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歡喜,也是喜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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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官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坐在電腦前碼字,她在那頭說,“咱們還在原來那家奶茶店見。”我合上電腦,穿好衣服,頂著七月半的大太陽,到了[Secret Love]小店等她,點(diǎn)了兩杯這里的招牌奶茶,[Secret Love],對了,我忘記說,官官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兼高中閨蜜,是典型的大長腿電線桿的身材,身高一七六,腿長一米一,體重卻永遠(yuǎn)保持在一百斤,不管是說話還是行動從來都是淑女的不行,從來沒見她和誰紅過臉,無論對誰都是真誠相待,所以,從初中到大學(xué),她的好友沒一個失去聯(lián)系,這太讓人羨慕了。

[Secret Love]小店是一家開在我們高中門口經(jīng)久不衰的老店,從我們還在這座小城上學(xué)的時候起,這家店就在了,高中三年,幾乎每天中午我和官官都要溜出校門來這里喝奶茶,每次我點(diǎn)的都不一樣,可官官只愛喝他家的[Secret Love],每次我都嘲笑她,總是喝這一種不膩嗎,每次她都笑著說,一輩子能有一種一直喜歡的味道,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聽說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是我們高中的校友,老板娘暗戀了老板十年,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一直跟隨他上大學(xué),出國讀研,工作,終于從校服走到了婚紗,喜結(jié)連理,

后來,倆人回到小城,盤下了這家店,并取名[Secret Love],來紀(jì)念,屬于他們的青春十年,每個人的青春都有故事,可只有他們能把這份記憶保存下來,寄托于此。

小店的裝潢特別文藝,左邊一整面墻噴繪的是梵高的《星空》,右邊那面墻涂成了檸檬色,用作“留言墻”,凡是來小店喝奶茶的人都可以用筆在上面寫寫畫畫,或者是那些年瘋狂追過的明星,或者是那些年悄悄暗戀過的人,或者是讓人討厭的老師,或者是讓人灰心的成績,如果寫滿了,老板就重新粉刷涂色,然后再寫,年復(fù)一年,不知道這面墻下掩蓋了多少人的秘密,大概在后來的某一天,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曾經(jīng)寫過什么。

我端著手里的奶茶想的出神,直到官官在我對面坐下我才回過神,她看上去還是跟從前一樣,明媚溫柔,一見到我就喋喋不休的說,大學(xué)城里有無數(shù)家奶茶店,但沒有一家做的奶茶讓她喜歡,所以每次放假必須要“故地重游”。

我說,恐怕能讓你故地重游的不止這里的奶茶吧,

她突然就不說話了,呆呆的看著窗外。

不會吧,這都多少年了,你倆一點(diǎn)進(jìn)展都沒有嗎,我問,

她緩慢的搖頭,用吸管攪拌著杯子里的奶茶,過了半晌才說,他要出國了。

我當(dāng)然知道官官口中的他是誰,從我和官官做朋友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這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喜歡一個叫許良洲的小男孩,

并且喜歡了整整十年。

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xué),官官從來沒談過戀愛,盡管身邊的朋友頻繁的換著前任現(xiàn)任,但她仍然固執(zhí)的孑然一身,這樣優(yōu)秀的姑娘從來不缺少追求者,但她從來沒有將就過,她的青春里纖塵不染,寫滿了那個男生以及她藏在心底的[Secret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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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官喜歡的男生叫許良洲,和我們是初中同學(xué),大概因?yàn)椤肮俟裒馒F,在河之洲”的緣故,開學(xué)第一天,她就覺得這個瘦瘦高高,笑起來有兩顆虎牙的男生格外不同,更讓她歡喜的是,這個男生不但長得好,成績好,還性格開朗,總之在她眼里,哪都好。

上帝開眼,這個哪都好的男生居然跟她做了同桌,于是初中整整三年,每天不管是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下課去廁所,課間去小賣部,就連做廣播體操的時候,她和我的談話內(nèi)容都是,許良洲今天做出了一道數(shù)學(xué)題太厲害了,許良洲昨天跟隔壁班打籃球輸了但他還是很帥,許良洲上語文課睡覺流口水超可愛,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每次看狗血爛俗的青春電影,看到女主對男主一臉覬覦的樣子,我都覺得應(yīng)該讓她本色出演。

