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從2018.9.6號（農(nóng)歷七月二十七）凌晨3:44去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雖然沒有見她生前最后一面，但回去送了她老人家最后一程，期間有過追憶，但回憶的內(nèi)容不僅簡短，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患病之后的，因此都太過凌亂，并且在追憶的過程中還參雜了許多悲戚，這算不上她的全貌。現(xiàn)如今心情平復(fù)下來，覺得很有必要寫一點關(guān)于她的往事！

1940年4月6日，其實是農(nóng)歷四月初六那天，娘娘來到了這個世界，農(nóng)歷的四月是一個盛夏，驕陽似火，蟬鳴四起，茂盛的植被上流過一層層的熱浪，燥熱的天氣，只有在家乘涼，因此娘娘一生之中"熱"都很重，再說那年是抗日戰(zhàn)爭開始的第四年，民族矛盾空前強大，四川也受到了影響，生活之艱苦，預(yù)示著她這一生的不平凡。她的來臨，給家里增添了唯一一個女孩，有人說，“生是一種值得慶賀的見面”，那么死，又何嘗不是一種值得尊重的道別？死者善終，生者善別，向死而生，就不會有任何怯怕了。

現(xiàn)在開始理理她的娘家家庭主要成員。在我現(xiàn)存的記憶中，我有一個二舅公，三舅婆，而我那些表叔都稱呼她為“幺姑”，我猜她應(yīng)該排行在四，從未聽她提到過她家的老大，更不知是男是女，沒有見過三舅公，更沒有見過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曾外婆，記憶中娘娘第一次失聲痛哭是因為她失去了一個娘家親人，那時我才三歲，剛剛有點記憶，她稱呼逝者為"大大"，根據(jù)后來的理解，我認為這就是她的父親，我的曾外公！隨著時間的流淌，二舅公和三舅婆相繼去世，二舅公在八十大壽的時候我和父親還去祝壽了，他的逝世我也參加了葬禮，期間根本就沒在意娘娘因為失去了親哥哥的悲痛心情，也不知去安慰她那顆蒼老的心，二舅公的一生，娘娘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說他辛勞一輩子，年輕的時候，尤其是娘娘剛嫁到我們陳家（這里需要說明下地理關(guān)系，娘娘的娘家所在地叫"高山嘴"，而我家在2004年之前都住在“安子山”，房屋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八百米，都處于四川常見低矮山地的山頂，都是一塊很大的平地，畢竟只有平地才能修房造屋）來，一有什么問題，隔山喊叫一聲，二舅公就來幫忙了，自帶鋤頭等農(nóng)用工具，而且從來不會來吃早飯，不管年輕多么壯力，最后輸給了年紀，年紀大了，眼睛開始瞎了，再加上二舅婆的語言刺激，常叫他“瞎子”，他便不服輸?shù)孛髦€去地里干活，讓人看了著實心痛，不過最后也活到了八十多，說明娘娘的家族有一定的長壽基因，二舅公的高壽這也算得上壽終正寢了，再說逝世前也沒受啥罪，算得上善終！后來三舅婆也去世了，三舅婆晚年受到了肺氣腫的折磨，常常走幾步就喘不過氣，不知道她最后的日子是怎么度過的，更不知道她受沒受罪，她離開時我不在家，只聽爺爺說起的，聽聞這個消息心里也有說不出的難受。三舅婆在我的記憶中十分和藹，以前父親修房子時，她正在幫她的大兒子看房子，而我常常去她臥室看電視，她讓她孫孫"浩浩"陪我玩耍，給我們零食。每天都是在二女家吃了晚飯來幺兒的房子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又回二女家，風(fēng)雨無阻，也很辛苦！那一輩的人受了一輩子苦，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就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二舅公和三舅婆的離開，娘娘同輩的娘家親人中就只有她和二舅婆了，說起我的二舅婆，那是一個舊社會的獨特女性，因為她說的很多話都具有夸張的成分，人送外號“胡（付）二成”（的確不確定她是姓胡還是付），意思是說的話只有兩成的可信度，二舅婆本身實則沒有什么大病，似乎有哮喘，病一發(fā)作就叫女兒們回來守氣，怕自己見不到兒女們最后一面，最后都是虛驚一場，畢竟年紀那么大了，現(xiàn)在只能深居簡出。尤其在我娘娘去世后，那輩人中就只剩下二舅婆了，她那種孤寂的心情和境況恐怕現(xiàn)在的我還無法體會！

娘娘的童年時代我了解得很少，也沒有主動問過她在嫁到我們陳家來之前是怎么樣的，在閑來無事，聽她零零散散的敘述中，知道她的童年和農(nóng)村孩童的童年一樣，光著腳丫，伙同玩伴（以前可沒有閨蜜這樣的叫法），滿彎子（彎子:指幾戶人家聚在一起的群居生活形式，比村落小，但更集中）的跑，也玩捉魚蝦，釣青蛙，跳繩，踢毽子等游戲，尤其有個最好的女玩伴，叫什么名字我記不得了，只記得她丈夫我叫陶表叔，她的兒叫陶財根，她的一生也很悲苦，她以搓麻賣麻那點微薄的收入來補貼家用，而我的陶表叔，背有點馱，干不得重活，我的老表陶財根，以前談了一個已經(jīng)有女兒的女人，跟他沒多久就跑了，后來談了一個有孫子的女人，不知道他過的怎樣，上次在娘娘的葬禮上看到不到六十歲的他已經(jīng)到了黑發(fā)難存，白發(fā)肆意生長的境況了，看來他過得也很操心，因此他們一家都過得很清苦，祖先的基因恐怕在這一代就得失傳！

我曾問過娘娘，這輩子遇沒遇到過那種很漂亮的人，她說她遇到過，那時剛解放后不久，她還沒嫁到我們陳家來，在一次趕場路上，看到一個梳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女子在水田邊洗手，辮子又黑又粗，皮膚干凈白皙，尤其那身段…當(dāng)時她都嘖嘖稱好，當(dāng)時她都覺得不錯，還說如果她是個男的都會把那女的娶了，誰要是娶到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后來還尾隨那個女子走了一段路，在趕場的時候跟丟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見過她！

娘娘的一生中也有一個死黨，名字叫付（胡）大琴，我稱呼她為胡婆婆（注:付和胡在四川話中口音差別不大，很難區(qū)分），她們的關(guān)系起源于一次殺鵝事件，那時娘娘家有一塊自留地，種的是胡豆，春天開春后，胡豆就開始開花掛果，嫩胡豆脆嫩可口，人是很喜歡吃的，自然鵝也很愛吃，那時胡婆婆趕著一群鵝四處吃草，無意中就進入娘娘家的胡豆地，并吃了幾株胡豆，我娘娘看見了，就去趕走了鵝，并且讓胡婆婆賠償損失，血氣方剛的年少女子自然不會就范，胡婆婆反唇相譏說到，這是鵝吃的，又不是我吃的，干嘛我陪？對于蠻不講理的胡婆婆，娘娘沖上去就抓住一只鵝，當(dāng)場將其扭頸致死，命案一出，當(dāng)時兩個人就撕扯扭打起來，最后這件事鬧大了，娘娘家將死鵝買下來才算了事！當(dāng)時我就想，娘娘的膽子真大，敢去單挑鵝，而且在我后來的了解中，鵝眼具有縮小萬物的作用，說明我娘娘當(dāng)時的身軀和勇敢的靈魂多么高大！自殺鵝事件后，娘娘和胡婆婆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在我記憶中，后來她們每次見面，都會互問對方怎么還沒死？然后一起開懷大笑，那種嘴上的惡意，可內(nèi)心散發(fā)出的淳樸的善良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遇到過了！隨著我年齡漸長，我也要去讀書了，最后一次見到胡婆婆是在初二的時候，也就是2007年的秋天，那時的她已經(jīng)是食道癌晚期，在她孫孫楊文強的攙扶下剛?cè)ポ斠海?dāng)時我叫了她一聲，她瘦弱的身軀顫抖一下停了一會兒才想起我是某某人的孫孫，她勉強一笑，算是答復(fù)，后來不久，她就去世了。在那個冬天離開的還有我慈祥和藹的曾祖母，此處不再展開回憶。

