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紅色指甲油
? ? ? 路原遠遠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她細心的將漂亮的指甲一個個涂成鮮艷刺眼的大紅色。是刺眼的大紅色,就像她現在的動作一樣刺眼,不僅僅刺傷了他的眼,也刺傷了他的心。
? ? ? ?她卻毫無知覺,太專注于做自己的事,而沒有察覺到他凌厲又哀傷的目光,沒有感覺到他內心的跌宕起伏。他不禁又為自己感到悲哀。
? ? ? ?她終于涂完了,抬頭看看靠在墻角的他。路原也回上目光,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注視了好一會。路原在期待她的解釋,也許她只是心血來潮打扮自己一下,并不會帶著這鮮艷的顏色投身到外面的霓虹世界,張揚著吸引各色男人的目光。路原在心里都為她想好了說辭,但是,她未必會說些他想聽的,或者,像平常冷戰一樣,一言不發。羽婷并沒有說話,反而移開了目光,繼續看著自己的指甲。羽婷的手指纖細修長,骨骼分明,指甲圓潤飽滿,精致小巧,配上這鮮艷的大紅色,把原本就白皙的手襯得更加通透,真是一雙極其漂亮的手,路原以前就曾說,她有一雙這么漂亮的手,不去做手模,真是一種極大的浪費。但是結婚之后他再也沒這樣說過,曾經是他追求她理由,現在都變成了他痛恨她的理由。她俯下身對著指甲吹起了氣,也許是想加快指甲油干透的速度,或者是為了避免他質問的目光,而不得不做一些其他的事。
? ? ? 羽婷開始還是挺高興的在打扮自己,翻出了好久之前買的指甲油,興高采烈地涂上,像回到了當初年少愛美的年紀。自從嫁給了路原,她是再也沒有好好打扮自己了,昨天無意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才發現自己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個黃臉婆了。黃臉婆,對女人來說,尤其對一個曾經那么愛美的姑娘來說,真是一種魔咒。鏡子中的樣子嚇壞了羽婷,尤其是驚擾了她那顆只看得到家庭,而看不到自己的心。才二十五六,也能抓住三十歲之前的小尾巴,再絢爛一把吧?
? ? ? 可是路原明顯不懂她的心思,他只會責怪她。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是想讓街頭那些猥瑣的男人多看你幾眼嗎?然后滿足你的虛榮心?結婚之前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么虛榮的女人。各色傷人的話都被提上過嘴邊。羽婷不由得想,才結婚一年多,當初那個善解人意的路原去哪兒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個永遠在限制自己的男人。
? ? ? ?羽婷和路原,因為這個問題,沒少吵過架。路原總是說,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只想一個人擁有你,我忍受不了別的男人把目光在你身上掃來掃去。你難道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別每天總是想著如何如何打扮自己?多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我們這個家身上不行嗎?
? ? ? ?羽婷對這個家,也算是盡心盡力,自認無愧。對這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也是從一而終,細心關懷。之所以說曾經深愛,是因為現在羽婷自己也沒辦法說清,那曾經炙熱如火的愛情,是不是早已經在沉重的爭吵中消失殆盡了。
? ? ? ?難道她愛美,在他眼里就是不愛他,不愛這個家?難道她把心思花在他身上,花在這個家身上,就不能花在自己身上?這是多么可笑的邏輯,可他為什么偏偏理解不了?
