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陌花開
第十八章 ?沈氏舊人
對于查探慕容煦一事,顧若璇暫時擱下了,因為很多事等著她去處理,她不可能在這件事上花太多的心思。
其次,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慕容煦和她也沒什么利益沖突,犯不著這么費盡心力去查探人家的底細。
只要慕容煦不來招惹她,她還是很樂意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的。
這一日,顧若璇換了一身淺色的襦裙,輕柔地挽了一個簡單的小髻,稍稍打扮了一番,就帶著碧蕓,碧瑩和冥軒三人出門了。
自從回到顧家后,雖然父母兄長都很疼愛她,但他們都有各自的事需要去做,很少有空陪顧若璇。
顧鼎臣位高權重,日理萬機,還要隨時與各路朝臣打交道周旋。
顧夫人平日里也忙著和各家誥命夫人應酬,為府里打點。
至于顧琛和顧炎兩兄弟,則是剛步入朝堂的新人,雖接觸不到朝務,但也有他們自己的交際圈子。
因此,整個顧府,看起來最悠閑的人莫過于顧若璇這位顧家大小姐了。
當然,這一切僅僅限于表面上而已。
暢安閣不愧是城中最負盛名的茶樓,似乎無論什么時候來,都是高朋滿座,生意興隆。
顧若璇站在暢安閣前,身后碧瑩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小姐,我們要進去么?”
這個地方看起來確實不錯,但是小姐的樣子并不像是特意出門來這里喝茶啊。
顧若璇淡淡一笑,道:“聽聞暢安閣的點心聞名京城,前些日子大哥帶我來過一次,今日我也帶你們來嘗嘗。”
聞言,碧瑩眼神微亮,她本就喜歡吃一些可口的糕點,對此頗有些期待。她剛到京城不久,卻也聽說暢安閣。
據說,暢安閣最有名的三樣東西就是茶,景,點心。整個京城再也找不到比暢安閣更好的茶和景致,也沒有任何一家店的點心比得上暢安閣的點心。不僅達官貴人經常來此休憩小坐,喝喝茶,賞賞景,嘗嘗點心,就連宮里的一些嬪妃也時常會命人來暢安閣購買點心帶回去品嘗,一解腹中饞蟲。
碧蕓神色淡然,她手藝不錯,又不像碧瑩那么貪吃,對此說不上熱衷,也看不出不愿意,聳聳肩表示隨遇而安。
跟在最后充當“護花使者”角色的冥軒,卻是微微挑眉,很顯然是不相信小姐出府僅僅是帶他們來暢安閣喝茶嘗點心的,她還沒有悠閑到這種地步。
不過,作為一名忠心稱職的侍衛,他表示小姐去哪兒,他跟隨就是了。
主仆四人一踏進暢安閣的大廳,立刻便有小二迎了上來,“見過姑娘,不知姑娘您幾位?”
顧若璇淺淺一笑,道:“我找貴店的掌柜。勞煩小二哥代為通告一聲。”
小二微微一愣,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四個人,看衣飾不俗也不像是來搞亂的,而且為首女子雖蒙著面紗,卻是語笑嫣然的模樣,沉吟了一下,才道:“請問姑娘貴姓?”
“免貴,姓顧。”
“姑娘里邊請,小的這就去稟告掌柜的。”小二微微躬身道。
“有勞了。”顧若璇含笑道。
難怪這暢安閣會成為全京城最負盛名的茶樓,連一個門前迎客的小二都如此舉止有度,即使她并非來品茶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和敷衍之意。
顧若璇一行人被領到了二樓的一處廂房,不一會兒掌柜就到了。
掌柜的是一個蓄著長須的中年人,兩鬢微霜,看上去五十歲出頭。面容清瘦,雙目有極為神,神態謙和卻不顯得卑微,身上卻沒有像一般商人那樣散發著銅臭氣息,反而俊雅斯文得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儒士。
“見過顧小姐,在下便是這暢安閣掌柜傅忠,不知顧小姐有何見教?”
顧若璇沒有說話,回頭朝碧蕓使了個眼色。
碧蕓會意,領著碧瑩一起出了房間,并關上了房門。
看著房門合上,顧若璇才回頭望著眉目間依然能尋到熟悉的影子,只是雙鬢早已染霜,容顏蒼老的掌柜,良久才低聲喚道:“忠叔。”
聞聲,掌柜臉色微變,像被人定住了一般,緊緊地盯著眼前的蒙面少女。
顧若璇輕輕摘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美麗無瑕的容顏,然后從懷中取出一枚淺色玉牌,背面刻著一個楷書大字“沈”,正是當初逃亡前祖父在書房中鄭重交付與她的那一塊。
掌柜看了看玉牌,又深深地望了顧若璇一眼,激動地道:“小姐,是你么?!你終于回來了!”