我娘娘什么時候嫁到我們陳家來的我不知道，也沒有去推算過，根據(jù)那時候男女談婚論嫁的年齡，應(yīng)該也就十六七歲吧，那時的爺爺快二十歲了，也是銳氣方剛，不過通過打石頭，已成為一名在周圍已經(jīng)小有名氣的石匠，解放后的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修水渠，架橋鋪路，每一處都有過我爺爺忙碌的身影，他曾指著回龍鎮(zhèn)上的漏龔灘大橋說這就是他主持設(shè)計并建造的，還有牛佛大橋，也參與了施工，還有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建筑，一般人見到我爺爺都會尊稱一聲"陳師傅"，如此優(yōu)秀的人，說媒的自然不少，當(dāng)時對于別人的說媒，他還有點不愿意。后來他說，他二十四歲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我大孃了，當(dāng)時還有人給他介紹，哪里像我，一樣的年紀連個女朋友都耍不到！！！我一時語塞，想起來是有點羞愧難當(dāng)自嘆不如啊。

娘娘的一生共養(yǎng)育了六個子女，兩男四女，（我還有一個大爸，不屬于我娘娘養(yǎng)育的，因為我娘娘來陳家時，我大爸都快十歲了，屬于繼子。我大爸的生母其實和我爺爺根本就沒啥關(guān)系，聽娘娘講，我大爸應(yīng)該屬于我爺爺?shù)牡埽菚r我曾祖父和我大爸的生母有不可公開的戀情，一不小心就有了我大爸，但我曾祖父那時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怕名聲不好聽，就把已經(jīng)懷孕挺著大肚子的我大爸的生母和我爺爺關(guān)到一個屋里，讓別人以為他們發(fā)生了關(guān)系，肚里的孩子是我爺爺?shù)模鋵嵚犇棠讨v，那時我爺爺還不到十四歲，當(dāng)晚被關(guān)在屋里被嚇得哇哇大哭）我爸排行老四，還有一個幺爸。她曾自豪地說，她懷多少個就生育并養(yǎng)大多少個，不像現(xiàn)在的人一不小心就意外流了。我曾問過她，當(dāng)時連續(xù)生下三個姑媽后，是否有來自各方面的壓力，畢竟還沒一個男丁…她說怎么沒有，以前生下你大孃和二嬢后感覺都不怎么受待見，尤其懷著我三孃的時候，在快要生的那天，還一樣扛著鋤頭在地里干活，當(dāng)時我爺爺在外面忙活，根本無暇顧及家里，而且月子還沒坐完就又下地干活了，當(dāng)時家里窮（具體怎么窮，此處不展開回憶，下文自由闡述），生下了我爸后，才吃上了米，所以就認為我爸是家里的福星，從小我爸就沒受過啥苦，也因為他是第一個男丁，深受我曾祖母的喜歡，也因為如此，我爸答應(yīng)我曾祖母，以后她要去世了，一定會回來守著她離開，最后我爸也做到了。在生下五孃和幺爸后，考慮到幾個子女幾張嘴，還有一個需要贍養(yǎng)的曾祖母，開支較大，因此就決定不再生了！

以前的艱苦，我沒有啥親身體會，只能從娘娘的凌亂的回憶中提煉總結(jié):那時盛行"農(nóng)業(yè)社"，吃大鍋飯，生產(chǎn)資料歸集體所有，而那時的集體主要為生產(chǎn)隊（實權(quán)主要在保長手里），我那從未謀面的曾祖父就當(dāng)過保長，那時為了防止以權(quán)謀私，就把我曾祖父調(diào)到其它村當(dāng)保長，和現(xiàn)在的義務(wù)兵一樣，在非籍貫地當(dāng)兵。但那時物質(zhì)實在匱乏，勞動人民為了活下去，都在想方設(shè)法填肚子！聽娘娘講，那些年餓死了很多人，有些是一整家一整家的餓死，說是斷子絕孫也不為過。那時沒有吃的，有人就喝水，但水喝多了會得浮腫，那代人稱之為"瓜兒腫"，身體虛胖，但由于沒營養(yǎng)，身體是沒有氣力的，那時也有鎮(zhèn)醫(yī)院負責(zé)治療這種病，那就是鯽魚熬湯，但是在那卻吃少穿的年代，這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有時那些村干部下去視察，看到一整家人都躺在屋門口的石板上，和死人無異！還有人為了不餓，就打起來吃高嶺土的注意，還給土取了一個很普度眾生的名字，叫"菩薩米"，但是高嶺土屬于粘土，礦物質(zhì)較多，吃了是不會被人體消化和吸收的，雖然有飽腹感，也是沒營養(yǎng)，最后也不容易拉出來，只有活活脹死！我也問過娘娘，那時國家不管嗎？她說，人人如此，自身都難保，誰還有精力去管別人？遇到那些無人收尸的死者，鄰居就拿席子裹起來草草的埋起來，那時的人命真是如草芥一般！

后來自然災(zāi)害結(jié)束，生產(chǎn)隊開始有了一定的糧食產(chǎn)量，尤其是地里有了可以吃的東西，讓人很眼紅。但那時人還是吃不飽的，地里的又屬于集體所有，所以就去偷地里的。不過生產(chǎn)隊會派人巡山，抓住了不僅沒收工具，所在家庭還要被扣工分，說起工分，那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主要就是靠你工作的產(chǎn)量來定，最后靠工分多少分糧食。如果在農(nóng)業(yè)社正常的早出晚歸的工作，那點工分是很少的，因此那時祖父就外出在鎮(zhèn)上從事修橋鋪路的民生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工分是生產(chǎn)隊的兩三倍，而且外面還解決伙食和額外發(fā)一塊二一天，這錢對那時來說相當(dāng)于今天五百左右，由于沒參加隊里生產(chǎn)勞動，是需要補工分的，扣去群補的時候還有剩余工分，因此最后的糧食也可以多分點。后來才曉得，吃大鍋飯的時代，大家工作沒積極性，糧食的整體產(chǎn)量也不高，而且對大家在工作時偷吃現(xiàn)象處罰較重，一般都是扣除當(dāng)天所有工分，但是大家還是要冒險嘗試，比如在收獲紅薯的時候，把那些大的紅薯用腳往地深處使勁跺下去，等收工了半夜三更再去刨出來，那時的紅薯湯甜甜的，甚是美味，后來這招就行不通了，因為隊里會派專人在最后收工之前用鋤頭來隨機鉤刨；還有一個就是花生，在總有人會禁不住花生的誘惑鋌而走險，奶奶說以前也是二孃去扯了一株花生摘下來后在屋旁的水池洗干凈來吃，被娘娘看到，責(zé)備她說二孃膽子真大，就不怕被抓住？果然，很快就有人去舉報，當(dāng)時的保管叫楊福才，想扣當(dāng)日工分，我二孃辯解說是她的確刨了幾粒花生，不過不是她扯的，是別人扯了花生后落的針，當(dāng)時的保管叫楊福財，鑒于這樣的辯解，我娘娘就和他吵了一架，那時我娘娘吵架的功夫已經(jīng)開始嶄露頭角了。還有在牛圈壩子一群人擇花生的時候，總有人會偷吃幾粒，我問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娘娘說，怎么不被發(fā)現(xiàn)，只要看有人嘴巴在動，呈現(xiàn)出咀嚼狀態(tài)，就讓這人用清水漱口，是否偷吃就一目了然了。當(dāng)然也有稍微聰明點的，趁著去上廁所的機會，用腳指拇夾住一兩顆花生，找個地方藏起來，收工時再去取…那時為了活下去真是絞盡腦汁，與生產(chǎn)隊保管斗智斗勇呢

好不容易到了靠工分分糧食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自帶盛裝工具去“牛圈壩子”挑所分的糧食，那時因為我曾祖父在另一個生產(chǎn)隊當(dāng)保管，通過互通這邊的保管，就給我家多分了糧食，同理，我曾祖父也給這邊保管的家人多分了糧食，我問娘娘，不怕被舉報嗎？她說隊里一般都會把這些事壓下來，因為那些隊長更兇:在收工社員走后，就大挑大挑地往自己家里挑谷子……！分下的糧食只有等我祖父外出打工收工之后才回來帶領(lǐng)一家人搬回家，有時二舅公也來幫忙！

