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上課時收到了姐姐發來的短信，她們回家了。姐姐離大李的學校不遠，乘坐公交車也就20分鐘。自從她們去年去浙江，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了。外甥女已經5歲了，由于長時間和大李玩，似乎對他的感情比對自己的媽媽還深。

這次去姐姐家，更重要的是看望許久不見的外甥女。他很好奇，現在她是不是更懂事了，是不是比以前更可愛了。

他翻開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外甥女的照片，他把她的照片設置為墻紙了。

放學后，大李迫不及待地奔到了公交站牌下。按照習慣，他已經給姐姐發送了短信，表示自己一會兒就到。

車來了，他飛速跑進車內，刷了公交卡，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了。汗水從頭上滲了出來，車內悶熱的空氣使大李的感覺更加不好受。他把車窗稍微開大了一點兒。心底的興奮戰勝了煩躁，他很愉悅的閉上眼睛聽耳機傳送的音樂。

“嗨，”一個充滿滄桑質感嗓音的老人向他打招呼，“小伙子，咱倆換了座位吧，好嗎？

透過舒緩的音樂，大李感覺到了老人的親切和藹，睜開眼睛，不假思索的站了起來，“嗯，好的。”

大李拔下耳機，不再聽音樂。看著身旁可親的老大爺，他的心里既緊張又欣慰。他想要和老大爺說幾句話，可是腦子里怎么也想不出該說些什么。這種尷尬迫使大李低下頭玩弄自己的手機。

“喲，這個孩子長得可真俊！”老大爺笑了笑，“這是你妹妹？”

“不是，這是我外甥女。”大李給老大爺糾正道。一提起這個話題，大李似乎有了和老大爺說話的勇氣，一口氣說出了外甥女的各種可愛的事情，他還向老大爺說了自己如何如何喜歡自己的外甥女。老大爺在聽的過程中不住地用笑容來回應他們的親情之溫暖。

汽車停了一下，又上來一群人。這時，座位已經坐滿了，在座位和座位之間還有不少的人站立著身子，用手臂拽著環來支撐。大李在聽到車門擦動的聲音之后，就緊張的向車門方向觀望。

老幼病殘座位已經坐滿，并且全都符合條件。大李的位置在后門的一側。

門關好后，車開始開往下一站。在汽車啟動的時候，他看到公交站牌下坐著幾位老人，拄著拐杖，歪著頭看他所在車輛的后面，似乎在期盼自己等待的車輛早點過來。大李看到這種情況，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老大爺似乎感覺到了大李的不正常，就問他：“你緊張什么？”

“沒，沒什么。”大李不好意思來回答他的問題，“我，我在看有沒有老人上車，好讓座位。”

“哈哈，”老大爺忍不住笑了起來，“給老人讓座本來是件善事，緊張什么啊？看到老人在你旁邊，你主動讓出座位不就行了嗎，不用緊張。”

“嗯，我也是這么想，可心里總是去除不了那份緊張。”

老大爺意味深長的沖他笑了笑，“看來，你內心還是很矛盾啊。哈哈。”老大爺轉了個身，打起了瞌睡。

大李看了看老大爺，嘆了口氣，心里想：“我緊張什么啊，主動讓座位是美德。我應該心平氣和，感到高興才對啊。”他又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打氣。

還有3站地就到姐姐家了。大李的目的地越來越近，他的緊張情緒也逐漸得到緩解。

汽車又在一站停了下來，前門和后門一起打開，車內人群涌動，前門上車的人卡在司機旁邊，不能向后走。司機不停地向后大喊：“前門上車的人向后走，后邊寬敞，給騰出地方來。其實，后面的地方也不是很大。現在車內悶熱到汗流浹背的程度，大李在心底咒罵車上多余的人。