官官和許良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哥們,他倆數(shù)次因?yàn)樵谡握n上低頭嘲笑政治老師的說話口音而被罰站,并且官官這輩子唯一一次寫檢查還是因?yàn)樵跀?shù)學(xué)課上聽許良洲講笑話笑出了聲。

那個時候?qū)W校小賣部特別流行北冰洋棒棒冰,官官每次都買一根,然后從中間掰斷,自己吃一半,當(dāng)然另一半也不是分給了我,這是她被我攥在手里的把柄,每次她不請我吃飯,我就以此要挾她,說她重色輕友。

許良洲的數(shù)學(xué)特別好,每天下課都給官官講題,官官腦子不開竅,講上三遍還一臉懵圈,許良洲就用筆敲她的腦袋,說她笨的無可救藥,然后再從頭講過,前幾天熱播劇《最好的我們》一開演,官官就一個勁的說,余淮的摸頭殺,都是當(dāng)年她和許良洲玩剩下的。

初三我們換了數(shù)學(xué)老師,是個不光講話有點(diǎn)結(jié)巴,還喜歡體罰學(xué)生的人,每次考試不及格的同學(xué)都要被叫到講臺上用圓規(guī)打手心,大家對此深惡痛絕,身為數(shù)學(xué)課代表的許良洲決心拯救眾生,于是某天課間操用板凳砸碎了那把圓規(guī),數(shù)學(xué)老師看到后怒火飆升,放出狠話查不到真兇就不上課,官官怕許良洲“東窗事發(fā)”,于是跑到辦公室說是她砸碎的,還被請了家長,才算平息,不過直到現(xiàn)在,許良洲都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緣由。

官官對許良洲的“別有用心”,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只有許良洲自己不知道,還總是跟官官說,你真是我的鐵哥們。在閨蜜和紅顏知己這些詞還沒流行起來的時候,喜歡一個不喜歡的人就會說她是自己的鐵哥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人們總是能為自己的無法言說找到合理的托辭。

初三圣誕節(jié),班里的人都買了一大堆的賀卡,單層的雙層的,帶音樂的帶燈光的,五花八門,作為畢業(yè)前的禮物,官官只買了兩張,送給我的那張寫著“友誼地久天長”,送給許良洲的那張寫著“我喜歡你的所有,不知道還要多久”。

我不知道官官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想在畢業(yè)前告訴他,但我知道的是,結(jié)局往往并不盡如人意,還沒等官官把賀卡送出去,許良洲就興高采烈的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成功把學(xué)習(xí)委員追到手了,官官說哦,許良洲說你怎么不高興,于是官官第一次和他冷戰(zhàn)了三天。

官官看著那個傻里傻氣的學(xué)習(xí)委員,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許良洲會喜歡這種性格的女生,翻來覆去之后,她覺得應(yīng)該是學(xué)習(xí)委員學(xué)習(xí)好,于是那張賀卡一直被官官夾在書里,六年過去了,許良洲始終不知道,曾經(jīng)有個女孩對他還有未說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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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以后,我和官官還是同學(xué),前后桌,許良洲在我們樓下,他已經(jīng)和學(xué)習(xí)委員分手了,于是我慫恿官官抓住機(jī)會,近水樓臺,但官官沒了信心,她總覺得上了高中之后的許良洲更耀眼更優(yōu)秀了,而自己只是他無數(shù)愛慕者里最沒競爭力的一個。

于是官官繼續(xù)扮演“好哥們”的角色,只不過多了一個功能,就是幫他擋桃花,每次許良洲遇見恐龍妹,他就說官官是他正牌女友,閑人勿近。

不得不說上了高中的許良洲好像一夜之間長開了成熟了,身高直沖一米八,會穿襯衣了,性格收斂了沉穩(wěn)了,加上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口語,彈得一手好鋼琴,在整個高中,聲名大噪,而官官還是那個其貌不揚(yáng),什么都不揚(yáng)的女生,她對許良洲的喜歡,還是不敢說出口。

