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漆黑宇宙裂開巨縫,? 無數昏暗星球漫無規律地運轉——? ?它們在尚未察覺的恐懼中轉動,無所知, 無光澤, 也無名
——涅墨西斯
01
如滄海一粟,如天地蜉蝣,在歷史長河中無處不在,卻也無時無刻被忽略著,裹挾著。不會叱咤風云,不等揚名立萬,時光便疾馳而過。英文稱這個群體為“nobody”。
不記得名姓,就意味著一陣風過,不留蛛絲馬跡,一生歸零嗎;無法清晰模樣,就意味這萬千如一,或者萬千如蟻嗎!在某一個時空格點,我看到,楊柳堤岸的青春女子躞蹀在明媚時光;雨雪霏霏中歸來的征夫戍卒身影蹣跚;茶馬古道鈴聲丁丁……
斷壁殘垣前,我看到他們在搭建終會傾頹的他人城墻;烽火狼煙中,一群群士卒小將在為英雄的帝王霸業竭力廝殺;災難饑荒中,我看到他們終于為生存,而沒有了生存之上應有的慰藉溫暖……
他們不是時代的“零余者”,也許無知,也許麻木,但即使在殘酷碾壓中,他們也從未忘卻過生活。可是正是他們凝成的滔天巨浪,或甘愿,抑或無奈,頂著重重的生活,推著歷史無止向前。
司馬遷是第一個為閭巷之人立傳的太史令,以平等的視角去關照這樣一群人。我不記得他們名姓,但他們值得被記得。因為他們就是我們中的一個,在自己的位置開心著,落寞著,忍受著,堅守著。逆來順受,或者,順便順受,逆也逆受。無數人走過,無數人奔赴著來。
而,撫慰從哪里來?還不是那一絲絲渺茫的幸福之光嗎。
奔赴到現在,隨社會極速發展,似乎遍地黃金了。而一部人在光輝璀璨中,另一部人,深陷泥淖。他們更多時候是,頂著路過無視或鄙夷的目光,推移著,挪動著。我見過居無定所的一家人,在寫字樓墻角蜷縮;看到頂著烈日在高空擦大樓玻璃窗的工人;看過頂著大雨拖垃圾車的環衛……火車站,看過無數早已模糊了的面孔。為更好的生活,扛著大包行李,買最便宜的票,去很遠的地方,做繁重的工作,拿微薄的薪水,撐一個家。
這些,真的只是自己造成的嗎?有說,生活從來是這個樣子,始終有殘酷,有頂著光環的人,也就會有佝僂匍匐的人。從途有餓殍,到至少食可果腹,已經很好。他們要求的已經很少很少,如魯迅筆下,只求作穩了奴才的祥林嫂。不再奢求,就會更好嗎。而,這些算是雞湯嗎?
有說,要努力提高自身能力,不要怕吃苦,要斗志昂揚,被推著走了,而這一路卻無形在背離真正的生活,生活的意義。因為渺小如你,即使拼盡全部,平等與光輝不一定會兌現。努力不能覆蓋所有,亦不能解決所有。有的人一開始就沒有更多的選擇,只好等待命運一一將未來傾瀉,淋一身落寞狼藉。這,也在雞湯嗎?
生活被一些看似不容置疑的內容獨占。如果想掙脫,現實的追討就會陰險地尾隨其后。查不查覺最后都要咬著牙背負。這是他們的命運,渺小如塵。風來,擁抱自己。
而生活還要繼續,頑強也還會繼續,歷史還要推演。靠著茫茫沙漠,靠著沙里罕見的會發光的金石。還是堅信著,一切才不至于架空,愿意趨之若鶩,為望梅止渴。
寒冷時,只需要一碗熱熱的湯,單純地抱住一念希望,只要勤勞,就會很好。只要自己不倒地,就能前行。
他們,要不起更多的先見之明,擁有不來,更多的遠見卓識。更創造不出屬于自己的奇跡,只能熬制一碗熱騰騰的撫慰,安慰自己幸福。
這是,大浪淘沙中,最多人的選擇和無奈。像一場場“百年孤獨”的交替來回。其中,是否,有你,有我?
02
那要如何不被決定,如何,狂風過而神定不移,如何,在歷史的浩繁卷帙中,徒留幾字光華?那些想走出去的人呢?尋求這所謂的階層上升的熱血之軀呢?
很自然,想到了李斯,“見吏舍廁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于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他的一生都在擺脫“廁中鼠”,擺脫小人物的命運,而不停跑偏,最終,雖然成了“倉鼠”,卻也被斬于市。臨死前才恍然:“倉鼠上越高,摔越遠”。
李斯,是選擇鋌而走險。為了成為人上人,不惜放下原則,放下立場,與趙高合謀,害死太子,最后也殃及自身。這就是“倉鼠”給他喝下的雞湯。
適可而止,量力而行,如何不丟棄原本的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似乎才是最對。走在這條路上的行人,才無所謂雞湯。然而,一般的我們沒有絕對的判斷和理性,沒有全部的掌控和無瑕疵的思考。所以,有時候,雞湯成了克服這些漏洞的強心劑。
我不是很介意,在無可忍受的時候,去索求一點點不實際的安慰;在內心枯竭,生長不出力量的時候,向“不合時宜”的藤蔓伸手求助;我很能理解,在沮喪絕望之時,從無傷大雅的自欺中,得一絲不存在的希望。
不要鄙視,怎么也不夠強大的你我;不要輕蔑,力爭向上的所有渴望。只是,喝了,得到慰藉之后,要記得醒來,要看清路上叢生的荊棘,如果無法越過,就不要徒勞受傷。
電影,《王的盛宴》中,王要熄滅人們心中的欲望,炮制出一個個有悖實情結尾,讓人們就此打住向上的腳步。如李斯之類,下場相似;少數,能屈居臣子,安穩一身,算是不存。而大多數,是泯然于眾人。前者,克制不住,遠大前程的誘惑,而心存僥幸,愿意喝下“會成功”的雞湯;最后者,是愿意安慰自己:如此便好。不過問,”可以更好”。
人們,似乎永遠都無法清楚全部真實的情況,和自己準確的位置。所以,或多或少,需要一點雞血或麻痹。只是為更好地安度其生,而已。這是宿命式的無奈。只有姣姣者,才能真的平衡欲望和理想,不食人間雞湯。
我不知道“雞湯”的準確定義,但,攪動著內心喧囂和騷動或者阿Q式的自欺,極具撫慰力量的都可以稱之為雞湯。指向大都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人生實苦,誰也避免不了。極力適度就好,掐自己一把,不要上癮就好。事先擺脫,走出來的你,謝謝提醒,但不要高高站立,鄙視所有沾染過它的人。
我喝過,但慢慢回歸了自己,站起來,也在一點點窺探真知的樣子。留懸崖勒馬的警惕,肆意策馬奔騰。成功我還看不淡,可,詩意也不會丟。
也知道,古往今來,除去極少數,普羅大眾都被灌過。周作人的“閑話風”散文是五四時期的心靈撫慰,當代周國平先生的語錄,也被懷疑過有“雞湯之嫌”。嘗過,這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人間諸味,雞湯是萬千中易得的是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