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19年6月15日，11歲的我阿兒完成了他的首個30公里越野賽。臨時起意型蹭跑，沒有專業(yè)裝備，甚至沒有越野鞋。
? ? 從頭說起吧。
? ? 敖漢越野賽，葫蘆島小分隊一行10人。栗子100公里，我、小花、冰哥50公里，孫剛大哥50公里收隊；高姐、趙姐、小爽30公里收隊。藍月剛跑完大連西部100，膝蓋有傷，答應(yīng)幫我照看我阿兒。這里稱呼他為小小陳吧。
? ? 兩臺車自駕于周五下午出發(fā)。冰哥一車先行，我們一車稍后。車上我和栗子、小爽吃烤鴨喝啤酒，美滋滋的。小小陳很是興奮，我鼓勵他也抿了一口。這兩年總帶著小小陳逛。有時候在賽道上做觀眾，有時候陪我做志愿者。今年六一兒童節(jié)也是在祖山越野cp6過的。跑步的瘋子們小小陳同志見得多了。
? ? 而且小小陳天賦不錯，2016年興城徒步大會，他是親子組5公里第二名。而我向來都是倒數(shù)。
? ? ? 我們要認(rèn)真演繹“人生得意須盡歡”
? ? 晚8:30，我們抵達露營地，內(nèi)蒙古敖漢旗四家子鎮(zhèn)林家地村某處小樹林，距離比賽起點大約800米。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樹林里幾束亮光，冰哥先遣隊戴著頭燈吃燒雞喝啤酒呢。吃食都是趙姐和藍月置辦的，孫剛大哥紅燒了雞脖和雞頭帶來給大伙兒下酒。我們麻利地翻出帶來的酒，戴上頭燈，加入到吃吃喝喝地陣營。我吃得慢，小小陳吃飽了四處溜達，時不時問是不是該表演節(jié)目啦。
? ? 吃飽喝足在樹林里扎帳篷，扎完帳篷洗漱，然后鉆進帳篷給彈吉他唱歌。唱了我自己寫的歌，小花說她感動得哭了。然后遠(yuǎn)遠(yuǎn)地喊栗子，又唱了他作詞的歌。唱夠了，把吉他扔腳底下，倒頭就睡。
? ? 凌晨4點，6頂帳篷里的人齊刷刷地都醒了。被布谷鳥以及其他各種鳥叫醒的。大家都很興奮，嘻嘻哈哈，嘰嘰喳喳。小小陳在隔壁帳篷和藍月也打鬧起來，笑起來沒完。按捺不住的鉆出帳篷拍照，還有嘴饞的爬起來吃烤腸燒雞的。就屬孫剛大哥最有正事兒，去樹林對面農(nóng)戶人家提了一桶水，給大家洗漱用。這種有煙火氣的男人真靠譜，應(yīng)該頒發(fā)獎?wù)隆?/p>
? ? 大家鬧騰夠了，陸陸續(xù)續(xù)又鉆進帳篷睡回籠覺。這回又齊刷刷地睡到6點半。爬起來洗漱，去起點領(lǐng)參賽包，然后回來吃飯，收帳篷，去起點。
? ? ? ? 我的原則是不拖累人
? ? 我并沒有讓小小陳跑步的打算，我只是特別想把他帶去起點，讓他感受越野跑的氛圍，無論以何種形式，更近地參與其中。
? ? ? 越野跑的魅力，我沒辦法確切說清楚。前方路線是未知的，即便提前做路書，清楚距離及路況，但你永遠(yuǎn)不知道走在路上，你眼前呈現(xiàn)的是怎樣的景象，你會遇到哪些人，發(fā)生哪些事。雖然長距離越野很虐，因為跑量太少我又經(jīng)常受傷，但置身在山林中，時常感覺這一切很美好。
? ? 敖漢越野賽雖然是首屆，但因為用心，處處讓人覺得舒坦。補給大大方方，志愿者熱情周到，賽道景色優(yōu)美。
? ? 藍月有傷在身，打算帶小小陳在賽道上溜達幾公里，然后找個地兒玩去。9點發(fā)槍時間到，我就跟著小花和冰哥跑出去了。
? ? 冰哥特別有大哥風(fēng)范，一路跟在后面，照顧我和小花。而我最怕拖累人，尤其剛跑完祖山55公里，左膝髂脛束傷沒好，右膝也不舒服，便趕他快走。冰哥不走，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催。30公里、50公里都有我們自己人收隊，出問題收隊趕上來自然能照顧，何必折損精兵強將。
