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難得張楠周六有假，下午我洗完衣服，正在看書，她興高采烈地走進宿舍。
“今天下午我們去看電影吧，最近炒得很火的。劉德華和吳倩蓮主演的《烽火佳人》還有吳奇隆演的《梁山伯與祝英臺》，聽說很感人！”
“那么悲壯的電影啊，要不改天看別的？”我不曉得張楠為什么喜歡傷感的歌曲和電影，可是，一晃來到西安好幾個月了，對于這座城市還是很陌生。尤其是電影，我除了CCTV6偶爾瞟一眼，那也是在食堂午間吃飯的檔口，至于真正去坐進影院，壓根兒沒有奢望過。不是因為沒人陪伴，確實是囊中羞澀。
“你所顧慮的我都心知肚明，放心，電影票我都訂好了！”她一邊笑答，一只手開始撓我癢癢。
“去，去，去，我去。行了吧？別再欺負老實人啦！”我一面閃躲，一面去制止她那不聽話的雙手。
頃刻間，時間凝滯了，我終于主動把她攬在懷里，看著她緋紅的臉頰，鄭重其事地說:“楠，謝謝你的愛……”
還是沒有給我機會說完話，她濕潤的雙唇又一次圍堵住了我的嘴……
這深情的一吻在我的心上再次打上烙印，真沒有想到1995年春節(jié)的那次撲克算卦竟然靈驗了？
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那年春節(jié)父親破天荒地帶我回到了闊別很久的老家。年邁的爺爺住在三叔隔壁的房間里，每天會用模糊不清的語句呼喊我的名字。我那時很聽話，第一面見到他就乖乖地下跪磕頭。爺爺似乎有縱橫的老淚在眼眶打轉，一邊應聲著，一邊用骨瘦如柴的手在炕席下捏出一張五元的鈔票……
回憶總是一件讓人揪心的事。小時候也曾回過老家，還用空墨水瓶子砸傷過大我一歲的堂姐，可是，我們永遠相信，這人世間，血終究濃于水。堂姐怕期待上高中的我在老家因陌生而無聊，經常會邀請她的發(fā)小或同學來家里玩。而那次她們用54張撲克真的預測到——①我會在三年后遇見所謂的初戀，而且卦象上是女追男；②如果錯過，下一份感情必須等待10年……
我與張楠的相識，整整相隔三年。
紅專路上原先是有一座早期建成的工人文化宮的，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在使用。面北朝南的影劇院是這條街上最聚人氣的建筑，也是附近郵電學院大學生談情說愛的圣地。一場電影，在那個苦逼的年月，不失為逃離現實，憧憬美好未來的最好方式；兩張影券，一盒爆米花，外加兩瓶可口可樂，再遇上劇情不錯的電影，足可以把一對情侶的周末照顧得無微不至。
當我們手挽著手走進電影院的時候，劇場里已經坐了很多人。舊式的靠背椅總會在有人起身的時候制造刺耳的聲音。我們很快找到了連號的兩個座位，并遵從男左女右的中國式位置慣例就座。
對不起，由于時間的久遠我已記不起電影的具體內容了，只記得當劉德華駕駛的戰(zhàn)斗機在即將劃下懸崖的那一刻，劇院里噓聲一片。張楠猛地拽著我的右臂，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不敢看那驚險的畫面。
電影的最后一節(jié)，小禾『吳倩蓮飾演』不顧一切地為劉天偉『劉德華飾演』清理迫降跑道，好歡迎心上人返航的時候，劇場里哭聲一片。這些善良的女生如同我的張楠，在為小禾與天偉的忠貞愛情而傷感流淚。
“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就不進來看了，看把你傷心的，好像你就是電影里的小禾……”我緩緩地找出紙巾，輕輕地擦拭掉她雙頰感動的淚水，似乎有點幸災樂禍地小聲在她耳邊說。
“你難道不知道女人是水作的嘛？不行，你必須吻我，就當是給我賠禮道歉！”她有點不依不饒的樣子，卻煞是可愛。
“現在，在這里？”我有些難為情地問。
“你吻不吻？不吻我就喊你非禮啦！”她壞笑著把臉湊到我的面前，然后輕輕地閉上雙眼。
看來這次真的是躲不過去了。我扭頭環(huán)顧了四周，天啊，此時此刻，所有的情侶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都在卿卿我我，竊竊私語，也有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擁抱，相互親吻著。
我像蜻蜓點水般在她的額頭飛快地啄了一下，然后趕緊縮回腦袋，目視前方，且當沒發(fā)生過什么。誰知道，她竟然變本加厲，湊過來親了我一口，頓時我感覺臉紅耳赤……
《梁山伯與祝英臺》的音樂我們在讀書的時候就曾學習過，但是今天在劇院身臨其境地觀看電影，還是感覺熒屏上的劇情更讓人難過。尤其是最后，天昏地暗，墳瑩下沉，兩個有情人化蝶飛舞的場景。如果說我真的算作張楠的男朋友，那一定是不合格的，因為我讀書那么久，沒有被某個異性喜歡過，而屬于我自己的也只有單相思，自然不會在傷心落淚的時候陪她一起哭……
不幸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現在我應該回憶一下當初同姓氏女孩的一句話了：樂極生悲。
那一天我很早就去了四樓微機房，卻發(fā)現人很少，張楠也不在。也許事情多太累了，反正下午是她正常的上機時間。誰知道王娟上來后告訴我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于是我飛奔下樓，回到一墻之隔的女生宿舍，只有張楠孤零零一個人，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這個時候急著要回家……”我迫不及待地問。
“天涯草，你是一個好男孩兒，也許我們有緣無份。我對不起你，他又去我家提親了，你知道嗎？他已經等了我五年了，我曾經去過他家……我從來沒有對待何任人像對你這樣好，或許我上輩子虧欠于你。相信我，我是很愛你的，希望你原諒我。……”她哭了，連淚水都是撲簌簌的一直掉落，顯然她真的很無助，很傷心，仿佛也很內疚。
我呆呆地站在宿舍中間，一句話也沒有說，事實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腦海里忽然想起張凡那晚的歌——
愛到盡頭覆水難收
愛悠悠恨悠悠
為何要到無法挽留
才又想起你的溫柔
給我關懷為我解憂
為我憑添許多愁
在深夜無盡等候
獨自淚流獨自忍受
多想說聲我真的愛你
多想說聲對不起你
你哭著說情緣已盡
難再敘 難再敘
就請你給我多一點點時間
再多一點點溫柔
不要一切都帶走
就請你給我多一點點空間
再多一點點問候不要讓我如此難受
……? ……
你這樣一個女人
讓我歡喜讓我憂
讓我甘心為了你
付出我所有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還能說些什么呢？埋怨什么？我只是在心里不斷地懊悔，為什么我沒有在她表白的第二天牽她的手？為什么只有當自己那晚仿佛病入膏肓的時候才良心發(fā)現？為什么沒有珍惜和她的每一次約會？為什么…
“我知道，也許這對你很不公平，或者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你的信里寫到，你從出生到畢業(yè)也沒有經歷過一場哪怕只有一天的戀情。你說你家境不好，造就了你內向的性格，可是從開學典禮那天，到你對身邊同學的關愛，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壞人。所以，我才敢在那個傍晚發(fā)誓追你……
如果你恨我，我沒有任何怨言，你恨我嗎？”她眼里含淚，深情地望著我，似乎怯怯地探問。
我靜靜地聽她把心里話說完，又看到有新的淚水已經從她那明亮的雙眸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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