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星期五下午放學后，范小艷早早的守在教學樓門口，于飛一出來，她拉著他的胳膊就走。眾目睽睽之下，于飛感覺不太好意思：“你這是干嘛，男女授受不親呀?！敝車娜寺犃?，紛紛哈哈大笑。

　　上最后一節課的老師恰好是那個很像韓紅的張秋燕老師，她看到范小艷拉扯于飛，心里很不舒服，于飛是她的得意門生，她不希望他毀在這姓范的女子手里，在她眼里，范小艷就是一個女無賴女地痞女流氓。她快走幾步，來到范小艷跟前：“范小艷同學，請你放開于飛同學，你們之間有什么糾紛，到我辦公室說去。”

　　范小艷一看到這個胖乎乎的女人，心里莫名的犯怵：“張……老師，我和于飛同學沒有糾紛，我媽媽叫他到我家吃頓便飯，他……不肯去，他不去，我沒法交差呀?！?/p>

　　“你這是請人吃飯嗎，分明就是綁架！”張秋燕老師嚴厲的盯著范小艷，然后轉頭對于飛說道，“張玉蘭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她是你的啟蒙老師，她請你吃飯，你為什么不去？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請你吃飯，你也是這個態度嗎？”

　　“張……老師，我沒說不去呀，就是想宿舍換件衣服，她就說……我想逃跑，你說我是這種人嗎？”于飛說道。

　　“對，去見老師，是應該穿得干干凈凈的，那是對老師最起碼的一種尊重?！睆埱镅嗬蠋燑c點頭，對范小艷說道“你放開他，拉拉扯扯的像個什么樣子，這是學校，不是大街上和自由市場。”

　　范小艷愣了一愣，沒有辦法，但又不甘心松開于飛，于飛趁著她發愣的功夫，狠狠踩了她一腳，她“哎呦”一聲，只得松手，于飛撒腿就跑。

　　“于飛！你有脾氣，晚上最好別來！”范小艷氣得一跺腳，朝女生宿舍跑了回去。

　　于飛回到宿舍，拉出床下的箱子，里面的衣服都是勞動布的，好多打著補丁，他挑了一件補丁最多的衣服換上，然后就躺在床上睡覺。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范小艷踹開房門闖了進來，“喂，那天你怎么答應我的，說話不算話，是不是個男人？”

　　“我不是不想去呀，你看我穿得這樣，怎么去嘛，你爸不把我當乞丐才怪?！庇陲w沮喪的說道。

　　“沒想到你也愛慕虛榮。”范小艷背在身后的雙手拿了出來，“給你?！币惶讔湫碌奈鞣釉诹舜采?，“趕緊換上，別讓我媽媽等久了，不然我會挨罵的。”

　　于飛這才起身，換好了衣服，跟著范小艷下了樓，朝學校外走去。

　　范小艷的家在距離鄉政府有一公里的糧站，那里的房子都新修的。范家住的是一個兩層的紅磚青瓦的小洋樓。

　　于飛和范小艷進屋的時候，張玉蘭老師正在殺魚，可能她也很少殺過魚，她根本就抓不穩魚。于飛連忙過去：“老師，我來，您休息去吧。”說著一手摳著魚鰓，刀尖在魚腹輕輕一劃，就劃開一道口子，然后摳出內臟和腮，刀背在魚身上晃了幾晃，魚鱗就被刮得干干凈凈的了。范小艷瞪大了眼睛：“你家是賣魚的？”

　　于飛沒有理她，轉頭對張玉蘭老師說道，“老師啊，今兒您就歇著，有些什么菜呀，我來做吧?！?/p>

　　“看不出啊，于飛，有這手藝，在家里常做飯吧?！睆堄裉m老師笑道，“好，今天就嘗嘗你的手藝，菜都在廚房里，你看著做吧。”

　　于飛在廚忙活了一個小時，菜全都做好了：紅綠相間的紅燒兔，麻辣撲鼻的水煮魚，色澤紅亮的啤酒鴨，香味四溢的干鍋雞……望著這一滿桌子的美味佳肴，范小艷饞的直咽唾沫，“媽，這桌子菜就是西鎮的邱貓館子也做不出來呀，于飛他爸是廚子嗎？”

　　這時，范正義也下班回來了，看著這一桌子菜，也是吃了一驚，心說別說邱貓館子了，就是縣城里也找不出弄得這么好的菜。

　　“于飛他爸是不是廚子，別說你媽，連我也不知道。”他接過女兒的話茬說道，“不過，這菜看起來是不錯，但是好不好吃，品嘗了才知道。小艷，你趕緊搬凳子，區里的幾個領導要過來吃飯?！?/p>

　　不大功夫，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開到了范家門口，從車上下來幾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他們一進屋子就看到了飯桌上的菜肴：“范書記，嫂夫人做的菜真是一絕啊，先吃飯，其他事吃了飯再說。”