? ? 終于，冰哥被我趕跑了，我和小花搭伴繼續(xù)。小花首野，我本想盡我所能照料她完成比賽，結(jié)果剛出cp1不久遇到下坡，右膝髂脛束開始疼。我給了小花一支杖，把她也趕走了。
? ? 事實證明，分開跑是正確的。冰哥7個多小時完賽，小花因中暑虐得挺深刻，但也順利完成首野。而我，止步在30公里。其實想要繼續(xù)比賽的，最終堅定我退賽決定的，就是小小陳。
? ? ? ? ? ? 哈？你們就在我后面？
? ? 趕走小花不久，我打電話問小小陳情況。藍月告知他們已經(jīng)出了cp1。不是應(yīng)該在哪里逍遙快活了？怎么就到了cp1？而且速度并不慢，大約就在我后面2公里。和小小陳通話，這少年還興奮著呢，他埋怨藍月速度太慢，是累贅。
? ? 我太了解他了。總是按捺不住，一跑步就使勁兒沖，藍月這是幫他壓配速，合理分配體能。我想著，既然能堅持10公里，又能有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那就繼續(xù)往cp2干吧。正好我也傷著，這一路風(fēng)景這么好，爬升又不很大，索性放慢了速度，也能等等他們。
? ? 從cp1到cp2之間，我與一位本地大哥一直前前后后不遠(yuǎn)。他沒有參賽號碼，沒有專業(yè)裝備，沒背任何補給，甚至沒有水。我怕他缺水中暑，出站大約4公里時，問他要不要喝水，他說不用。直到出站大約8公里，我把軟水壺遞給他，這回他接過去全喝了。我還剩下大半壺脈動，背包里還有一點雪碧。我尋思著，小小陳和藍月有水喝不。藍月只帶了補給腰包，補給背得有限，擔(dān)心小小陳曬中暑，也怕藍月把補給留給小小陳，自己沒水喝。
? ? cp1至cp2賽道景色美，難度不大。只一小段下坡有些難度，我就惦記著沒有越野鞋的小小陳。每次電話確認(rèn)位置，他們距離都近了一些。眼看快到cp2，我干脆找了樹蔭坐地上等。事已至此，惦記無用，且寬了心吧。
? ? 沒多久，藍月和小小陳趕上來了。太陽很曬，看得出小小陳累了，但精神狀態(tài)不錯。大家都夸贊這小伙子厲害，還有請求合影的。這待遇讓小小陳很受用。我立即決定，到cp2改組30公里，爭取帶小小陳完賽。
? ? 到了cp2，小小陳坐下歇著，敖漢的志愿者們特別貼心，給小小陳拿各種吃的。我們進站晚，很多補給都沒了，我倆就坐在小凳子上就著榨菜啃大饅頭。我還第一時間找站長詢問改組事宜，最終答復(fù)是：不能改組。
? ? 那就繼續(xù)干吧。
? ? ? ? ? ? 虐的含義，少年你懂了吧？
? ? 從cp2到cp3只有9公里，沒有爬升。小小陳興致不錯，說不能讓別人超車。看樣子，完賽簡直小菜一碟。
? ? 那正午真曬啊！明晃晃的曬，沒有樹蔭遮陰，也沒什么風(fēng)。很快，我們就被大太陽曬得暈乎乎了。路好像越走越長，許久也沒走完一半。
? ? 一處河岸邊，有熱心群眾問要不要喝水，雪碧，可樂，我說不要，謝謝。
? ? 然后他問：要冰鎮(zhèn)啤酒嗎？
? ? 什么？冰鎮(zhèn)啤酒？！
? ? 然后就眼看著他打開箱子，露出掛著一層白霜的燕京啤酒。唉我去！雪中送炭。暑里送霜。真好喝。我慫恿小小陳同志喝一口，小家伙死活不肯。
? ? 裝吧。后來整理照片時我發(fā)現(xiàn)，在露營當(dāng)晚舉杯慶祝的照片中，他拿著一罐雪花。那晚我明明看他喝冰紅茶來著。
? ? 一邊喝啤酒，一邊往前挪。到26公里以后，小小陳同志越挪越慢。我摟了他肩膀，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很多人跑馬拉松時，在30公里左右后悔，當(dāng)初報名是腦袋進水了，或者被驢踢了。但沒多久，他們又會繼續(xù)報名新的比賽。