除了糧食，生產(chǎn)隊也養(yǎng)豬和牛，過年也會殺豬分肉！養(yǎng)牛需要喂草，那時的牛是勞動主力，有專人照看，同時生產(chǎn)隊還預(yù)留了那些貧瘠的交通不便的山地和低坳處來留山草來喂牛！那時我大孃，二孃和三孃每天早上去上學(xué)之前都要去割一背篼草去牛圈壩子稱重得工分，有次我二孃和她的玩伴叫歐麗莎的闖入了生產(chǎn)隊預(yù)留的草地，自以為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各自割了一背，兩人興高采烈的去牛圈壩子稱重時才發(fā)現(xiàn)有個叫歐財江的已經(jīng)目睹了她們兩個所割草的“非法性”，但是最后只給歐麗莎稱重，而把我二孃的草直接倒了喂牛……我二孃哭著回來，告訴了娘娘這件事，我娘娘對于歐財江的不公正去找他理論，認為他包庇本家人歐麗莎，最后大隊干部出來調(diào)停也給我二孃算了工分才了事，現(xiàn)在歐財江依舊是孤寡老人一個…

有次生產(chǎn)隊過年殺豬分肉，好不容易分了一塊肥肉較多的肉（肥肉多，可熬油），平時見不得太多葷腥，一家人因此高興得不得了，可以好好打打牙祭了，可是那時我爸才幾歲，看上了別人的豬尾巴，哭著吵著要給別人換，眾所周知，豬尾巴除了有嚼勁，香以外，完全比不上肥肉能解人饞頭，最后還在地上打滾撒潑，父親作為那輩人中家里的第一個男孩，受盡寵愛，吃的苦最少，比如我那些孃些放學(xué)前和放學(xué)后都要割一背草去掙工分這事父親幾乎就沒參與過，最后還是祖父一狠心，說服了娘娘，把豬尾巴換了過來。這件事娘娘說了無數(shù)次，每次父親在旁邊時，娘娘都會問父親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父親總是說看豬尾巴的樣子感覺很好吃。現(xiàn)在呢，娘娘去世后的喪事期間，祖父每頓吃的都是豬尾巴！

真正的能過的下去的日子是土地下放以后，也就是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實施以來，家家都有了屬于自己的田地，大家都很熱情的耕種，幾乎年年都是豐年，但那時肥料用的少，糧食品種也不好，產(chǎn)量也是不高的。每次收獲后，就挑糧（主要是玉米和稻谷）到鎮(zhèn)上糧站交糧上稅，最后剩下的勉強夠一家人溫飽！那時國家政策是犧牲農(nóng)業(yè)來支援工業(yè)，畢竟三大改造后連續(xù)幾個五年計劃都是工業(yè)為主，大量工人需要吃飯，農(nóng)民們也默默忍受了，而現(xiàn)在呢，工人拿著不菲的養(yǎng)老保險，頤養(yǎng)天年，同時代的農(nóng)民每個月拿著退耕還林后的幾百塊糧食補貼和幾十塊錢的養(yǎng)老金，又失去了勞動能力，生活拮據(jù)困苦不堪，已然成了國家的包袱，不聞不問！農(nóng)民不寒心嗎，政府良心不會痛嗎？不過農(nóng)民有了自己的土地，是比解放前好。

從上世界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我出生之前的那二十年時間，就是我娘娘三十到五十歲，我沒有太多的關(guān)于她的認識和了解，只是從歷史教科書和長輩的言談中了解到經(jīng)歷了知青返鄉(xiāng)，恢復(fù)高考和改革開放，那段日期，我那四個姑媽和父親以及幺爸相繼出生長大并先后結(jié)婚。尤其是我娘娘和爺爺結(jié)婚后，我爺爺還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兄弟，也就是我幺公，長兄為父，長嫂如母，爺爺和娘娘就張羅著給幺公取了媳婦，隨即我幺婆生下了大女紅梅，我大孃和紅梅是玩伴，也是競爭對手，爭寵我曾祖母的愛，由于次次都是紅梅落下風(fēng)，就引起了幺婆的不滿，認為我曾祖母偏心，加上一個大家庭是在爺爺?shù)慕y(tǒng)領(lǐng)下運行（那時我曾祖父似乎已經(jīng)去世），就認為我爺爺不公平，于是吵的不可開交，最后只好分家！

分家的時候，家里也沒有什么東西，最后通過抽簽的方式，我幺公運氣好，抽到了堂屋那一塊，老堂屋原來是地主的主屋，在我讀高中時，聽家里人講，幺公在里面挖洞窖藏白酒的時候挖出了許多袁大頭。而我爺爺只抽到了右側(cè)房，只有兩間茅草屋，我大爸抽到了左偏房，只是一間茅草房，我大爸脾氣大，立即拆掉修了新的泥巴房子（泥巴墻:通過竹快編制外圍，填充切碎的稻草，碎石塊，爛泥，最后我現(xiàn)在的鋼筋混泥土一樣，層層澆灌，風(fēng)干做墻。），分的家具我只記得有一個衣柜，似乎也是當(dāng)年地主家用過的！

而我爺爺呢，當(dāng)時有了我大孃，直接將原來的茅草屋推掉重蓋是不現(xiàn)實的，因為那樣沒有住的。因此在保留原來的房子的基礎(chǔ)上向右邊修建了堂屋和一個偏屋,并在堂屋正對的位置往下約二十米修建了一個高達三層的石頭房子，修建這石頭房子當(dāng)是來看也算是重大的工程。石房子周圍的設(shè)計和布局現(xiàn)在看來也很有藝術(shù)性，一層靠近竹林，因此不住人，設(shè)計了對稱而上的臺階，二層臺階出有大的緩沖平臺，靠近壩子外圍有一米寬，三米長的花圍，花圍盡頭是一個大的房間雛形，可惜從來沒用上，后來用來養(yǎng)鴨關(guān)雞，所有的布局都是對稱的，盡現(xiàn)古巴比倫空中花園的美感！總體來說，新堂屋下是壩子，壩子下是石階，石階旁是兩間準(zhǔn)備作房間的石頭圍墻，石頭圍墻和石階之間是花圍，石階底部是三層石頭房子的地基。單單如此多的石頭在那時就不多見，那是我爺爺剛剛學(xué)打石頭,以前我問過空蕩蕩的石場里面那些石頭到哪兒去,現(xiàn)在想起來才知道原來那些石頭都用來修建石頭房子了，不過聽奶奶講當(dāng)時蓋房用的瓦,要從很遠的地方人工挑回來,還有很多蓋房需要的木材都是那些還沒有長大,長成都桉樹,這個問題以前我有問過奶奶我說你看房梁上那些木材怎么那么細那么小，當(dāng)是奶奶笑著說當(dāng)時沒有，不得不用。后來他們才在自己的地邊田坎上載了很多樹苗。

不是我無法體會娘娘將她的大女也就是我大孃嫁給我趙姑爺?shù)那榫埃夜烙嬓睦镆欢ㄊ俏逦峨s陳，有不舍，也有期盼。聽她講，她“放人夫”都比較早，十多歲就把我那些姑媽嫁出去了，讓她們各自成家，自負盈虧。而且婚前教育主要是如何為自己的公婆家盡心盡責(zé)，做好兒媳，而不是顧娘家！當(dāng)然，對于那些姑爺?shù)募揖常劜簧蠞M意，也談不上不滿意，門當(dāng)戶對的就比較合適，現(xiàn)在看來，我那些姑媽都很持家，家庭也和睦，這和她的言傳人教分不開！

