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出墻
自神魔大戰之后，四海八荒太平了十幾萬年。九重天上的神仙們除了偶爾聽聽太上老君開壇說法，講經布道之外，成日里無所事事。
仙途漫長又孤寂，當神仙，其實也很不容易。為了不將日子過得百無聊賴，會做神仙的神仙們，大多都養了個興趣來寄托情懷，譬如太上老君愛煉丹，南極仙翁愛殺棋，東華帝君愛釣魚，折顏上神愛釀酒，墨淵戰神愛收徒，白淺上神愛聽戲看話本子，就是這個道理。
初初飛升、尚來不及養出興趣來的小仙們，因沒有其他事好做，切磋神仙界的八卦水到渠成地就成了他們當上神仙后的第一件要事。但無論聽八卦還是說八卦，又有個講究，八卦的事主需是個識得的人，這個八卦才能說得有興趣，聽得有興致。小仙們頂聚三花飛升上天后識得的第一位尊神，自然是給他們分封階品的東華紫府少陽君東華帝君。而好巧不巧的是，這一兩天內，四海八荒流傳的最大八卦，正是帝君他老人家惹上了風流債。
乍一聽，許多小仙是不信的，堅持認為東華帝君這樣最神仙的神仙，一直活在三清幻境菩提凈土。對帝君存有幻想的女神仙比比皆是，但世上還無人有這個膽子將他拉進萬丈紅塵。
另有一群小仙卻言之鑿鑿，說帝君不知在何處招惹了一位極美貌的姑娘，被姑娘家堵到了家門口又哭又鬧。帝君他老人家非但不生氣，反而對這位姑娘十分嬌寵縱容，溫言軟語又哄又勸。據說這一幕是被好幾個路過太晨宮門口的小仙娥親眼目睹的，消息勁爆火熱，連東華帝君為那姑娘擦眼淚所用的帕子上繡的圖案也被描述得栩栩如生有鼻子有眼，讓人由不得不信。
天風和暖，荷香淡淡。隔著一十三天芬陀利池，遙望陽光下輝煌雄偉的太晨宮，讓人眼眶有些發酸。鳳九定定地望著那些樓宇宮闕，坐在池畔不言不語，手中只擷了一朵白蓮把玩，懶懶地倚著一棵蓬松粗壯的垂柳，靜靜地聽著坐在她對面的阿離和成玉細細講述著這幾日天宮中盛傳的大八卦。講到言語描述略顯蒼白之際，一大一小的兩個人還要聲情并茂、如身臨其境一般表演給鳳九看。
成玉見鳳九許久不言語，禁不住有些擔心她：“小殿下，我知道你對帝君情深義重，猛然聽了這些事難免傷心。若放在以前，你在帝君身上犯些傻，我還是支持你的。可如今帝君另覓了新歡，只能說明他們這群臭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他心中是真的沒有你，我勸你還是早些醒悟，不要太執著了。”
“成玉！你在胡說些什么？”坐在成玉身旁的阿離一臉不贊同成玉剛剛那番言辭：“我鳳九姐姐是被我外公親自許配給東華哥哥的，如今東華哥哥紅杏出墻，她應該端出大老婆的架勢來，立即出手，拿大棒打了那對野鴛鴦。”說完，還不忘揮舞著短粗的小胳膊比比劃劃。
成玉撓著頭十分好奇：“你這小鬼，從哪里又聽了什么？你曉得什么是‘紅杏出墻’？什么又是‘棒打鴛鴦’？”
“知道啊！”阿離掰著肉乎乎的手指頭數著：“紅杏出墻是司命喝多了酒時親口說的。三爺爺卻認為，鳳九姐姐有婚約傍身，應該棒打鴛鴦！三爺爺還說，我們男人都有‘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時候，到最后醒悟了，還是覺得初戀最美，所以需要經常被敲打敲打，省得總犯糊涂。”
成玉瞪著眼嫌棄地撇了撇嘴：“你們男人？你斷奶剛斷了幾天就自稱男人了？”
阿離一骨碌從草地上爬了起來也不及成玉坐著高，短粗的小胳膊插著腰極有氣勢，怒氣沖沖的懟回去：“喂！成玉！本天孫有足足四十年不吃奶了！……”