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努力著,為了不長青春痘,她從來不和我一起吃辣條,因?yàn)樵S良洲口語好,她花了一個暑假在“瘋狂英語”上課,因?yàn)樵S良洲想去北京上大學(xué),她去奶茶店的時候都要隨身攜帶數(shù)學(xué)筆記,因?yàn)椴幌朐诰蹠辖o許良洲丟人,五音不全的官官同學(xué)總是在周末去KTV開一個小包間鬼哭狼嚎。

可是這些許良洲都不知道啊,或許,他知道,只是不想拆穿,兩個人就這樣默契的上演著,你不問,我不說的戲碼。可是暗戀的人始終心有千千結(jié),以前那個總是沒心沒肺傻笑的官官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得郁郁寡歡,沉默寡言。

她總是在課桌上貼滿一張一張的白紙,下課了就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有一次晚自習(xí)我聽見她在微微的啜泣,轉(zhuǎn)頭一看,桌子上的白紙寫滿了許良洲三個字,我傳紙條跟她說,覺得難過就不要喜歡了。她回答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他就坐在我床邊,我枕著他的胳膊,他給我講英語,醒來卻覺得特別真實(shí)。我看著她伏在桌子上,眼淚從眼角流出,順著鼻尖落在桌子上,眼底盡是悲傷。

年少的我們擁有的第一個秘密就是暗戀,怕你會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了裝不知道,如此輾轉(zhuǎn),就成了青春里最苦澀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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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填志愿的時候,許良洲去了北京,官官也如愿以償?shù)娜チ吮本瑥某踔械礁咧校俚酱髮W(xué),她從來都是追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不錯,這仿佛成了一種習(xí)慣,既不想知道答案,也從不在意付出。

許良洲的男神氣質(zhì)一直延續(xù)到了大學(xué),換過兩任女朋友,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

官官也脫胎換骨,從其貌不揚(yáng)到了才貌俱佳,追求者也不計其數(shù),

但每次我問到,什么時候放棄呢,找個還不錯的談一次吧,

她總說,再等等,我等等再放棄,

官官就是這樣一個執(zhí)著專一的人,

只愛喝同一種奶茶,也只喜歡同一個人。

等等,再等等,等了三年又三年,等了三年又三年,

一直到許良洲準(zhǔn)備出國讀研,那張賀卡還是沒有“物歸原主”,

我手里的奶茶漸漸沒了溫度,不知道官官的喜歡會不會也這樣冷卻,

我安慰她,沒關(guān)系,你看這家店的老板娘不也是暗戀了老板十年,一起出國又一起回來,最后總算在一起了嘛,說明上帝還是很好的。

官官站起身走到“留言墻”跟前,仔細(xì)尋找了一會說,可是上帝不會對每個人都好的,一個人喜不喜歡你,是可以感受到的,不能自欺欺人,也不能強(qiáng)人所難。

我走過去,看見“留言墻”上模糊的寫著一行小字,是官官當(dāng)年留下的,“官官雎鳩,許我良洲”,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字跡很難辨認(rèn)出,但一筆一劃都是官官這些年最孤單的秘密,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官官苦練情歌這么多年,唯一唱的好的還是一首泰語歌,《初戀這件小事》的主題曲,

我收集關(guān)于你的所有,不知道還要多久,把真相藏在心底,

每一次我們相遇,每一次你回頭看我,我裝作毫不在乎,

雖然我也有愛,雖然我也有感覺,但內(nèi)心深處卻依然沒有勇氣,

你聽到嗎,我的心,依然在那里等待,等你翻閱,希望有一天,你會明白。

走出奶茶店,天色將晚,風(fēng)雨欲來,官官掏出手機(jī),選擇好聯(lián)系人,編輯好短信,發(fā)送出去,短信的內(nèi)容是,你是年少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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