上世紀九十年代前后一年，我哥和我堂姐（幺爸的大女）相繼出生后，家里的矛盾開始凸顯了，也是一樣，我幺娘認為我奶奶只喜歡男孩不喜歡女孩,而且那時我哥和我那堂姐平時根本就玩不到一塊兒,在我出生以后也就是三四歲,沒有一點記憶的年紀，傳言我很喜歡去脫我堂姐的褲子,還要看她尿尿。這些都是我哥很多年以后給我說的，當(dāng)時沒有一點記憶。鑒于這樣的情況，男女有別，沒有辦法我娘娘也很為難最后只有將我那堂姐送到她外婆家養(yǎng)。以后每次我幺娘與我娘娘吵架的時候總是會提到這件事，最后我奶奶去世的時候他那幾個女兒只是象征性的來一趟,并沒有什么情感，因為畢竟不是她帶大的。這件事我也在娘娘生前的時候也求證過，問她是不是真的有重男青女的思想，她說相比之下更喜歡我哥和我。最后我幺爸為了爭一口氣在連續(xù)生了三個女兒之后,斗氣,最終生了一個兒子。現(xiàn)在看來生女是多么好，現(xiàn)在女的那么吃香，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真是造化弄人！

娘娘給我講，我爸初中畢業(yè)之后就開始謀生了，由于各式各樣的原因，我爸先后去河邊淘沙，當(dāng)時窮，用油炒的鹽巴當(dāng)菜下飯；后來又去學(xué)修手表，但是來修手表的都是熟人，費用幾乎給的很低，有些不自覺的人還會順手拿走新的手表，導(dǎo)致入不敷出，甚至還有女的因此來勾搭我爸，這種事我媽當(dāng)然不樂意了，最后只好不再修表作罷，現(xiàn)在家里還收藏著我爸的修理工具和大量的手表配件；修表這條路斷了，我爸又開始搞起了副業(yè)——養(yǎng)魚，把堵水田挖深，用石頭砌起來當(dāng)田坎關(guān)水，投資有點大，現(xiàn)在那魚池還在用，石頭田坎成了小路主干道。然而，養(yǎng)魚這條路也沒走多遠，剛開始養(yǎng)魚的時候為了防止被人偷魚，就在高坡處修建了一個石頭房子，大小剛好容納一張床，我爸晚上就在里面住著看魚，為了防身，還用鐵塊打了一把劍，這劍小時候時常拿來玩，最后修新房子時和我那幼時玩過的鐵環(huán)一起投入了地基里……看魚用的石頭小屋的確帶來了極大方便，也為有些人帶來了“方便”，一些處于荷爾蒙膨脹期的男女趁我爸平時睡在家的時候，在那里面做男女茍且之事，這種事在農(nóng)村是很忌諱的，普遍認為，男女在別人家做行歡之事，主人家會倒霉。于是不久，我爸就滿身生瘡，痛的苦不堪言，娘娘也無能為力！剛開始的時候，魚塘里的魚在捕撈之后也賣了點錢，后來連續(xù)幾次魚塘害瘟，魚每天都在死，那幾個月家里吃死魚都吃膩了。那時慢慢有了我，我媽呢，主要就每年都養(yǎng)了一只黑羊，過年賣了好買年貨，可是有一年快過年時，養(yǎng)的快賣的黑羊被偷了，娘娘當(dāng)時講羊被偷時的場景:娘娘和爺爺睡在石頭房子的頂樓，半夜聽到我哥吵鬧，那時我哥才兩三歲，好不容易哄睡著后就聽到了羊圈門打開的聲音，接著羊叫了幾聲，當(dāng)時就覺得不正常，以為我媽會自己起來看，誰知道，第二天早上才發(fā)現(xiàn)羊被偷了，羊圈的門是被撬開的，現(xiàn)在看來晚上睡覺的膽子真大。似乎也知道是誰偷的羊，甚至知道羊被牽走時走的路徑，可是苦于沒有直接證據(jù)，只好做罷！

羊被偷后，我家再也不養(yǎng)羊了，一家人日子過得很苦，尤其是魚塘失敗后，那時我也出生了，我三姑媽看到我家的情況，就對我爸說，家里呆著不是個辦法，應(yīng)該出去打工，如果舍不得孩子，將來就得讓孩子和自己一起吃苦，出去無論如何都比在家好。那時我三姑媽嫁的那家人是做衣服的，在昌都扎了根，感覺昌都就業(yè)機會挺多的，于是我爸媽一狠心，就收拾下出去打工了！聽娘娘講，他們走的時候，我還不到兩歲，他們出發(fā)時，是早上，我媽一起床，我一個人睡就嚶嚶嚶的哭，我娘娘就悄悄來我床上和我睡一起拍我的背安慰我，其實當(dāng)時我完全不知道，這一睡就睡到了我五歲！五歲后，學(xué)前班開始，就和我哥一起睡了。

我哥大我三歲，因此我哥去讀書后，有三年左右時間是我一個人度過的，那時農(nóng)活比較忙，不能到處跑動的時候，娘娘爺爺就帶我一起出去，在地上墊一塊塑料布，把我放上面，讓我自己一個人玩，這些事自己只有點零碎的記憶；后來有點懂事了，但還不滿足讀書年齡，他們就把我關(guān)家里，有時醒來，看到鍋里有飯，就吃了，但是出不去，因為門鎖著，就哇哇的哭，大聲叫娘娘，這時住在旁邊的幺婆偶爾就會安慰我，說他們一會兒就回來…這些事自己是有記憶的！

童年的記憶很多已經(jīng)開始模糊，關(guān)于她的也是凌亂不堪！現(xiàn)在零碎敘述關(guān)于我的童年記憶片段。記憶最深的一次便是我似乎很頑皮，晚上在爺爺床上和哥哥一起玩，那時是和娘娘睡的，那晚看電視看的比平時晚，娘娘就要去睡了，而我卻不，叫了我?guī)状危叶疾粸樗鶆樱詈竽锬镎f那今晚就睡這兒吧，我可不干，可娘娘已經(jīng)回房了，并且順便關(guān)了門，我敲門不開，就傷心的哭了，哭著哭著越哭越傷心，就把晚飯都吐了出來，當(dāng)時我記得嘔吐物是稀飯，上面還有一點蔥花……后來娘娘看不下去，就把我從爺爺床上抱回屋睡了，從此以后，在我不敢看電視那么晚！從那次的嘔吐物，我回憶起了童年時吃的那些東西:夏天天氣熱的時候吃的叫"羹羹"，用自家麥子磨出來的面粉先用清水和稀，然后倒入滾燙的開水中，基本上就著咸菜能吃四五碗，可是并不禁餓；冬天的時候在冬至那天還會燉補藥，有點苦，我?guī)缀醵际翘魭锩娴娜猓髞硌a藥威力太大，一家人吃了補過頭流鼻血后好多年都不燉了；那時家里冬天會挖紅薯，紅薯不僅可以用來煮稀飯，還可以在做飯的時候墊在鍋底蒸飯（那時蒸飯并不是用甑字，這個物件是用木頭做的，似水桶，上面寬，下面窄一點，分兩層，分界點靠近底部，其原理和現(xiàn)在的蒸籠差不多，都是利用水蒸氣的熱量來弄熟米飯），這樣的蒸飯也要將生米用水煮成七成熟，然后濾出來的水叫米湯，鍋底加點水，鋪上幾層紅苕片，上面再蓋上七成熟的米飯，最后往鍋邊倒上一點水，水立即汽化形成水蒸氣，此刻趕緊蓋上鍋蓋，不讓水蒸氣跑掉，繼續(xù)用柴火中火燒幾分鐘后，用鍋鏟翻一下飯，再燒幾分鐘，最后用鍋鏟插插，能插到鍋底就說明紅薯片熟了，那就可以了。有時鍋里有油，紅薯片貼近鍋面的那層就會烘成鍋巴，那可是一頓美味，雖然米飯也可以行程鍋巴飯但是沒有紅薯片香，將鍋巴揉成一個飯團，吃起來真是一大享受；也可以用紅薯切粒條來煮飯，甜甜的，也很好吃；夏天有時也用面粉來烙餅，味道一般，一般事先在和面粉時都會放糖！有時蒸飯時墊底的也可以是土豆，烘干了的土豆鍋巴也很好吃。

小時候身體較差，抵抗力弱，由于身體機能還不成熟，尿床成了常態(tài)，最先尿床完全沒知覺，后來有時候夢到到處找?guī)瑳]找到就尿了。這一尿不要緊，娘娘半夜會摸我襠部，如果尿床了，她會斥責(zé)我一頓，說以后會得風(fēng)濕，然后用干的東西墊住打濕的部分……以至于后來我讀初中時還尿床，我也用這個方法，那時都是一個人睡了，索性就脫掉，這樣后來養(yǎng)成了只穿內(nèi)褲睡覺的習(xí)慣。順便說一句，娘娘的風(fēng)濕病是很嚴重的，有時常常疼的睡不著覺，尤其是手指，有些地方都已經(jīng)變形，病因主要是因為以前不懂的照顧自己，穿了太多濕衣服，還有坐月子期間碰了冷水…

