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六年(公元790年)
1、
春,皇帝下詔,將岐山無憂王寺供奉的佛祖指骨迎接到宮禁中,又送給諸寺,向大眾展示,長安城為之一空,都去瞻仰,布施的錢財,高達巨萬。二月八日,再派宦官送回原處安葬。
2、
當初,朱滔戰在貝州潰敗,其棣州刺史趙鎬獻出本州,投降王武俊,既而又得罪于王武俊,王武俊召他,他不去。
魏博節度使田緒殘忍,他的哥哥田朝,在平盧節度使李納手下任齊州刺史。有人說李納要把派軍隊護送田朝回魏州,田緒懼怕;判官孫光佐等為田緒設計,厚重賄賂李納,并且游說李納招降趙鎬,取得棣州,以取悅李納,然后請求李納把田朝送到京師。李納聽從。二月三十日,趙鎬以棣州投降李納。三月,王武俊派他的兒子王士真攻打棣州,不能攻克。
3、
回鶻忠貞可汗的弟弟弒殺忠貞,自立為可汗,其大相頡干迦斯西擊吐蕃未還,夏,四月,次相率國人殺篡者而立忠貞的兒子阿啜為可汗,時年十五歲。
4、
五月,王武俊屯駐在冀州,準備攻擊趙鎬,趙鎬率部屬逃奔鄆州。李納分兵占領棣州。田緒派孫子田光佐前往鄆州,矯詔以棣州劃歸李納。王武俊怒,派兒子王士清討伐貝州,攻取經城等四縣。
5、
回鶻頡干迦斯與吐蕃作戰不利,吐蕃急攻北庭。北庭人苦于回鶻索求無度,與沙陀酋長朱邪盡忠都投降吐蕃。節度使楊襲古率麾下二千人逃奔西州。
六月,頡干迦斯引兵回國,次相擔心他再有廢立之舉,與可汗一起出郊迎接,俯伏在地,自陳擅立之狀,說:“今日是生是死,一切由大相做主。”將郭鋒冊立忠貞可汗時所帶來的禮物全部陳列出來,都贈送給頡干迦斯。可汗下拜哭泣說:“兒愚幼,如果幸而得立,全靠阿多吃飯,不敢參與國政。”回鶻人稱父親為阿多,頡干迦斯為他的卑屈所感動,扶起他,也跟著哭泣,然后執守臣禮,把收到的禮物全部分給從行的人,自己一件也沒接受。國中由是稍稍安定下來。
秋,頡干迦斯舉全國兵力數萬,會合楊襲古,準備收復北庭,又被吐蕃擊敗,死亡大半。楊襲古收集余眾數百人,準備回西州,頡干迦斯騙他說:“且與我同至牙帳,再送君還朝。”既而扣留不遣,竟將他殺了。安西由是音訊斷絕,不知存亡,而西州仍為唐朝固守。葛祿乘勝攻取回鶻浮圖川,回鶻震恐,將西北部落全部遷到牙帳之南,躲避吐蕃。
回鶻派達北特勒梅錄跟隨郭鋒到京師,報告忠貞可汗之喪,并且請求冊命新可汗。之前,回鶻使者入中國,禮容驕慢,與刺史都平起平坐。梅錄抵達豐州,刺史李景略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對梅錄說:“聽聞可汗新喪,想要行吊喪之禮。”李景略先占據高位而坐,梅錄俯身上前哭泣。李景略安撫他說:“可汗逝世,我和你一樣哀痛。”梅錄的驕容氣勢一下子索然而盡。自此回鶻使者抵達,都拜李景略于庭,威名遠聞塞外。
冬,十月十九日,郭鋒才從回鶻回來。
6、
十一月八日,皇上在圓丘祭天。
7、
皇上屢次下詔,命李納將棣州歸還王武俊,李納百方拖延,請求替代方案:把海州還給朝廷。皇上不許。李納又請求皇帝下詔,讓王武俊先歸還田緒四縣,皇上聽從。
十二月,李納才把棣州還給王武俊。
貞元七年(公元791年)