暢安閣掌柜,正是當初沈府管家沈忠,老淚縱橫,對著顧若璇就是一跪。
“忠叔,是我!我回來了!”顧若璇面上是少有的激動,連忙扶起掌柜。
“小姐。”掌柜回過神來,低聲道,“這里人多眼雜,不是敘話的地方,還請小姐隨我來。”
顧若璇點點頭,抬手道:“忠叔請。”
顧若璇和冥軒跟著掌柜直接上了三樓。
暢安閣的一樓和二樓是用來招待賓客的,而三樓卻是賓客止步。
相較于二樓的清雋雅致,三樓的雅間顯得有些空寂。偌大的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幾乎什么都沒有,墻上也僅僅掛了一幅淡雅的山水墨畫,更顯得房間空蕩寂寥。
顧若璇望著掌柜有些蒼老的容貌,感激地道:“忠叔,這些年辛苦您了!你對我以及整個沈家功莫大焉,請受我一拜!”
話落,顧若璇對掌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顧若璇這話倒是不錯。
當初若非沈忠帶她離開京城,她只怕早已成了長寧坡上的一堆枯骨了,又豈有命活到今日。
此外,為了替沈家洗雪冤屈,沈忠冒著生命危險潛回京城,隱姓埋名,替顧若璇留意京城的局勢。所以,顧若璇這幾年才能身在江南,卻對京城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沈忠卻連忙避開,擺手道:“小姐言重了。沈相當初于屬下有救命之恩,這些都是屬下分內之事,在下實在擔不起小姐如此重禮。”
說來,沈忠其實也是個身世坎坷之人。
他原名傅允彝,字玉章,號景湖。少時也是聞名天下的才子,文采風流,一表人才。
若是按正常程序考科舉,不出二十年,想必也能成為一代名臣。只是,傅允彝實在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那一年,他上京趕考,卻碰上了作弊案,一位朝廷重臣將他的卷子與其子對換了,還乘機污蔑他并將他關進了大理寺監獄。
幸虧沈相惜才愛才,出手搭救,傅允彝才免于一死。
歷此一劫,傅允彝也看開了,對科舉漸漸心灰意冷,出獄后改名換姓到沈府做了總管,一來謀生,二來也是為了報答沈相救命之恩。
顧若璇年幼時,學業亦曾得到他的指點,獲益匪淺。
后來沈家覆滅后,他獨自一人帶顧若璇逃離京城,安頓好小姐后又潛回京城。
因為這幾年經常操勞,衰老得比較快,又換回原本姓氏,倒是沒人注意到這是三十多年前的少年才子。
顧若璇與沈忠寒暄了半晌后,沈忠望著顧若璇清麗的容顏,遲疑地道:“小姐這次回京是……”
“當然是為了我沈家舊事而來。”顧若璇眸光清冽,冷然道。
“已經九年了……”沈忠神色寂寥,目光也有些悠遠,感嘆道。而后,他深深地望了顧若璇一眼,點頭道:“沈氏千年清譽,絕不能蒙羞含垢。不然,相爺在天之靈難安。”
“不錯。”顧若璇面色如霜,眼眸如覆上了冰雪一般,射出一絲冷意,寒聲道,“在沈家覆滅的那一天,我就發過誓,總有一天我沈徽璇誓要以仇敵之血,洗刷沈家滿門恥辱!”
“相爺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小姐有此決心,想必也會為小姐感驕傲的。”沈忠欣慰地道。
沈家雖然覆滅了,但并沒有絕后,以小姐的能力,相信總有一天會完成相爺的遺愿,還真相大白于天下,為沈家沉冤昭雪。到那一天,他也算完成相爺的托付了,即使將來到了地下,也不用擔心沒臉去見相爺。
“嗯,我絕不會辜負祖父的期盼。”顧若璇看著他,誠懇地道,“我初回京城,還不太熟悉京中局勢,還望忠叔盡力幫我,我沈氏滿門必將永遠銘記忠叔大恩大德。”
“小姐折煞在下了。小姐旦有驅馳,屬下一定肝腦涂地,在所不惜。”沈忠正色沉聲道。
“忠叔對沈家的忠心,我素來深信不疑。”顧若璇起身,話鋒一轉道,“今日特意來暢安閣一趟,不過看看忠叔是否安好,順便帶冥軒過來探望你。你們父子多年未見,想必有不少話要說。時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敘舊,你們慢慢聊。”
顧若璇轉而望向冥軒道:“我和碧蕓與碧瑩先去走走,買些東西,你不用等我們了。”
話落,顧若璇就離開了房間,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留下這對數年未見的父子敘話。
望著顧若璇離開后,冥軒才回過頭來,望著沈忠微皺的臉龐,徑直跪下,哽咽道:“義父,兒子不孝,讓您老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