關(guān)于生病的，記憶里最深那次是有次不知吃了什么東西，半夜肚子漲起老大，根本睡不著，我起來挺著肚子對她說，娘娘，漲起好痛喲？她只能急的團團轉(zhuǎn)，用手往下按腹部，企圖把里面的氣體按下去，后來不知道是那晚怎么睡著的，不過第二天天還沒亮，只能看清路的時候，爺爺就背著我去了縣里的醫(yī)院，現(xiàn)在還清楚記得當(dāng)時我爺爺走到凹土的那個上坡的土邊，被她遠遠叫住叫住，她當(dāng)時站在大爸的壩子旁邊，問忘沒忘帶啥東西，我爺爺說沒有，就繼續(xù)用背帶背著我趕路，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漲過氣！

我出生時，頭頂正中間有一個軟骨狀的包，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以為是我不小心碰到的，就用手給我按，不見好轉(zhuǎn)，后來專門因此去看醫(yī)生，說要不要做手術(shù)去除，醫(yī)生說這沒啥，以后長大了會消失的！現(xiàn)在頭頂都還有隱隱的一塊凸起，根據(jù)這些年看的武俠片，我認為那應(yīng)該是三花聚頂中的一花！

那個年代的人，很少注意身體健康，而他們的目標(biāo)就是活下去，不像現(xiàn)在的人追求的是高品質(zhì)生活，因此，從我記事開始，娘娘就有健康方面的問題，雖然暫時不致命，但很嚴重的影響生活，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牙病和胃病。牙病主要是因為從小到大幾乎不刷牙，導(dǎo)致大牙蟲蛀，牙根爛在牙齦里，時不時的就發(fā)炎疼痛，這些疼痛我知道的，她們覺得是小事，或許是那時家人的不關(guān)心，就任疼痛發(fā)作，有時痛的睡不著，她就用鹽巴或者花椒來塞住牙齦處，雖然能暫時減輕疼痛，但是并沒什么用。有次她的牙痛又發(fā)作，疼了好久，以前的方法完全不低用，牙齦完全腫了起來，我一回家以為她嘴里含著糖……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太造孽了！當(dāng)時她也說，疼了幾天，沒人來關(guān)心…我們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里都希望她早點好！到了晚年，雖然一看她整齊的門牙，其實大牙全掉完了，那些發(fā)炎的大牙牙根時常發(fā)炎。從掉第一顆大牙開始，為了咀嚼，換了一顆大牙，可是發(fā)炎的爛牙根沒取出來，安的新牙齒也發(fā)炎，最后索性也取了。有次為了給她疼愛的曾孫撕甘蔗，整齊的上門牙也磕掉了一顆，不久后，下門牙吃飯時莫名其妙又掉了一顆，從此，說話都漏風(fēng)了！

她的胃病來源于兩個原因：一是那時窮，根本沒有吃的；還有就是為了做農(nóng)活，常常加班加點完成而顧不上吃飯！我讀高中后，就沒有吃早飯的習(xí)慣，她時常因此告誡我，要吃早飯，不然以后得了胃病像她一樣就慘了！她的胃病主要是胃潰瘍，以為自己熱很重的她常吃的西藥是“穿心蓮”，這樣一直吃，正常是吃四粒，吃到最后加量到七八粒吃都沒啥效果，我以前也吃，因為包著糖衣，我吃這樣可以不喝水，就靠口水把它咽下去為了緩解胃痛，常備“陳香露白露”…她的胃病，使得她后來的癌癥，用中藥控制的方法很難施行，因為不僅苦，而且中藥刺激胃，有時喝了中藥直接就吐了……

既然胃不好，那腸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千禧年之后不久，好像是我讀二年級，也就是2001年，她就開始拉肚子，平時拉肚子都是拉幾次就自然止瀉了，可是這次沒有，也去拿了藥，最后并沒有效果！我爸考慮到娘娘的"熱"很重，認為是這個"熱"導(dǎo)致的腹瀉，于是讓她去我爸打工的地方昌都耍一趟，看那里的低溫嚴寒天氣能不能對她的病有所好轉(zhuǎn)。于是，娘娘帶著我和哥哥，還有舅舅家的表哥一起前往，當(dāng)時是爺爺送我們上的牛佛到成都的車，是趙姑爺送我們?nèi)ゴ貥蜃牡讲嫉拇蟀蛙嚕∮捎诘谝淮紊细咴?jīng)驗不足，又是第一次做臥鋪，長時間躺著，那時路又差，來回晃蕩，不久我就出現(xiàn)了高原反應(yīng)。我還記得，那是停車休息，一群人下去上廁所，忽然有人大喊前面有只狐貍，眾人追去看，我也去，可是沒跑幾步，就覺得呼吸不暢，頭暈，恍惚看到那生物鉆到了石頭縫，于是往回走，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好不容易熬到車上，娘娘見狀，便問我怎么回事，我說我也不曉得，最后還是隔壁鋪的人說可能是高原反應(yīng)，喝點葡萄糖就好了，可是我們并沒有帶，那人很友善，便給了我一支，我喝了之后等一會兒就好轉(zhuǎn)了，那人的恩情我一輩子也不會忘，正如爺爺娘娘，爸爸媽媽的恩情一樣！當(dāng)時的大巴車是新車，由于路途遠，需要兩個司機換班開車，趙姑爺把我們幾個托付給一個司機，讓幫忙照顧，有次下車吃飯，因為物資缺乏，大家都一窩蜂去買泡面，我們下車晚，啥都沒有了，娘娘去找那個司機，讓幫忙填飽，那司機說只有自己解決了。娘娘一咬牙，點了一個二十塊錢的素炒豌豆片，量又少，娘娘用筷子夾起來嘗了一下，筷子一扔，說根本沒炒熟，可是我們已經(jīng)太餓，嘗不出生熟，只有狼吞虎咽的吃！后面就是過二郎山隧道，我睡著了，翻越雀兒山時，的確耗費了大把時間！歷時兩天兩夜，終于到了昌都！剛開始，我以為是趁暑假去昌都玩耍兩個月，沒想到，我爸竟然讓我和我哥在那里讀書，心里有點不情愿，那時爸媽的賣菜生意剛起步，需要做的很多，因此剛開始就是娘娘送我們?nèi)W(xué)校，那時非常依賴她:她就在校門外，看著我和我哥進入教室才離開。她在那邊依然拉肚子，常去輸液，有次輸液完后，天下起了小雨，我就把三孃讓我把外套脫下來讓娘娘頂著避雨，當(dāng)時她頂著我的衣服，我天真認為我能保護她了，當(dāng)時心里說不出的自豪和高興！由于剛接觸新環(huán)境，也暴露出了許多留守兒童的問題，比如喜歡翻撿垃圾，因為那里面別人的廢棄物我看來都是有用的玩具，我還拉著她，讓她幫我拿著，最后三孃提醒，我才不再做這丟臉的事！還有一個問題是偷錢，那時喜歡零食，就偷父母的錢去買，最后被發(fā)現(xiàn)，吊起來打！還有一個就是安全問題，那里的藏族小混混太多，一開始就有人告訴過我藏族有法律特權(quán)，殺了漢人不會被判死刑，因此有段時間被那些混混騎在頭上！

