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悔痛一生

這注定是一個不寧靜的夜晚，鋼鐵廠的家屬院傳出陣陣哭鬧聲。“是韓強家發出的聲音，他家又怎么了？”鄰居們紛紛議論。

“你好狠心哪，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他也是你的孫子呀，你怎么就下得了手？”丹霞一邊哭著，一邊推搡著李銀鳳。

李銀鳳伸手阻擋著。她不屑地看著丹霞，“他是我的孫子，沒錯。可是，我不希望有一個像你弟弟那樣的孫子。誰知道這個毛病會不會遺傳？”李銀鳳一邊說一邊做出丹霞弟弟，那手腳亂顫的樣子。李銀鳳手舞足蹈地比劃，嘴里還刻薄的說：“我老韓家的孫子又不是沒有女人養。”

劉丹霞聞聽肺都要氣炸了。她使勁地推搡著李銀鳳，“你快告訴我，你把我的兒子弄到哪里去了？”

李銀鳳慢悠悠的說：“放心，那畢竟也是我的孫子，我不會把他怎么樣的。正好有一對夫妻多年沒有生孩子，我就送給了人家。你兒子在人家過得很幸福。”

“那戶人家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訴我！我要去找我的兒子！”

“你省省勁吧。這么多年過去，你兒子肯不肯認你，還不好說？”

“你就安安分分找戶人家嫁了。強子，我再給他找一個兒媳婦，延續我們老韓家的血脈。”

劉丹霞聞聽幾乎發狂，她拼命的推著李銀鳳，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她反反復復地就說這一句話。

“我不會告訴你那家人家的地址的。都隔了這么多年，你去打擾人家做什么？”李銀鳳憤恨地廝打丹霞。

“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子對我？”劉丹霞嘶聲問道。

“得罪我？哼，你回去問問你問你爹。我這一輩子就毀在兩個男人身上，一個是你爹，一個是強子的爹！”

韓強在旁邊看不是個事情，他趕緊過來，想把兩人分開。可是，兩個已經發瘋的女人攪在一起，他想拖也拖不開。

李銀鳳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她惡狠狠地對劉丹霞說：“你爹情愿找你娘那個病秧子，也不愿意跟我和好如初！我可是你爹的初戀啊。可他情愿跟那個病秧子過，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

“還有你爹。”李銀鳳用手指著韓強，發泄著一腔憤怒和怨氣。“當年要不是你爹多管閑事。怎么會這么早就扔下我們？我一輩子都被他們兩個給毀了。”

劉丹霞拼命的推搡著李銀鳳，“我的孩子在哪里？快告訴我！”

李銀鳳雖然年輕的時候有一身蠻力，可是畢竟是快60的人了。劉丹霞又正在氣頭上。她被推地連連往后退，撲通一聲，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腦勺嘭一下砸到地面，人就此昏迷過去。

劉丹霞見李銀鳳躺在地上不動，慢慢害怕起來。韓強走過來，推推母親沒有反應，知道不妙。他立刻打120，把母親送到醫院。經過醫生急救，確診為腦中風。

韓強在醫院里服侍了一個多月。李銀鳳慢慢醒過來，但是卻落下了偏癱的毛病。整天躺在床上，生活也不能自理。只是苦了韓強要天天照顧她。

李銀鳳昏迷之前也沒有告訴他們二人，孩子究竟是被送給哪戶人家？現在究竟在哪里？兩人費盡周折，知道的結果反而更令他們痛苦。唯一讓倆人感到安慰的是。知道孩子還活得好好的。

老楊的外孫女已經泣不成聲，“太慘了！真的有這樣狠心腸的奶奶嗎？嗚......”老楊的老伴趕緊擰塊熱毛巾給外孫女擦臉，又在她眼睛上面捂捂。責怪老楊：“老頭子，看你這故事講得孩子哭成這樣。”

老楊趕忙哄外孫女，“好孩子，別哭別哭。人各有命啊！因為李銀鳳近乎變態的執拗。她不光毀了自己的一生，也毀了兩個孩子的一生。”

外孫女嗅嗅紅紅的鼻子，“我覺得好幸福，有這么疼愛我的外公外婆。”她依偎在外婆的懷里。

后記

韓強蹲在河邊的沙石路上，這里是他30年來上班的必經之路。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望著夕陽下的河水，血紅的余暉落在河面上，碎成一塊一塊，渾濁的河水泛著冰涼的光。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煙，想這是不是像30年前手術臺上的塊塊血跡，和泛冷的手術器械的光澤。

韓強想自己年輕時不抽煙的，那時候最討厭抽煙的人，身上煙味老遠都能聞到，讓自己感到吊嘔心。可是自己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記不清楚了。好像是沒有了孩子以后吧！

韓強把最后一口煙霧吐出，長長嘆下氣，用腳左磨右旋碾滅煙蒂。拎起塑料袋，里面裝著給母親配的藥，起身往回走。夕陽下，他略帶佝僂的身影被拉的細長。

韓強只覺得心里悶悶痛痛的，他想明天去找報社上班的老張，看他能幫自己拿點什么主意。如果真能找到那個苦命的孩子，韓強想，我這些年的微薄積蓄都給他，還想跟他說一句，“孩子，不是爸媽當年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