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是個言語不多的人,但是在我印象里我老爸特別聰明,人也很能干,和鄰居的關系也特別好。
老爸特別愛我們兄弟姐妹,一直自己再辛苦委屈也舍不得罵孩子。更不存在很多人口中農村人重男輕女的現象,我們兄弟姐妹都不是棍棒下面出來的孝子,爸媽對我們的教育從小就很民主,我們的孝順是發自內心。
記得小時候哥哥身體不好,也很靦腆,爸媽商量后得出一致意見:“不允許打罵這個兒子,做的不對可以說,盡量寵著慣著,這兒子太膽小了。”然而他們的使勁寵著、慣著,哥哥最后也沒寵壞、慣壞,一直很懂事且很有擔當。90年代初哥哥上高中,村里面哥哥的同學們都出去打工了,爸媽嘴上說:“咱兒子身體不好,膽子小,去上高中養幾年身體再說打工的事。”他們倆想法出奇的一致,我知道爸媽嘴上說讓哥哥養身體,其實老爸老媽心里是想讓哥哥繼續念書,上大學的,只是他從來沒給別人說過,我們家族可是幾代都沒出過大學生,而且家里日子一直過得緊緊巴巴,爸爸也可能擔心鄰居笑話他居然有這么大膽的想法,他把這些都藏在他心里,在那個年代這是他和媽媽不敢給別人說的夢想。
我們很小的時候,在家里吃飯時老爸就說過:“我和你媽媽是個地道的農民,在農村種地太辛苦了,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們上學。你們誰能念多久我就供多久。” 從那時起就看到老爸每天早出晚歸的干活,多重的體力活他都愿意做,只要能掙錢多。
忘了說爸爸是個木匠,我上小學也就是80年代中,爸爸一天工資15元,我上初中90年代初一天工資有20元,高中了好像有工資一天漲到25元了,這樣的工資也不是每天都有,時有時無,再就是媽媽在家里養點牲畜補貼家用,媽媽基本就是照顧四個孩子,打理家務,做些農活。
這樣的收入養一大家人真的每個月捉襟見肘,每一分錢都是父母生吃儉用下來的,爸爸為了多掙錢,主要做蓋房子和做棺材的木匠活,而木匠活里這兩樣過最重最累,但活量大,可以多做些日子。我想如果不是爸爸心里有供孩子上大學的信念,那樣的勞動量和當時的生活質量估計身體都支撐不下來。
記得我上初中的一個暑假,爸爸沒啥木匠活,剛好五爸(爸爸的五弟)幫村里收公糧,每袋麥子都100多斤,爸爸每天幫著抗糧食袋子,一抗就是一個暑假,每天累的回來倒頭就睡,就是為了開學我們三個有學費。老媽看著老爸這么累,自己也想找點活干,忘了是村里誰家蓋房,媽媽去幫人家過濾白灰,先不說白灰揚塵危害有多大,就老媽胳膊上下這樣揚一天白灰,回到家胳膊疼的都抬不起來。現在想起來都心酸不已,為了養活我們兄弟姐妹四個,老爸和老媽真的吃盡了苦頭,這些我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我們兄弟姐妹從小都很努力,都想通過自己的力量能給這個家庭帶來一些改變,總算沒有辜負老爸老媽的期望,現在大家都還過的不錯,也算是圓了爸爸和媽媽那時的愿望。
爸媽最大的遺憾就是姐姐沒上大學,姐姐初中畢業那年弟弟開始上學,姐姐如果上高中,就是家里一個高中、一個初中,兩個小學,姐姐覺的爸媽根本供不起,就堅決說她不想念書了。可是自己卻把書本收拾整齊裝進紙箱子放好,其實爸媽也知道姐姐其實還想念書的。
因為姐姐太懂事,堅持不念書,說要自己出去打工。姐姐也知道鄰居她的同齡人初中都沒念完就出去打工了。她可能也覺得自己是老大,必須要為父母分擔一些經濟壓力。
姐姐不念書書了,爸媽心里也有愧疚,雖然當時根本沒想到我們幾個最后都能上大學,爸媽也沒讓姐姐去打工掙錢,爸爸托在城里做包工頭的五爸帶姐姐來西安學裁縫,那一年應該是1991年,裁縫活還是很吃香的一門手藝,爸媽想姐姐有個手藝以后也不至于餓著自己。
姐姐在西安上了裁縫班,在西安開了幾年裁縫店,后來結婚后在村里在開的門店,生意特別好。再后來定做衣服的人越來越好,姐姐和姐夫轉行做木材生意,現在在做販菜生意,在老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甚至比我們幾個經濟上都寬裕,爸媽也寬心了很多。
記得當初我們上學,姐姐結婚后在農村,因為姐姐姐夫對我們都很好,經濟上經常接濟,爸媽常囑咐我、哥哥和弟弟:“以后你們一定要對你姐姐好,記得常看望你姐姐,你們不孝順我們都可以,但一定要對你們姐姐好。”
我們兄弟姐妹感情特別好,我們這些年一直都記得爸媽的話,逢年過節都把姐姐和父母一樣的看待,我們都記著姐姐和姐夫的好。
再后來哥哥、我還有弟弟都接連上了大學,現在雖不是大富大貴,但都有西安成家立業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幸福。爸媽也兒孫滿堂,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他們也老了,我想爸爸當年的夢想是實現了。
