,花都給你揪死了。等張鵬?”
“是啊。都回去半天了,一個男人換個衣服還那么啰嗦!”
“你們又約著出去玩嗎?自習不上了?”
“上不了了啊,哪里是去玩,要請假。他說是他同學訂婚還是什么事情,非要拉我一起去……”郁爽有些不情愿地嘟囔著,把手里的葉子拋回花壇里去,她望向于凡,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整個人轉瞬又變得明朗起來,“今天新來的教練夸我了。”
“夸你成績好,素質好?”
“那是當然的,很多人說過啊,不過她還夸我條桿好,臉盤俊……”郁爽有一點得意,又似乎有一點不好意思地說。
于凡看時,果然如此。自己好像都沒有留意觀察過她,許是長期體育訓練的原因,郁爽自有一種與劉昕等人不同的美。她身材修頎健美、勻稱結實,肌膚也是好看的淺小麥色,整個都是緊致飽滿,富有彈性的感覺,散發出一種彰顯生命活力的光澤來。
“哪有教練還說這些的,他是在調戲你吧?”
“哪有!別這樣說人家!她是女教練啊。何況我們老王教練管得可緊了,誰敢當著他亂說話!人家是真心贊美我一下不行啊。”
“原來這樣!當然行啊,我都得贊美你一下。這閨女真俊哪!”
“少來,跟誰學的。不過,跟你說,我們這邊談男女朋友的特別多。你們美術、音樂那邊怎樣?”
“那也難免,你們體育生們精力旺盛、體力旺盛,談談朋友不奇怪。我們這邊沒啥啊,沒見有誰談對象啊。”
“切!又來!光你都不知道談了幾個!
操場的另一邊傳來球隊的嬉笑聲,于凡看著她,若有所思。升學的壓力,青春期的苦悶,離別的潛在可能……隊里人少,換衣服什么的都并不怎么避諱男女,訓練的時候男女同學穿著涼爽,訓練完后的放松,互相之間少不了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揉揉捏捏、指指點點、動手動腳,這使他們對男女事知道的早,看得稀松平常。盡管老教練看管得嚴,并不敢公開胡來,但是私下里……
“別冤枉我,我是真不知道。是他初中同學訂婚么?”
“是,初中同學。”
“他們都訂婚了,你們也不抓緊?你決定要嫁張鵬了不?”
“我才不那么早訂婚哩,太便宜他了!”
“——三哥,你哪來的西裝啊?”
“丁立文要訂婚,在鎮上擺酒,非讓我去,還讓我隆重點。”張鵬理理西裝下擺,“熱死了,穿這身。”
“就你傻冒,穿個襯衫也就行了,裝什么文明人!熱不死你才怪!于凡,我們先走了。”
“嗯,三姐再見,三哥再見!”
于凡想起友亮說他有個小學同學十三歲就訂了婚,這幾年怕是已經把媳婦接回家去了。平原早年的時候有娃娃親的傳統,直到九十年代,這股風似乎也并沒有完全消除,尤其家有老人的話。
特長生考試的結果陸陸續續出來了,于凡、劉里、青青他們過了第二志愿,最喜歡的學校專業成績不算太好。張鵬、郁爽、祝剛專業考得不錯,正在為文化課而發愁,臨近高考的時候,郁爽卻意外地扭傷了腳,張鵬背著郁爽走進了考場。
那時候是七月七八九日高考,照例要下幾天大雨。考場設在一、三中,門前的大街變成了河,公交停了,自行車騎不了,考生們住在各種招待所里,趟著過膝的水去考試。一樓的考場都進了水,坐在教室里,水已經漫過了腳脖子。沒有人退縮,大家都在教育的宣導下認為這似乎才是改變命運的不二出路,水上這張考桌,桌上這張考卷就是他們唯一的命運之橋——獨木橋。
考試結束,又一次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