因為那屬于他們的地盤，很大程度上只有忍氣吞聲:有次被幾個同齡藏族孩子攔住去路，帶到廁所里，把我和我和分開在不同隔間，我聽旁邊哥哥傳來哭聲，以為被打了，也哭了起來，最后才曉得他們故意讓我哥假哭來嚇我，只是用手彈了他雞雞！后來問我們有沒有女朋友（那時我才八歲，哪里會有）為了脫身，騙他們說有，還說出班上那時喜歡的一個女生的名字，最后讓我們明天帶上女朋友和錢來，不然以后見一次打一次！我們只有點頭應(yīng)允！以后每次路過那里，都提心吊膽，繞路走，不過有次還是被抓住了，藏族混混就一個人，我不怕，他也不敢怎樣，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娘娘在西藏待了一個月左右，拉肚子的毛病沒有絲毫的好轉(zhuǎn)，為了不給兒女添加額外的負擔(dān)，加上牽掛家里的爺爺，就說回老家。當(dāng)時我是一百個不樂意，十分依戀她，心里很舍不得，不過最后三孃回成都進貨，她就跟隨三孃一起回去了！兩個月后，也就是我在昌都待了三個月之后的某一天，她打電話問我爸我和我哥在這里還習(xí)慣不，要不要回去？當(dāng)時我們想都沒想說要回去，畢竟在昌都存在太多的問題了，父母也無力管教！很快，便踏上歸鄉(xiāng)的旅程，坐的大巴車竟然是來時坐的那一輛，當(dāng)時是爺爺來回龍接的我我們，我們還沒到家，就看到娘娘在大爸房屋的拐角處往馬路張望，我們大喊一聲，娘娘，我們回來啦！她很高興，一回家就給我們熱水洗澡，說去不到三個月，人又黑又瘦了！我只能說被藏族欺負，過得并不好，她問怎么不早點回來，我說我們在等你叫我們回來啊！后來才知道，她去西藏的一個月對爺爺?shù)臓繏觳⒉粺o道理，爺爺一個人不懂照顧自己，做一頓飯吃幾天，那時盡管有大孃常來洗衣服和做飯來簡單照顧爺爺?shù)娘嬍称鹁樱依锢鲜蠛吞橐琅f泛濫成堆……最后為了清理這些跳蚤，把所有被子拿到太陽下暴曬，把鋪床用的稻草堆在壩子里燒掉，臥室地面灑滿跳蚤粉才解決。

小時候我也有許多大難不死的經(jīng)歷：主要為我掉廁所；看甘蔗差點淹死；從樓梯上摔下去破相。首先是掉廁所，那時才五歲的樣子，為了好玩，就退著走，從幺婆壩子往家里走，沒注意到位置，就退到了壩子邊我家的廁所里，當(dāng)時只感覺一陣失重，人不受控制后仰，撲通一聲，掉進廁所里，那時廁所不深，剛剛齊下肢窩，我雙手拍打著表面結(jié)痂的黑色糞便，并不覺得惡心，這時娘娘可能是聽到響聲，沖來手一提，就把我從里面拉出來，趕緊又是熱水洗澡，洗弄臟的衣褲；掉水里那次救我的就不是娘娘了，我記得那時一個冬天，娘娘，幺婆還有大媽在一起閑聊，我就在旁邊一個人玩，突然大媽說，屋對面放的甘蔗被學(xué)生娃兒偷了很多，又沒人去看…她話沒說完，我就自告奮勇說，大媽我去給你看（其實我心里想吃甘蔗，想到時候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監(jiān)守自盜），不管大媽同沒同意，我就箭步?jīng)_出去，冬天地有點濕滑，我跑的又快，突然一滑，我就撲通掉進水里，出于本能的亂蹬，雙腳瞪著岸邊，就離岸越來越遠，估計幾十秒鐘，一雙大手拉我起來，那時我已有點溺水，后來才知道是幺婆，她說聽到響聲太大，以為是母雞落水了，沒想到是我…娘娘嚇壞了，晚上問我，為什么不喊叫，我說我也想啊，可是一張嘴水就進來了，喊不出來……從那年開始，我家就不遠萬里去河邊上買甘蔗，爺爺用“馬馬兒”扛回來，后來體力不行了，就學(xué)著種甘蔗，就是目前，家里都種有甘蔗，也是爺爺種的，也是他最后一次種，因為，爺爺現(xiàn)在也不在了；還有一次是在石頭房子的頂樓玩，三樓和二樓的樓梯口用竹編的擋板蓋住防止養(yǎng)的狗掉下去，我就去上面玩，有次擋板沒卡緊，我一爬上去就翹翻了，順著樓梯掉下去摔在"拌筒"上，眉毛斷裂，出了很多血，當(dāng)時可能是摔暈了，連哭聲都沒有，這可把娘娘和爺爺嚇壞了，爺爺趕緊背著我走小路去看醫(yī)生，直到走到“鐵門口"，他們才松一口氣，"斷眉"意味著重生，從那以后，就沒有那么調(diào)皮了。

娘娘教會我關(guān)于做人的原則之一便是要有"耳性"，也就是不能再在相同的地方被絆倒兩次，要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和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有些許相似之處。小時候沒什么玩伴，就時常和大爸的大孫子一起玩，可是他比我大一歲，身體很棒，自然有時會欺負我，記得在"后壩"那個地方釣青蛙，他就說我走動嚇走了他的青蛙，把我推到了水田里，我就大哭起來，山對面的娘娘聽到我得哭聲，就讓我趕緊回家，回家后他一臉擔(dān)心，說幸好是水田，如果是水庫呢，把你推下去淹死了他跑了怎么辦，所以從此以后就限制我和他玩。不過我沒有"耳性"，有次又和他一起去"張瘋兒"屋前田里捉泥鰍，這下慘了，娘娘見我放學(xué)很晚了沒回家，到處找，最后漫山遍野的喊，找到我后沒說話，回去后就拿生泥鰍喂我，當(dāng)時我那個氣啊，不過怪自己出去沒打招呼，這情況誰不擔(dān)心呢，從此以后不再捉泥鰍！還有一個便是不和那些三觀不爭的一起玩，村里有些人，尤其是高山嘴娘娘的外侄孫，都是些小混混，平時就讓我和他們劃開界限，他們初中沒畢業(yè)就外出打工了，有時她就說，如果當(dāng)初你和他們一樣，現(xiàn)在還能讀大學(xué)嗎？這的確應(yīng)該感謝她。不過幼年期的確很漫長，那時沒有現(xiàn)在如此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只有自制彈槍，偶爾去打鳥和掏鳥窩，不過這很有季節(jié)性限制，因為冬天很少有鳥啊，于是就變著法的玩兒，開始打彈子，打芭兒，那時我似乎在這方面有天賦，幾乎都會贏，可是好不容易湊了一哇哈哈牌礦泉水瓶的彈子就被她發(fā)現(xiàn)了，給我翻出來，一顆顆扔進門前的水田里…她做的這些，無疑是不想讓這些東西耽誤我學(xué)習(xí)，那時沒有讀物，就借同學(xué)的故事會書看，里面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毫無文學(xué)價值，可我看的津津有味，被她發(fā)現(xiàn)后，繳了我的書，拿到學(xué)校問老師這樣的書有沒有意義…當(dāng)然我也有生氣的時候，比如六年級時農(nóng)忙時節(jié)，由于比較忙，我回家發(fā)現(xiàn)沒做飯，便生氣不吃了，她追到學(xué)校在老師和同學(xué)面前數(shù)落我一番…在我讀初中時，因為幺爸工作的原因吧，幺爸的二女和三女住我家讓我很不高興，感覺她們是來奪走娘娘的愛一樣，每次回家她炒肉給我吃，都夾肉往我碗里塞，盡管做的并不好吃…

她的生日在農(nóng)忙時節(jié)，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記不清她的生日是在哪天！當(dāng)?shù)剡^生的傳統(tǒng)是生日那天要吃兩個雞蛋，一個在當(dāng)天起床吃，一個在自己出生的時辰吃。那次娘娘的生日，我剛讀書回家正上樓，她就遞給我一個雞蛋，讓我吃，我才知道是她的生日，趕緊對她說一聲生日快樂，后來讀書讀的遠了，她的生日我?guī)缀醵疾辉诩伊耍虼司椭荒茉陔娫捓飳λf這句話，有時生日那天她忙的沒時間接電話，我只有先對爺爺說，讓爺爺轉(zhuǎn)告，或者晚上再打一個電話。她的生日在農(nóng)歷的四月初六，估計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當(dāng)然還有一點，她的生日和母親的生日相隔四天，母親生日是四月初二。