一陣咳嗽聲透過人群傳到大李的耳朵里。他的注意力不自覺的轉向了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老大爺正彎著身子，努力擠進后門這個“寬闊”的空間。他粗重的喘息著，雙手抓著桿，一陣又一陣咳嗽。這個老大爺現在就在大李的旁邊，大李望眼四周，沒有一個人動身。他低著頭，生硬的說了一聲，“老大爺，你坐吧。”他站起來，給老大爺讓出了座位。

老大爺吃了一驚，瞪起雙眼，神情憤怒，臉上的皺紋也舒展了。“我不是你老大爺，誰稀罕坐誰做！”老大爺生氣的說，便轉頭不理睬他了。

突然旁邊一個人說了一句，“好，我稀罕坐！”這個年輕人正要坐下，被大李攔住了，“誰讓你坐的，這是我的座位。”

年輕人反駁道：“你既然不坐，別人想坐，你還不讓？”

“誰讓你坐啦？啊，誰讓你坐啦？！”大李對年輕人的反駁十分氣惱，還想與他爭辯。

“老大爺讓我坐的，他是我爺爺!”

老大爺聽后，哈哈大笑。“對，對，我是他爺爺。”老大爺說完后還不停的笑。

“你都聽見了吧。”年輕人反問了一句，便要搶座。大李與年輕人對這個座位的歸屬問題差點兒打了起來。最后，經過乘客的規勸，年輕人也不再胡攪蠻纏，大李又坐在了座位上。年輕人不服氣的站在旁邊，但也沒和自己的“爺爺”說話。

過了一會兒，打瞌睡的老大爺醒了。“哎喲，年紀大了，經常愛睡覺，有的時候別人叫都叫不醒。”老大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站著的老大爺又咳嗽了一陣兒，坐著的老大爺注意到了他。身軀向前彎曲，面黃肌瘦，皺紋遍布滿臉，也只有凝思的時候，面容才會舒展。

坐著的老大爺問大李：“你怎么沒有給這個老大爺讓座？你不是一直在等待有老人上車，然后做一件好事嗎？怎么沒有行動？”

大李“哼”了一聲，“怎么沒讓座，可是他就是不坐下，還生氣了。”

“得了，我看你根本就沒有讓座的意思，剛才對你的欣賞真是一種浪費。你果然內心很矛盾啊。”老大爺慢慢地站了起來，“好，那我讓座，你看，他身體恐怕還不如我呢。”

大李慌了，用手按住老大爺的肩膀，“你不用急，我現在就讓座，你坐下，坐下。”

大李只能死下心，站起來，恭敬的對站著的老大爺說：“老大爺，您好，這有座位，您坐吧。”

“啪！”

一個巴掌重重的拍到了大李的臉上，由于老大爺身體不好，還顫微的抖動了一下。又因為車上人多，才不至于倒下。

大李驚愕地看著他，難以理解這樣的舉動。坐著的老大爺對這件事也感到驚訝。大李忍著眼淚，朝坐著的老大爺看了一眼，下了車。

大李驚奇的發現姐姐和外甥女在站牌旁等著他。瞬時，大李的眼淚決堤。

“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姐姐問道。

這件事怎么能向姐姐說呢，說了也只能徒增煩惱。“我想你們了，想我的外甥女了。”大李擦干眼淚，露出笑容。但是姐姐認為大李的反應很是奇怪，不過也不再過問什么了。

站著的老大爺見座位空了出來，就坐下了。以前坐著的老大爺不解，“兄弟，你怎么不坐啊？剛才明明有個小伙子給你讓座。要是我，不讓座位我就扇他一個耳光，而你卻反了，給你讓座，你打人家干什么？”

“老大爺，我不是上了年紀的人，我才40歲。”

聽了這句話，老大爺心里一驚，更不解了。“你化妝了？”他拿出手去摸那個“老大爺”的皺紋。

“老大爺”躲開了老大爺的手。“我不是演員。”他又咳嗽了一聲，喘息著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還有香煙，正要點燃。老大爺似乎明白了什么，義正言辭的勸阻他：“年輕人，公共場所內不允許抽煙！”

這聲音飽滿，洪亮，響徹整輛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