爸爸這輩子還蓋了三次房子,第一次1979年分家后蓋的土胚房; 第二次1992年給哥哥蓋一個磚瓦房,說是如果哥哥上不了大學也有個結婚的地方; 第三次2008年二層樓房,這次蓋房子我們仨已經大學畢業,我和哥哥已經結婚,因為老房子漏水,那個磚瓦房周圍沒個鄰居,養牲畜都不好養,爸媽也不喜歡住那里,最后我們一大家子東拼西湊把這個房子蓋起來了,至少父母住上樓房,不擔心漏水,不用每年過年刷土墻了。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爸爸身體從年輕就不太好,生過大病,一直很擔心老爸身體。前幾年就不讓老爸再干重活,家里也別養牲畜了,照顧好自己就是我們兄弟姐妹最大的福分。
以前絕不打麻將的爸爸也開始和村里老太太老爺子們一起打點小麻將,從前兩年也開始放棄一輩子都在養豬和牛了,開始學著享受點他曾經認為很奢侈的清閑。
記得爺爺60多歲就去世了,那會上大學的我一直很擔心老爸也60多歲就走了,每次看到爸爸為了我們上學出去干重活我都會特別難過。
2010年那會就是爸爸第三次蓋的樓房剛蓋好快一年,還沒有裝修好,那個冬天很冷,爸爸感冒了,一直舍不得花錢去看病,后來很嚴重,高燒不退,姐夫帶爸爸去縣里醫院去看過了,大夫說情況不太好,去西安大醫院去看吧,醫生初步斷定爸爸這是肺結核。媽媽就把哥哥叫回去,哥哥當天晚上回去爸爸吃了退燒藥后睡了,半夜又高燒不退,聽媽媽說爸爸已經開始說胡話,給她看待后事,媽媽說把哥哥叫起來連夜送西安,爸爸死活不讓。我想爸爸可能擔心自己病重要花大錢,他的兒女都剛成家,經濟都不寬裕,他不想給兒女增添負擔。
那天晚上媽媽給我打電話說了爸爸情況,我就特別難過,晚上太晚我沒有回去,我給媽媽說讓哥哥第二天早上就把爸爸送過來,我聯系了省肺結核病院的大夫。爸爸就這樣的高燒的情況持續到早上,哥哥起床才知道,早上7點送到醫院,我在醫院門口接爸爸,爸爸已經是昏迷不醒,住上院后三天都高燒不退,不停的說著胡話,因為肺結核病院特別遠,我也沒車,去一次很不方便,我一周去兩次,哥哥單位離的比較近,哥哥每天都過去,我給哥哥說看病的錢我來出,照顧爸爸的事讓他多操心。
醫生說爸爸這次需要住院2個月,剛好趕上過年,爸爸覺得過年在外面住院就不心安,最主要的還是擔心住院這么久可能要花很多錢,爸爸就說他不發燒就好了,回家吃藥就可以。我知道爸爸的顧慮,我告訴爸爸盡管安心看病,肺結核治療國家有補助,花不了多少錢,剩余的錢我來出,不讓哥哥和弟弟掏錢,爸爸一直覺得哥哥和弟弟日子緊張,我生活稍微輕松點,我了解父親,爸爸聽完沒說話,最后爸爸住到45天非要出院,醫生給帶了藥回家了。
爸爸這次生病是有驚無險,爸爸回去后戒煙了,吃飯清淡了,好好養了一年身體,明顯胖了。
聽媽媽說爸爸在34歲左右得過一次黃疸肝炎,很嚴重很嚴重的那種,就是人瘦的沒樣子,干不了任何家務活,拄著拐杖沒在家走幾步,奶奶都給爸爸把壽衣做好了,媽媽整夜哭,想著爸爸走了這四個孩咋養活呀,家里沒有任何收入,媽媽又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家里孩子都等著上學吃飯,媽媽就讓爸爸在家著我和弟弟,我那會就5-6歲,弟弟2歲左右,她從別人家瓜園買了一筐梨瓜帶到戶縣那邊去賣,那天運氣好,賣的人還比較多,可是買的人多自己賬都算不到一塊,正在她著急時碰見了舅舅,舅舅幫著算賬賣完了一筐梨瓜,等她晚上回家天都黑了,爸爸拄著拐杖在門口等著,爸媽雖然一輩子都在吵架,但是那一刻爸爸是在擔心媽媽的安危。
媽媽說她不知道那樣的日子怎么熬過去了,后來爸爸的黃疸肝炎居然好了,爸爸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木匠活,繼續供四個孩子上學。幾十年過去爸爸再沒得過大病,直到這次肺結核住院。
一轉眼我們兄弟姐妹都已到中年。爸爸距離上次生病已經過去了10年,爸爸目前身體還算可以,真的領我們做孩子的欣慰。
回頭望深感老爸老媽的不容易,老爸70歲了,白發蒼蒼,目前身體還硬朗,只是肺結核高燒后耳朵聽力大幅下降,其他都一切OK。
今天趁著老爸生日,我們兄弟姐妹都請假回家,給老爸一起過了一個團員生日,老爸特別開心,我們看到老爸開心,我們深感欣慰和安心。
國慶節女兒知道姥爺快過生日了,就給姥爺寫了一個“壽”字和一副字當賀禮讓我送個姥爺。
雖然字寫的不好,但是老爸看到外孫女特意送給他的禮物格外開心,把很快把那副字掛在炕頭的衣柜上,他只要坐炕上就能看見,把那個壽字也貼在炕頭,上炕就能看見。
女兒這次沒回來,特意讓我給姥爺照像帶給她看,我讓老爸拿上給老爸留影一張,紀念下老爸70歲的樣子。
我一直不愿意說老爸壽辰,是因為我覺得老爸還會更健康的陪伴我們很久很久,我還要等老爸的80歲生日、90歲生日、100歲生日……
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年70周年大慶。我老爸也70歲了,愿祖國越來越繁榮昌盛,愿我親愛的老爸身體健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