娘娘對我得教育偏向于“體罰”，但不是往死里打那種，體罰只傷及肌膚，不會傷筋動骨，因此對身體的發(fā)育不會有影響，只感覺在被打的時候痛的不能自已，幾乎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了！她打人用的是那種很細的樹枝或者斑竹兒，質(zhì)地硬，又不容易斷，根根入肉…她甚至向別人傳授打人經(jīng)驗:要用細的，打人才痛，太粗會傷到骨頭！現(xiàn)在想來，其實還有一點科學(xué)原理，是壓力，表面積和壓強的關(guān)系…不過那時挨打時心里并不服氣，所以以后能跑就跑開，等天黑了就慢悠悠回家，雖然她說不要以為我跑脫了就不挨打，其實她并不會再打，因為氣也消了；有時候在家，跑不脫，就關(guān)門躲避，這可是一場拉鋸戰(zhàn)，有時候我在屋里，她在屋外，門都會被殃及。有次她十分生氣，讓我跪下，我反駁，她又沒死，我干嘛跪？這讓她氣的不行，那次我被打的最慘，過后她還向父母親戚告狀，說我多么會頂嘴…當(dāng)然我和她也有其它的沖突，比如有次口誤，讓她很生氣:釣到了一只大青蛙，她說刮出來中午吃，我有點不樂意，說，青蛙這么少了，該放回去，哥哥說，放回去別人也會釣走，還不如吃了，她也說吃了吧，不然釣來干啥，我隨后一說，她就想吃喲？她頓時變了臉色，生氣回到，她吃鴨子都不吃青蛙！當(dāng)時我并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誤造成的傷害，我又不會道歉，于是那天中午我還是把青蛙刮出來了，她也炒出來，最后夾給了爺爺吃…

現(xiàn)在很多關(guān)于她的事都變得模糊不清了！還有一件事就是小時候無所事事，就愛到處撿花生（土里的別人的花生收獲后總會有些漏網(wǎng)之魚，要么散落在地面上，要么埋在地里）剛開始只是去撿那些散落在地表的花生，后來學(xué)會了刨地里的后，撿的花生量就有點多了，她見如此，便說可以曬干了拿去賣錢當(dāng)我零花錢，原來是沒有的事，第一次感到勞動可以換來金錢，從此便有點得寸進尺，不務(wù)正業(yè)！

那一代人，沒什么錢，聽她講，以前聽說某人有一千塊錢，感覺好多好多，或許一輩子都掙不了那么多！她和爺爺?shù)纳钍鞘止?jié)儉的，收入主要來源于賣糧食，可是那代人有著苛重糧食稅，就是為了支援城市工業(yè)，現(xiàn)在呢，那一代在農(nóng)村貧苦過活，同齡的城市人頤養(yǎng)天年…為了省錢，連車都舍不得坐，辛苦一輩子為各自的身后事存了八萬，就是為了減輕子女的負擔(dān)。最后的半年，她也想通了，可是有生之年，存的錢也沒法自己親自花出去了！

她雖然最后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fēng)，人也被癌癥折磨得有氣無力，不過最后日子，仍然把自己好好打扮，每次都穿得十分整齊，甚至還洗爺爺?shù)膿Q洗下來的衣服，而她自己，時時刻刻忍受著折磨，每次上廁所需要清洗下體，無論寒暑…癌癥對人不僅是肉體上的傷害，還有精神上，尤其是那種深深的絕望和尊嚴的被踐踏…

娘娘最后的兩年是很痛苦的，絞腸般的疼痛從十天左右一次到最后的幾秒鐘一次，因為那時已屬于晚期，藥石無醫(yī)，手術(shù)只會增加傷痛，家人也放棄了治療，她給我說過，疼痛的時候她真想喝點藥一死了之，從來就沒受過這樣的苦，而我還勸她說自殺的下輩子投不了好胎，信佛信來生的她只有不語，其實現(xiàn)在想想，家里人真的很自私，為了留住她，強迫她喝了兩個多月難以下咽的中藥，而被癌癥折磨的她只是為了我們而活著，最后的半年月體重急劇降低，身體營養(yǎng)被癌細胞消耗殆盡，皮包骨頭，面容發(fā)黑，松弛的皮膚讓人痛心又無能為力。后期已經(jīng)解不出來大便，所有排泄物從尿道或者陰道流出，已經(jīng)不能正常進食了，吃點東西痛，還容易堵住，怕排泄不出最后被活活脹死，只能喝點面粉調(diào)制的羹，也不敢吃太多，那段時間我回家，每次她都問我該吃啥，吃了啥不會痛，我就只能說上頓吃的啥這頓就吃啥，可是面粉羹縱使吃的再多，又有什么營養(yǎng)，哪里跟得上癌細胞消耗的速度？因此我認為癌細胞是最傻逼的細胞，不惜消耗殆盡宿主營養(yǎng)來壯大擴散自己，最后落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現(xiàn)在總體回顧她的一生，就是幼年懵懂挨餓，青年抉擇精算，中年受苦受累，壯年辛勤持家，晚年不輟勞作，老年兒孫滿堂，臨終受罪斐然，辭世膝下兒孫成群！

（2019.3.4關(guān)于娘娘的回憶錄大致完成！）

2017.9.29那天，她離開前的一個年我在頭條里寫下這樣一段話“臨近國慶，奶奶突然打電話來叫我不要回家，因為她認為我回家一個人也不好耍。后來爺爺告訴我，她其實是腸癌晚期疼痛復(fù)發(fā)，怕沒力氣給我做好吃的，頓時淚如雨下[流淚]！凌晨醒來，寫下這段文字，泣不成聲”！后來，我的確回家了，當(dāng)時她的狀態(tài)不算差，還能四處走動，恰逢有宴席，我和爺爺就去走了兩家，在走第二家回來后，她就發(fā)病了，這件事我也做了記錄！

就在昨天，2018.11.30，爺爺突然半身偏癱，飲食難進，估計也就這幾天時間了，娘娘剛走不到三個月，爺爺也要走了，爺爺雖然有兒媳們的陪伴，可是也是一直在吃藥，還要承受失去娘娘的痛苦和娘娘走后的孤寂感，又沒人和他講話，活著，真的不怎么快樂！

2018.10.15中午自己炒菜的時候，又想起娘娘教我做飯說的話，說用手放鹽分得清多少，可以少少的放，味道不夠可以加，萬一放多了，咸了就沒有辦法了！以前很喜歡吃花菜，可是每次都嫌棄她給我炒的太熟，我喜歡生脆的感覺，但也知道菜太生吃了會鬧肚子，會流清口水…現(xiàn)在想起來，以前簡簡單單的一個炒菜，里面都是滿滿的對我的疼愛！

2018.10.15晚上吃柚子的時候，又想起了娘娘！那是我初三的第一個學(xué)期，臨近冬天，有次住校之后逢周末放假回家，娘娘就給我一個熟透得快發(fā)干的柚子，給我吃，讓我在忙碌的學(xué)習(xí)之后填飽肚子！這柚子是大孃給她帶的，她都舍不得吃，給我留著。有時學(xué)習(xí)太晚，她會冒著冬天夜晚的嚴寒來樓上看我，催我早點睡覺，然后又緩緩的走下樓休息。那時我還覺得有點煩，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時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娘娘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后來縱使她身體不好，也會時常上樓來給我鋪床。每次都說，上樓不方便了，腿腳不利索，上個樓腳都沒啥力，當(dāng)時還渾然不知，沒有絲毫的內(nèi)疚。依舊我行我素呆在樓上玩電腦，看書，縱使這樣，她還是給我送水果和吃的上來，每次過生，她都會趁我睡醒之前把煮好的雞蛋放我枕頭，讓我早上八點（我出生的時辰）準(zhǔn)時吃！她把一生的愛都給了我，我卻不懂她的辛勞，一直念叨著我，每次電話都讓我吃好點，我太瘦，這樣不利于學(xué)習(xí)和以后的工作，我總是說我會照顧自己……現(xiàn)在想想，有個親人念叨自己，真的好幸福！現(xiàn)在還有爺爺，父母和哥哥一家，珍惜身邊的人，不要再留遺憾了！