成玉將鼻子湊近阿離跟前深吸一口氣，使勁兒聞了聞，說道：“我可沒聞出男人味兒來，依舊一身奶膻味兒！”
阿離圓臉突然一紅，忙撩起衣襟低頭仔細聞聞，口中還納悶地嘟囔著：“本天孫前幾日只在昆侖虛后山偷喝了一小口山羊奶，不可能輕易被你聞出來……”
成玉早已揉著肚子笑癱在了草地上，阿離見狀瞬間僵住，惱羞成怒之下，圓臉更紅了幾分，略默了片刻見成玉依舊笑個不停，便一下子撲上去二人扭打著嘻嘻哈哈地翻滾在草地上。
看著嘰嘰喳喳打鬧不休的兩個人，鳳九覺得意興珊闌，有些提不起興趣來。將手中白蓮的花瓣擲入芬陀利池水中，引得一群魚兒紛紛來啄食，鳳九從草地上站起身，沿著湖畔漫步。她覺得自己可能病還沒好利索，額角一跳一跳地疼著，心口悶著口氣酸澀澀的，早上那碗藥汁在胃里一直翻騰得難受。她沒什么力氣去思量在太晨宮門口與東華帝君又哭又鬧的美貌女子是誰，她只想挨過這三兩個月趕快離了這里回青丘去。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見鳳九不言不語獨自一人離開了，忙停下手急匆匆地追上來。成玉小心地看了看鳳九，卻被她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小殿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臉色十分不好吶？”阿離見狀扁著嘴也不敢吭聲，只擔心的握住鳳九的手，那手卻十分冰涼。
鳳九扶著昏沉沉的頭悶聲道：“我可能還病著……你們兩個誰那里方便讓我住些日子？”
二人納悶地對視一眼，隨即了然，爭搶著邀請鳳九去自己殿中小住。鳳九心煩，懶得再聽任何對她與東華帝君勸和或勸離的話，在二人當中衡量了一下，還是挑了阿離的慶云殿落腳。
成玉曉得鳳九的心思，但又十分不甘心，默默地跟在鳳九與阿離身后。她曾聽連宋說起過在昆侖虛的時候，東華帝君親自向狐帝白止求娶鳳九的事。二人糾纏了千年的情緣，在那時才終于有了個妥當的結局，她還替鳳九高興了好一陣子。這才隔了多久？東華帝君外出一趟，據說是去了一趟南荒魔族，竟背著鳳九紅杏出墻……魔族的女子自然要比神族女子妖媚大膽，不想帝君竟這么經不住誘惑。成玉十分氣惱為鳳九不值，可鳳九似乎一時半會兒什么都聽不進去似的。
慶云殿里寂寂無聲，鳳九將跟在身后的二人攔在了殿門外，獨自進了殿倒頭就睡下了。案幾上的香爐里焚著香，一縷縷裊裊升起，又似有似無的飄散在空中。
重霖奉了東華帝君之命來尋鳳九回太晨宮用午膳時，殿內沒有回應，阿離和成玉二人沉默不語地坐在殿外的臺階上看一旁花圃里的螞蟻搬家。重霖奉了東華帝君之命來尋鳳九回太晨宮用晚膳時，殿內依然沒有回應，阿離和成玉二人依舊沉默不語地坐在殿外的臺階上看日落余暉和天邊的晚霞。
到了月上柳梢之時，重霖沒再來邀鳳九去太晨宮吃宵夜，來的是個剛飛升不久的小仙，剛得了個大八卦匆匆來尋成玉，要與她將這條八卦一同再深扒一扒。成玉和阿離無精打采的仰起臉來聽他說，卻在他說完第一句話之后就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
那個小仙帶來的最新八卦是這樣的：一十三天太晨宮下午來了位嬌客拜會東華帝君，直到深夜也未曾離去……
首發于2018-01-20
修改于2019-04-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