　　這種場合，連張玉蘭老師都上不了飯桌，別說范小艷和于飛了，他們三人只有待在廚房來看人家吃的份兒。

　　“媽，這些都什么人呀，我爸對他們那么客氣。”范小艷低聲問道。

　　“他們是區里的財神爺，”張玉蘭老師說道，“你爸這是向他們要錢呢，鄉里的教師都半年沒發工資了?！?/p>

　　“哎，當老師也是夠委屈的。”范小艷說道，“于飛呀，我看你呀，千萬別考師范了，要考中專和高中?！?/p>

　　“中專也不能考?！币贿叺膹堄裉m老師接著話茬說道，“于飛就考高中，而且是重點，他將來是考大學的料?！?/p>

　　“張老師，我家情況你不是不知道，要是考高中，恐怕我是去讀不了?！庇陲w說道。

　　“你別擔心，你爸的工作，我去做?！睆埨蠋熣f道。

　　“就算我爸同意，他也沒錢啊，聽說念高中，一學期要好幾十塊呢?！庇陲w擔憂的說道。

　　“學費的事，我讓你范叔叔想想辦法，信用社可以貸款的?！睆堄裉m老師說道。

　　范小艷張嘴想說什么，但被她媽媽阻止了，“他們酒喝得差不多了，你過去給他們舀飯。”

　　范小艷只得閉上嘴巴，出去打飯。打完飯后，回到廚房，于飛卻不見了，“他呢？”她望著她媽媽。

　　“我讓他出去買煙了?！睆堄裉m老師說道。

　　“你真把他當兒子使喚呀？”范小艷有點不高興，“我可不想有個弟弟跟我爭家產?！?/p>

　　“哎，你呀！”張玉蘭老師嘆了一口氣，“小的時候你不是挺討厭他的嗎？”

　　“那時是不懂事，可是現在我覺得……他挺好……”范小艷嘟著嘴巴說道。

　　“剛才你想說什么？”張玉蘭老師搖搖頭問道。

　　“我們有錢，借給他讀書就是了，你干嘛讓人家去貸款??？”范小艷說道，“那錢放著又不能生兒子，你借給他，將來他有錢了，還你不就得了。那樣錢也沒損失，你面子也有了，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嗎？”

　　“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吧？”張玉蘭老師指著女兒的鼻子，“你呀，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錢，自然是要給他的，找信用社貸款就是一個說辭，讓他覺得錢來得不容易，這樣他才會珍惜，你在他心目中，位置才更重要，懂不懂啊？”

　　“哦，我明白了，”范小艷笑道，“媽你這是老謀深算呀?！?/p>

　　快天黑的時候，區里的那些人才酒足飯飽的走了，桌上的菜狼藉一片，所剩無幾，范正義讓范小艷去鄉政府食堂打點飯菜回來，這樣，屋里就只有他，張玉蘭和于飛了。

　　“今天叫你來呢，的確有件事給你說?！狈墩x開門見山，“前幾天，你爸找到我，說給你算了一卦，你和……小艷的八字很配。我呢，是不相信所謂的人生八字的，但是呢，你爸和我老同學，當年在大煉鋼鐵的時候，要不是你爸，我也可能活不到今天。所以，他的話，我還是要聽的，我也征求了小艷的意思，她好像對你也有點那個意思，你要是不反對的話，我們兩家就訂了下來，你覺得怎么樣？”

　　“一切都聽范叔叔的，我……沒啥意見?！庇陲w低下頭說道。

　　“好?！狈墩x難得一笑的拍了拍于飛的肩頭，“上次把你關進那個小黑屋，是我的意思，你不要怪官大明。我的用意呢，還是我當時給你說的兩句話，人只有兩種，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管人的和被人管的人。你說你有天大的本事，我把你關在那里面，你能怎么著呢，對不？”

　　“謝謝范叔叔教誨，我懂了?！庇陲w連忙說道。

　　“聽說你半期考上考出來完小的歷史上最好水平，還有，同學們都反應你多才多藝啊，而且人也低調。我聽了很高興，但是你可不要驕傲，這不是中考，中考考出了這個水平，那才叫真水平?！狈墩x繼續說道，“這事我也給你爸說了，他很高興，我給他說了你以后念書的學費不要愁，我給你出?！?/p>

　　“你……見著我爸？”于飛吃了一驚，心說我爸不是在2017年省城的家里嗎，他怎么會在老家？

　　“是啊，我和他還喝了酒呢?！狈墩x笑道。

　　“哦，我知道了?！庇陲w連忙點頭。

　　“今天就談到這里吧，我還要去一下鄉政府，等會兒小艷打飯回來了，你吃了飯再回學校?！闭f完，他站起身來，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了出去。

　　吃過晚飯，和張玉蘭老師又聊了一會兒家常，于飛這才出了范家，朝學校走去。

　　范正義說他見到了父親，看樣子，他應該是真話，那就是說父親是在老家，那在省城的家里，會是一個什么樣子呢？他心里感到隱隱的不安。想著明天是星期天，他覺得應該回老家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