1、
春,正月八日,襄王李僙薨逝。
2、
二月十二日,派鴻臚少卿庾鋌出使,冊封回鶻奉誠可汗。
3、
二月七日,皇帝下詔,命涇原節度使劉昌修筑平涼故城,以扼守彈箏峽口。十二天就告完工,分兵戍防。劉昌又筑朝谷堡。三月四日(原文為二月,根據柏楊考證修改),皇帝下詔,命名為彰信堡,涇原地區稍稍安定下來。
4、
初,皇上回長安,認為神策等軍有衛從之勞,都賜名為“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任命官員統領,撫恤十分優厚。禁軍恃恩驕橫,侵暴百姓,陵辱府縣,以至于詬罵官吏,撕毀文書。府縣官有不勝其忿而對他們用刑的,早上鞭笞一人,晚上就被流放到萬里之外,由此府縣雖有公正嚴肅之官,也無法履行職責。市井富民,往往通過賄賂,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軍籍,則當地府縣也就管不了他了。
三月二十一日,皇帝下詔:神威、六軍吏士與百姓爭訟的,由當地府縣審理,小事通報本軍,大事奏聞朝廷。如果有軍士欺陵府縣官員,先行逮捕囚禁,然后奏報,由御史臺審理。縣吏如有笞辱軍士的,一定貶謫!
華杉曰:
這里有一個奇怪的邏輯:對皇上有功,就可以不守王法。士兵們這樣認為,皇帝也這樣認為。對功臣的獎勵,往往有兩項:一是可以不守法,二是可以不納稅。人生的最高成就,就是可以獲得特權,欺壓他人。如此治國,就只能越治越亂了。
5、
三月二十三日,易定節度使張孝忠薨逝。
6、
安南都護高正平橫征暴斂,夏,四月,群蠻酋長杜英翰等起兵包圍都護府,高正平憂懼而死。群蠻聽說他死了,也都投降。五月二十二日,設置柔遠軍于安南。
7、
端王李遇薨逝。
8、
韋皋連年寫信招云南王異牟尋,始終沒有回復。但是,吐蕃每次征發云南兵,云南也越給越少。韋皋知道異牟尋心附于唐,他的討擊副使段忠義,本來是閣羅鳳的使者。六月七日,韋皋派斷忠義回云南,再次送信給異牟尋,敦敦曉諭他。
9、
秋,七月十九日,任命定州刺史張升云為義武留后。
10、
七月二十一日,任命虔州刺史趙昌為安南都護,群蠻于是安定下來。
11、
八月十八日,任命翰林學士陸贄為兵部侍郎,其他職務全部解除。這是竇參厭惡他的緣故。
12、
吐蕃攻打靈州,被回鶻擊敗,連夜逃遁。
九月,回鶻遣使來獻俘。
冬,十二月八日,又遣使獻所俘虜的吐蕃酋長尚結心。
13、
福建觀察使吳湊,官聲很好,竇參因為私人恩怨詆毀他,并且說他有風痹癥。皇上召他到京師,讓他走幾步看看,才知道是被竇參誣陷,由此開始嚴惡竇參。
十二月二十一日,任命吳湊為陜虢觀察使,以替代竇參的親信李翼。
14、
睦王李述薨逝。
15、
吐蕃知道韋皋的使者在云南,遣使責問。云南王異牟尋騙他們說:“這位唐使,本來就是蠻族,韋皋允許他回來而已,并沒有其他意思。”然后將段忠義逮捕,送到吐蕃。吐蕃多取云南大臣之子為人質,云南人更加怨恨。勿鄧酋長苴夢沖,暗中勾結吐蕃,煽動引誘群蠻,隔絕云南使者。韋皋派三部落總管蘇峞(gui)將兵到琵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