? ? ? 羽婷的指甲終于干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和路原說一句話,也沒有抬頭看路原一眼。她怕看到路原受傷的眼神,她會心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傷害了這個深愛自己的男人,會想回到從前的生活狀態。但是那樣違心的狀態,只能換來他短暫的笑臉,和她無限的皺眉。每次這種時候,羽婷總能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這不是什么劃算的事,羽婷還是希望自己也能過得痛快。
? ? ? ?羽婷涂完指甲,走到門口,換了雙高跟鞋,隨手拿了一個掛在門邊衣架上的挎包,準備出門。這高跟鞋也是她結婚前買的,是她最愛的一雙鞋,但是結婚之后再沒穿過,昨天才把它翻出來,不錯,還是那么亮眼的黑色,并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是時候該讓它重見天日了。
? ? ? 羽婷想了想,走到門口,覺得還是應該和路原說一聲。抬頭尋視他,只看到他帶著明顯戾氣走進房間的背影。他生氣了,她又感覺到了無能為力。
? ? ? 羽婷只好快速出門,離開這個讓她壓抑的地方。真是可笑,什么時候開始,甜蜜的愛巢,竟然成為壓抑他們的地方。
? ? ? ?門‘啪’地一聲鎖上了,這般大的響聲,嚇羽婷一跳。她從來沒意識到,原來門有這般巨大的聲響和力量,可以明顯劃出分界線。她是要出門一會兒,并不想這關門的聲音驚嚇到里面那個受傷的男人。也許她是想騙自己,聲音小點,也許他就不知道她出去了,或者對她的恨意就會少一點,真是個自欺欺人的念頭。
? ? ? 羽婷出門之后,頭也不回的往中心街道走去,既然出來了,心也已經傷了,那就好好對自己吧。
? ? ? 路原從房里出來,走到陽臺,在陽臺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仍舊是那么消瘦的身影,走得頭也不回,往常總是引起他憐愛的背影,此刻卻那么令他感到怒火。她為什么出去都不和他說一聲,當他不存在嗎?呵,還是說,在她的心里早就沒他的位置了?她打扮得這么漂亮出去,是要和誰見面?
? ? ? 羽婷并沒有約誰見面,也沒有想出門閑逛,她就是覺得該給自己一點點時間和空間,好好享受獨處。給自己一個從沉重的愛情里解脫出來的機會。
? ? ? 羽婷去了一家咖啡館,是他們從前約會常去的地方。在里面調情說愛,讀書寫字,暢談人生,對年輕的他們來說,真是一個再適合不過的地方了。結婚之后,他們就再也沒來這家名叫時光的咖啡館。
? ? ? 羽婷選了他們以前常坐的靠窗的位置。一扭頭,就能看到窗外的車水馬龍。羽婷喜歡看著人來人往,風景更換,內心流淌敏感的心事。
? ? ? 就這么靜坐著,原本是想給自己一個思緒安定的角落,往事卻都蜂涌而至。這么熟悉的地方,往事一幕幕都與現在相互交映,重疊起來。
? ? ? 他第一次帶她來咖啡館,兩個人都那么小心翼翼;他們一起聊年少趣事,開懷大笑,像是兩個頑童;他們在規劃未來,頤指氣使的模樣,好像未來就在他們手里;他們閑坐著,聽著咖啡館悠閑的音樂,看著時光緩緩流淌;他們一起在工作,兩臺對擺著的筆記本,也想是成雙成對的他們,偶爾抬頭看看對方,當目光碰在一起,會心一笑。
? ? ? 其實還是有很多美好的回憶的,羽婷有點傷感。為什么時光就不能把美好的都留住呢?非要兩個人互相傷害,長此以往,兩人都將爭吵度日,哪是什么令人艷羨的一對,分明是一對怨偶,難道這才是愛情的模樣?難道這才是愛情的真相?短短一年,就熬到真相了嗎?真是經不起時間的責難。
? ? ? 細想,他還是對自己挺好的。他從不和女人有任何非正常的交往,有交往,都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其間的關系,她一覽無余。他細心呵護她,天冷送衣,下雨送傘,舍不得讓她受一點罪。他大概也只是用對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她罷了,他又有什么錯呢?只是不懂她不愿被束縛的心罷了。
? ? ? 羽婷就這樣靜坐了一下午,抬頭看看咖啡館墻上掛著的鐘,快五點了,也該回家了。
? ? ? 回到家的時候,路原已經做好飯菜在等她了。看他在解圍套,飯菜還冒著熱氣,看來是剛剛做好,回來得恰是時候。飯菜騰起的熱氣遮擋住他的臉,她的心突然就柔軟起來。
? ? ? 路原看她回來了,招呼她去洗手吃飯,并沒有去看她的指甲。羽婷快速嗯了一聲,然后閃進房里,磨蹭了好一會才出來洗手吃飯。羽婷洗完手出來的時候,紅色指甲油已經卸掉了,手指又恢復了之前的清秀。路原看到了,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并沒有說什么,但眼神中多了一絲別樣東西,分不清是柔情還是感激。
? ? ? 羽婷坐在路原旁邊,看著一大桌都是她愛吃的菜。聲音不大地說,這么多的菜,吃不完多浪費啊。路原沒有說話,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 ? ? ?至此,生活回歸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