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宏蹲在柜臺里面清理衛生時,從柜臺上面傳來即有點俏皮又有些點嬌媚的聲音。
“哎——小二,給我來點燒餅!”
抬頭一看,只見一張嬌艷欲滴,面若桃花的笑臉正看著他。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宛如兩顆鑲嵌在眉毛下的寶石,仿佛能開口說話。他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朝四下里看,店里除了他倆沒有別人。這越發使他眩暈了,因為他從沒想過一直宛若在天邊的仙姑竟然會跟他說話。他瞬間心里比吃了蜜還甜。連去洗手走路的姿勢都變樣了,慌亂之中還差點把一盆水給踢翻。姑娘見他干活時的莽撞樣,站在那里直樂,甚至用拿手絹的玉蔥手捂住嘴巴咯咯直笑,笑聲如同被風吹動的鈴鐺在響。
常去店里,自然跟店里伙計都熟悉,伙計們一見她來就跟她插葷打科,她對于什么樣辛辣的話都毫不在乎,調侃自如。只是慢慢幫宏發覺,姑娘會有意在店里人少時,甚至是他一個人在店時才來。彼此熟悉后,幫宏知道了她叫翠萍,績溪上莊人,從小娘去世后,父親續弦,家里實在容不下時一個人偷跑了出來,流浪許久后,一家茶館老板收留她去伺候茶客。
跟她交談中幫宏隱約覺得翠萍過得并不開心,在外人面前只是偽裝得什么都不在乎,裝成很老練的模樣,一個看似強硬無比的軀殼里面其實是一顆極其脆弱的心。單純善良的小伙子不知不覺中對她有了憐惜之情,每次給她包燒餅時,趁人不備會多放兩個。敏感細膩的翠萍自然能感受到這點細微的心思。兩顆心在一次次心有靈犀的交流中慢慢靠近。沒人管束的人是自由的,隨著感情的升溫,兩個無拘無束的人開始互訴衷腸,終于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海誓山盟后,沖破了最后一道防線,把彼此的愛戀濃烈地融合到了一起。
就在愛情滋潤著的幫宏對未來無限憧憬時,父親找來了。原來兒子的風流韻事已經口口相傳到百里外的家中。一向視家風如命的父親,聽到就氣急敗壞的進城來阻止這件傷風敗俗的事情繼續下去。因為在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特別盛行的徽州,誰也不會接受一個不名正言順的女人進門,破例了就會開祠堂門——男人背柱子,女人浸豬籠的。
“爹,誰嘴巴這么臭,亂嚼舌根呀?”幫宏有點歇斯底里的喊到,他是想通過大聲的嘶吼來掩蓋內心的心虛。
“那你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鄰居們都傳遍了,說你找了個來歷不明,不干不凈的女人……”父親沮喪著那張皺紋密布,猶如無數花瓣的菊花臉,不停地說著村里的傳言。
“那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別人?我跟你說沒有!”幫宏無比憤怒的咆哮著。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如此情緒激動,以致于面部猙獰的有些可怕。
父親在幫宏的再三抵賴下,半信半疑中嘆著氣回去了。以為躲過一劫,準備繼續享受戀愛的甜蜜時,翠萍告知懷孕了,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給幫宏出了一個比天塌下來還糟糕的難題。手足無措的幫宏想盡所有對策后還是把希望寄托在家里。他安頓好翠萍后,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中。
“畜生!你還有臉回來,有本事就別回來,跟野女人過去呀,一家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你還敢說把她領回家。”母親邊哭邊破口大罵。
“還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不能小點聲呀。”父親坐在堂前案桌前的太師椅上,一只手拿著煙筒在鞋頭上“哆哆哆”的叩著煙斗,嘴巴嘟噥著著輕聲說道。
“沒說你是吧?想討罵呀!都是你給慣壞的,上次就讓你去城里把他拉回來,你倒好,父子聯合起來騙我,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呀,遇上你們這一對冤家……”母親繼續在那里喋喋不休著。
本以為能說服父母的幫宏,連自己也被扣在家里出不去了,所有的希望和計劃全成了肥皂的泡沫,瞬間破滅。確實也是,在這到處都是牌坊和深受程朱理學思想洗禮的徽州怎么可能允許讓這樣不光彩的事情發生。幫宏除了悲嘆自己命苦之外,根本對抗不了高于一切的封建禮教。
久久不見幫宏回來的翠萍,感覺情況有些不妙,可已經走投無路的她只能橫下一條心挺著大肚子,前去尋找自己的男人。家是找到了,父母死活不讓翠萍進門,也不讓幫宏出來相見。因為他們害怕一旦承認了這個兒媳婦,旁人的唾沫星子將淹死他們。可眼看著翠萍的肚子一天變大,六神無主的母親無奈只能找來孩子姑父商量對策,最后他們達成共識,答應翠萍把孩子生下來,但不是在家里生,是住在水口的土地廟里,并且要她答應如果生下來是女兒,月子坐滿就帶著孩子離開。生下的是兒子,他們將背著罵名把她迎回家。已被逼上絕路的翠萍只能含淚答應,因為她沒有別的路可選擇。
人真走霉運,老天都不幫。幾個月后翠萍順利生產了,可生的是個女兒。有幾分骨氣的翠萍月子里休養了幾天后,連招呼都沒打就抱著孩子離開了,等幫宏追出來時,哪里還能見到母女的人影。其實他并不知道此時的翠萍就躲在不遠處的草垛后默默流淚,她又何嘗想要離開自己深愛的男人呢?可她又不想為難這個老實本分的實誠男人。
幫宏回到家就病倒了,發著高燒說著胡話,父母以為兒子魔怔了,又是招魂,又是驅鬼。躺了幾日的幫宏,忽然像發了瘋一樣沒完沒了地干活,兩手磨得的全是血,一張臉拉的跟驢臉似得,臉色蒼白的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父母見兒子的失去理智的樣子,真怕兒子會出現什么事情,并聽從旁人意見,趕緊找媒人為兒子說媒。千打聽萬打聽得知淳安板家橋有一戶人家,六七個女兒嫁出去,全生了兒子。現在還剩最小一個女兒招娣沒許配人家。本來已經早就嫁人了,只是因為聘禮要的太高,導致只到招娣已經18歲了還待字閨中。
幫宏從翠萍離開的那一刻起,整個人只剩一張軀殼了。對于父母的安排逆來順受,完全任他們擺布。這次的親事母親親自上陣,用心過問每一個環節,因為招娣幾個姐姐全生兒子的好勢頭,導致聘禮要的再離譜,他們也咬牙挺著,這里寄托著他們家添丁的希望。招娣在履行完一系列的繁瑣程序后順利嫁入幫宏家門。(未完待續)
12.07
50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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