2018.10.16晚上吃完飯出來散步的時候，小臭臭突然問我的保暖內(nèi)衣呢？我說在家，突然想起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放在家的，還是娘娘給我洗的，曬干后整齊的疊放在床頭柜里，興許，這輩子都不會再穿了，因為臟了就不會有她的手洗痕跡了！又想到她走后…，子女媳婦們留她的衣服做紀念，我看著熟悉的衣服，已經(jīng)遠離了它們原來的主人，心里很難受，我曾想過留下一件，可睹物思人，更讓人難以從失去她的悲傷中逃離出來；但又怕不再悲痛欲絕就意味著忘記了她，正如《尋夢環(huán)游記》里說，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2018.10.16晚上和小臭臭閑逛的的時候，她在選壓發(fā)條，我就想起了娘娘的“鎖針”，以前的鎖針那么便宜，質(zhì)量又好，我時常拿來玩。而在老屋住的時候，奶奶有時候四處找不到，就讓我趴在地上給她找，現(xiàn)在想起來都只有模糊的記憶了！

2018.10.25坐在回宿舍的137路上，想起了一個頂針的修辭手法，進而想起了娘娘以前給我縫補衣服所用的頂針，那是像戒指一樣的環(huán)形扁狀物，用于頂住針鼻子，因為以前納鞋底的時候單憑手是不能將鞋底用針刺穿的，靠頂針可以用更大的力。和頂針一起的還有那個"麻囊夠兒"，現(xiàn)在還在，已經(jīng)破爛不堪了，娘娘走后，恐怕不會再有人用這個東西了，只有看著它腐朽沒落，被塵埃掩蓋，一起被掩蓋的還有那勤勞樸素節(jié)儉的生活品質(zhì)，隨著一代人的離開，傳統(tǒng)也將無人繼承，漸漸消失，以后還有什么可告訴給子孫！

2018.10.29日16:57上完夜班白天休息醒來，因為剛剛又夢到我娘娘了，我一回家，看到她在剝胡豆，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面容和健康人一樣，于是放下書包，對她說，來，娘娘，我抱一下。她如同生前一般抵觸，說都這么大人了，還抱什么抱？我不管那么多，上去就是一個擁抱，這時夢里的我悲痛萬分，抱著她，嘴里說到，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但是我就是想再給你一個擁抱！說完泣不成聲。醒來，眼角有淚。起來發(fā)現(xiàn)原來約車回家的那個順風(fēng)車被車主惡意投訴，說我乘坐后取消，最后被扣了車費，明天去申訴。而我回去是為了送娘娘最后一程，難道夢到娘娘也是與這個有關(guān)系？下午做的那個夢還有前半部分，是我在公司食堂吃了飯，碰到了同行的張磊，他在一個咖啡屋里吃甜點，吃完后通過簽字的形式記賬，我笑他像那些保安一樣，然后我就出來，路邊看到一個顯示器，似乎能得到什么信息，但我鼓搗了半天一無所獲，于是像拍照留個記錄，可相機一拍照就卡死，沒法只有路邊掃個哈羅單車走，騎車剛上路，就看到了幺婆，仔細一看，開車的是我幺叔，副駕的是我幺娘，我給幺婆打招呼，她沒理我，于是我騎車繞過車前給幺叔打招呼，也沒理，路過車，看到不同年紀的兩個幺娘騎車與我擦肩而過，頓感奇怪。接著走，看到我六孃，她似乎在賣什么東西，看到我就問我?guī)貋頉]？？我笑笑，她說要求不要那么高，嘴甜一點，然后就問我陳雪（堂妹，她的二女）在哪里，我回頭一望，說她不是剛上車嗎，接下來就回家夢到了娘娘……

2018.11.08晚上在宿舍泡腳的時候，又想起了娘娘。昨天立冬了，天也冷起來了，記得讀高中的時候，也是冬天，有時為了完成當(dāng)天作業(yè)，學(xué)習(xí)得很晚，自然腳冰涼。娘娘總是從樓下上來，給我找厚的鞋子，甚至把大孃鉤的毛線鞋給我穿，暖和得很，并叮囑我早點休息，然后她在慢慢的下樓去休息！現(xiàn)在呢，她躺在冰冷的地下，無人關(guān)心她，也不會再有人關(guān)心我，我至今為止也不敢稀淡娘娘對我的好，如果真有來生，希望她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如果存在另外一個世界，我會一輩子念著她的好。但是又什么用呢，人都不在了，以前她都愛說，她只能照看我這么多，以后她不在了，遺骨打響鼓的時候我已然長大，縱然念著她的養(yǎng)育，覺得她當(dāng)年說的有道理，做的也是對的，也只能在她墳前多燒點錢紙。當(dāng)時覺得是笑話，現(xiàn)在想起來，滿滿的都是對她的追憶！

2018.11.14日晚，做了一個夢:家里魚池維護，里面還有小臂長短的水稻和綠油油的浮漂（現(xiàn)實中快七八年沒見過了，以前喜歡去搜集來喂鴨子，當(dāng)飼料），可能池里有魚，怕被浮萍蓋住影響生長，于是用竹筷在其中水面撐起了一個沒有浮萍的方形塊，供魚呼吸！我在水邊，看到“歐二（我幺爸幼時情人麗莎的兄弟的二兒子）”在釣青蛙，只見他一提竿，一只巨大的青蛙就在手上了，他立即掰斷腿，剝皮，我完全來不及制止，說我想做個研究，畢竟很多年沒有見過田里的青蛙了。（這里面環(huán)境惡化，和人類的肆意捕殺，應(yīng)該已經(jīng)絕跡了，想起來有點可悲），他不管，第二只依舊如此，我看不慣，就走進一看，發(fā)現(xiàn)他餌上用的是魚鉤，還有一根魚竿伸到了供魚呼吸的方形區(qū)，于是我讓家里人注意！我一看周圍都是家里人，于是說，大家都出來了，家里誰煮飯呢？此時媽突然說她煮飯啊。我心想不是應(yīng)該娘娘煮飯嗎？可是細想，娘娘已經(jīng)不在了，瞬間悲痛萬分。醒來，眼角有淚……這個夢里還有部門是父親承包了村里幾個大魚塘的改造工程，買了一輛野馬跑車，停在路邊，車牌都沒上，就把車鑰匙扔給我了。夢里的我都不曉得去開一下，唉

2018.11.25日上晚班回宿舍，走樓梯上樓，樓道一片漆黑，我習(xí)慣性的"嘿嘿"幾聲，企圖吼亮聲控?zé)簦墒菦]有燈，我想起在家的時候，尤其是她還在的時候，我半夜起來上廁所，也是這樣在樓道里吼幾聲，她聽到了總是關(guān)切的大聲問我怎么還不睡，然后讓我早點休息之類的，而現(xiàn)在，此刻的樓道除了我的聲音再無回音。

2018.7.12離開家，那一眼竟然成訣別

2019.2.23? 5:34出產(chǎn)線的時候，想起了爺爺和娘娘，那是十年前的2008年奧運前幾天，那時正值暑假，在老屋對面、老井旁邊的栽有李子樹的土里幫忙扯花生，我和我哥談到奧運會就激動不已，還不由自主哼起來歌，此時爺爺在不遠處干的如火如荼，很快就把我們落下很遠，現(xiàn)在腦海里都能浮現(xiàn)那赤著腳，踩在花生地里，周圍花生圍繞，土里雜草叢生的場景。娘娘突然說這個奧運會到底是干啥的？我當(dāng)時沒回答，現(xiàn)在想起來的確沒給我們這些遠離北京的人帶來什么！

2019.3.16 13:17剛無意中想起一個人，“張大娘”，別人這么稱呼她，她是我曾祖母那時代的人物，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大二娃”，可惜原配妻子被他打走了，娶了現(xiàn)任，女的有點不守婦道；二兒子叫“小二娃”，入贅到"雨見溝"的何家，受盡欺負終于熬到老丈人老丈母去世后就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變得家暴妻子。我記得十年前，她已經(jīng)八十歲了，還在做農(nóng)活，人曬得很黑，娘娘教育我說人家年紀大，種點莊家不容易，千萬不要頑皮去糟踐別人的莊稼。她什么時候去世的不清楚，聽說是中了暑后無人過問，死在家里，具體辭世時間都不清楚。現(xiàn)在想想，有點可憐！

2018.10.14正式起稿，結(jié)束時間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