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自稱追求“唯美”的人,然而大部分人所追求的也多只是構建在物質上的“美”。那些孜孜不倦追求“唯美”的人,往往會被當成成天幻想的神經病——這種人經常被批為“連自己都不完美,還想定義完美”。
王爾德偏偏就是唯美主義的完全實踐者。
先不必說王爾德光憑一張臉就是個行走的吸粉機器,還是個富家公子哥兒,放到現在,王爾德就是個極品小鮮肉;再加上才華橫溢又有點恃才傲物,不要說女人,就是男人也能被他徹底迷倒。
王爾德少年時代就繼承了母親的文學才華,在校內校外獲獎無數,更被都柏林的三一學院授予全額獎學金。從小到大基本衣食無憂,物質文明得到了滿足,王爾德當然就會全身投入精神文明建設。身為唯美主義的倡導者和完全實踐者,他不僅追求文學上的造詣,更追求靈魂上的伴侶。
所以,我們就不會驚訝于為何王爾德的龍陽之好——對純粹愛情的孜孜追求自然不會拘泥于性別。事實上,文壇有此好之人并不在少數,甚至莎翁那首著名的十四行詩《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也被一些學者認為可能是在隱晦地表達對一位同性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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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弗里德曼和安東尼·埃德蒙茲是幾位研究王爾德的專家之一,后者編寫的《奧斯卡·王爾德:名譽掃地的夏天》(Oscar Wilde's Scandalous Summer: The 1894Worthing Holiday and the Aftermath)中,詳細闡述了王爾德和昆斯貝里勛爵之子——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昵稱波西)的斷袖情結被指控為同性行為而入獄。
當時昆斯貝里勛爵由于兒子與王爾德交往,怒火攻心之下公然稱王爾德為“雞奸者”。對于暴虐的父親,憤怒的波西叫王爾德立刻上訴,告侯爵敗壞他的名譽。結果王爾德上訴失敗,還被反告曾“與其他男性發生有傷風化的行為”。
根據當時英國1855年苛刻的刑事法修正案第11部分,王爾德被判有罪,在瑞丁和本頓維爾監獄服了兩年苦役。這兩年,王爾德停止了戲劇創作,在獄中寫下了詩作《瑞丁監獄之歌》和書信集《自深深處》。
從情真意切詞藻華美的書信集里我們可以讀到,對已經步入中年的王爾德來說,波西這位年輕、充滿活力、小有才華的美男子實在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王爾德的愛情不是法院的胡亂判決所能阻攔的。就算波西真的只是看上了他的名望,他的金錢;就算他和妻子康斯坦絲還有兩個孩子。
但在孩子和愛人面前,王爾德的選擇依然不言而喻。
然而王爾德生錯了時代罷。維多利亞時代,即便是在經濟、文化蓬勃發展的英倫三島,他的情愫也難以被世人接納。所以他生命中的最后幾年可謂是顛沛流離,聲名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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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他過世之后,王爾德的作品并未沉寂,雖然作品并未等身,但篇篇都刺中人心。
唯一一部長篇小說《道連·格雷的畫像》,也是最能體現其“唯美至上”美學思想的代表作。巴塞爾、道連·格雷與亨利勛爵,宛如王爾德分裂的三種人格。
他糾結著,痛苦著,內心不斷地吶喊,想要沖破這個丑陋而又邪惡的世界,想要擺脫險惡而又難以預測的人際關系。
于是,他用一句句類似“抖機靈”的“警句式悖論”戲謔這個對他如此不公的社會,打翻“時代一片大好”這種無用雞湯。
用《快樂王子》、《夜鶯與玫瑰》這樣的“偽童話”暗暗告訴孩子們,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人們的美好想象,真正的世界,有的只是爾虞我詐,互相猜忌;或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種“毒雞湯”式的童話卻意外地引人入勝。孩子們在似懂非懂的時候開始感受到這個世界除了溫暖的家,也有冷酷的社會;除了真摯的親情,也有“利”字當頭的交情;自認為堅不可摧的感情,或許真的敵不過現實的侵蝕……
然而他也真的是愛的深沉,愛到了極致。盡管他的男友在我們后人眼里似乎都顯得不怎么完美,縱使世人如何對其指指點點,縱使戀人對他的付出毫不對等,但他依然像飛蛾撲火一般,固執地奔向心中最理想的戀人。
所以他的童話里,也或多或少地帶有理想主義的情愫——愿天下所有相愛的人終成眷屬,愿懷有真心之人找到真愛。
法國拉雪茲公墓的墓碑上,留下了眾多粉絲的唇印。這個一生追求美而不得的王爾德在20世紀的黎明溘然長逝。這個愛女人更愛男人的風流美人為所愛之人纏綿悱惻,卻并未收獲王子公主般的理想愛情。
但我們至今仍然常讀王爾德,卻更多地是在珍惜我們心中尚存的溫度,不讓快樂王子的心破碎,也不讓夜鶯白白獻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