? ? 少年：不不不，我是真的后悔，我應(yīng)該在家躺著。
? ? 親娘：沒事。反正過兩天問你，就是其他答案了。
? ? 少年：不不不，我再也不跑了。
? ? 我不再爭辯。
? ? 再后來，他更累了。我告訴他，決定已經(jīng)做出，路已經(jīng)走了一半，沒得選擇，只能繼續(xù)往前。
? ? 我語氣特別堅決。堅決得像個后媽。但其實，我心疼了。可距離關(guān)門時間還有近兩個小時，不到4公里路程，挪也能挪到終點。歸根結(jié)底，我不甘心他放棄。
? ? 藍月每隔5分鐘遞給小小陳水壺，讓他喝水。小小陳聽話地每次抿一口。藍月總體粗枝大葉，但有時做事又很細(xì)心。小小陳前一天還和他胡鬧，賽道上卻尊稱他為叔叔了。
? ? ? ? ? ? 謝謝你愛我，少年
? ? 這少年和我一個脾氣，不愿意拖累人。他知道我報名50公里，擔(dān)心耽擱我時間，便一再催促我先走。我確實猶豫要不要帶傷繼續(xù)干50，也擔(dān)心我趕時間，小小陳不得不努力跟上我。
? ? 想了想，我扔下他自己顛了。
? ? 越顛兒越覺得路遠(yuǎn)，cp3似乎遙不可期，擔(dān)心后面的小小陳會中暑或者力竭。跑跑走走，走走跑跑，終于捱到了cp3，立即沖上去吃西瓜。剛吃一口就想，要是小小陳有西瓜吃該多好啊！于是，拿了兩塊西瓜，掉頭就往回跑。
? ? 本以為藍月和小小陳會落后我很遠(yuǎn)，結(jié)果跑出去沒多遠(yuǎn)，就看見他倆挪過來了。小小陳虐慘了，接了西瓜就吃。我說，終點不遠(yuǎn)了，你人生的首個越野賽馬上就要完成。
? ? 于是，我們一路到了終點，一同撞線。然后，立即冰敷，拉伸，按摩。距離5點關(guān)門時間還有1個多小時，我想著要不要照顧他到5點，自己再繼續(xù)干后20公里。
? ? 藍月說，算啦算啦。我想也是，算了吧。
? ? 非常感激嚴(yán)肅跑者藍月，真正一路陪伴小小陳同志完賽的是他。大葫蘆島一半以上的越野跑者都是他忽悠進坑的，這次連11歲少年都沒放過。
? ? 妥妥的越野代言人。
? ? ? ? ? ? ?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
? ? 我愛敖漢越野，不僅因為風(fēng)景美，還因為補給。超好吃的盒飯，醬牛肉，雞湯，排骨湯，小籠包云云，超滿足。吃喝完畢，我們兵分兩路，冰哥完賽，栗子退賽，小爽收隊完成，我們一道返葫。剩下的或比賽或收隊或混在起點吃吃喝喝，得繼續(xù)留下露營。小小陳也惦記著要繼續(xù)露營，我沒答應(yīng)。
? ? 冰哥干完50公里繼續(xù)開車上高速。要不是擔(dān)心小小陳賽后身體虛弱，不宜露營，這車我決計不坐。于是，我很認(rèn)真地和冰哥聊一路，給他支眼皮。
? ? 小小陳則睡了一路。
? ? 回葫發(fā)現(xiàn)鑰匙忘在了敖漢，去妹妹家混了一晚。和兒子擠在一個小床上，他睡著，我繼續(xù)給他冰敷，拿著冰啤酒罐子滾啊滾，把他的腿扔窗臺上倒控著。總之，有限的賽后恢復(fù)技能全部上線。
? ? 第二天，這孩子腿好好的。
? ? 第三天，這孩子又活蹦亂跳了。
? ? 年輕就是好啊，我這一身老胳膊老腿還緩了好一陣子。
? ? 我問他，群里張羅去跑天子山了，你什么意見。
? ? 他答：當(dāng)然去啊！
? ? 怎樣怎樣。當(dāng)初在敖漢的大太陽底下，在那沒完沒了的賽道上，我怎么說來著。
? 悠著點吧，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