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泛心論,一個很常見的反駁是,它不是一個可證偽的理論。確實,因為它不是科學,它就是哲學啊。這種理論并不聲稱它有什么新的,別人不知道的經驗上的發現,它所用的材料和證據都是一般當代人達成共識的物理學,生物學等等的知識,它真正不同的地方在于對這些經驗上的證據的另一種解釋。
有些時候,人們會對一些事情是否真實發生過產生爭議。比方說一些人講了一些親身經歷的鬼故事,另一些人則會一笑置之,覺得這些故事原則上來說都是虛假的。不過好在,假如讀者理解了我前邊17節的內容,我并沒有要讀者相信任何一件道聽途說,我所使用的經驗事實都是大家都無異議的,只不過我對它采取了一種非常陌生的解釋。這就是哲學的好處啊!我得到了一個結論,這個結論不依賴于任何一個爭議中的經驗事實,我只是覺得這樣才是更合理的解釋,那么我就可以確認這個結論是對的。現在卻反過來要求我的理論是要可證偽的o>_<o是不是要逼我講幾個鬼故事?
這一節說的是形式和質料的區別,最早提出這個區別的是亞里士多德的四因說,不過因為“動力因”和“目的因”和我要說的沒什么關系就先忽略了。質料和形式的二分法是相當重要的。直到今天,心靈哲學里依然有一個受亞里士多德影響的派別。叫做“形式質料論(Hylomorphism)”。
對亞里士多德來說,質料就像是人類的肉體,而形式才是人類的靈魂。我想在亞里士多德看來,每個人的性格,志趣,偏好,習慣應該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這些獨一無二的個性會和獨一無二的靈魂綁定在一起,這個靈魂會在肉體死亡后消逝,但只要某一天,比方說上帝,把一個那種性格,志趣,偏好的人復活了,它獨一無二的靈魂也跟著復活了。
大家這里可以猜猜我是怎么看的?我認為這種至今依然有強大影響力的觀點是有誤導性的。其實“我”不是形式,“我”是質料。試想一下,一個精確復制了我的性格,志趣,偏好,習慣的克隆人,他不可能就是我,因為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可能同時存在于兩個地方。這種情況,我和我的克隆人就是形式一樣的物體,但是我們的“根本我”依然是不同的。同樣的,我可以變成不同的性格,志趣,習慣,我可以不再是人,這樣也就沒所謂性格的說法了,我可以變成一只鳥,一條蛇。這就像一塊木頭被砍下來被刻成一個人偶,擺在一個客廳里,過了十幾年后又被扔進垃圾一樣。“我”就是質料。
如果結合第二到第四節的內容,肉體持存論對應于“我”是形式--質料復合體;心理持存論對應“我”是形式;簡單持存論對應“我”是質料。在今天,有些人想通過高科技手段來獲得永生,他們把自己的細胞凍結后藏起來,想著等到有一天克隆人技術成熟以后,就可以把自己的細胞取出來克隆出另一個自己,這樣自己就復活了。
如果洛克式的心理持存論是對的,人們確實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復活。但它肯定是錯的,因為假如你復制了十個自己的克隆,難道說你同時存在于十個不同地方嗎?一樣東西很high-tech并不能保證它就是對的。科技日新月異,每過幾百年人們對什么是科學就有新的認識。
今天剛剛去看了一個古埃及文物的展出,想來古埃及人是肉體持存論的擁護者,古埃及人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自己親人的尸體,因為他們就害怕一旦肉體被毀壞,靈魂也會被毀壞。看展覽時最深的感觸就是,保存尸體的技術在幾千年前絕對是高科技啊!一般老百姓怎么可能懂得保存尸體的那些復雜的工序。此外,對尸體不同部位的保存也看出古埃及人的“科學”,比方說他們會小心翼翼地保護心臟,但卻不怎么保護大腦,因為他們認為靈魂是位于心臟的。此外,未受教育的一般老百姓也不懂得寫那些象形文字的咒語啊。
只可惜,純粹的高科技無法保證你的目的就能達到,假如有一個洛克主義者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自己的細胞,想著在未來自己能夠復活,我會覺得本質上他和那些古埃及的貴族是沒有區別的。
但這不要緊,對大自然來說,“根本我”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除了第六節的證明,我還可以借用經典力學的圖景來表達一下。在經典力學里邊,沒有一個粒子會產生或消滅,質量守恒,日常生活中發生的變化都是一個粒子組成的復合物拆散,然后組成另一個復合物,我們認為那個東西消滅了,但其實沒有任何東西真正被消滅,所有的東西不過是在轉換而已。既然“我”是質料,它也只會歷經變化而不會朽滅。
我試著看類似的道理在現代物理是不是成立的,有段時間我非常在意一些什么“重子守恒定律”,“電荷守恒定律”這些東西,不過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后來想到了第六節不朽的第二個證明之后,也就放棄了糾結。
雖然我不是現代物理的專家,不過下一節我還是想秀一秀我對量子力學的理解o>_<o保證絕對精彩,后邊我會談談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后邊的部分就不完全是哲學上的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