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用喧嘩掩蓋內心的寂寞,換來的,只會是更寂寞。
這是喬梁在KTV里突然間悟出的道理,那時,四周嘈雜一片,鬼哭狼嚎,群魔亂舞,他這個馬上奔三的人,自覺已經老了,玩不動了,不能和這些年輕小伙子小姑娘比精力,今天是朋友生日,他只是來湊個熱鬧,捧個場。
他一邊笑著,一邊搖著頭,看著面前的兩個小伙子拿著啤酒整瓶吹,恍然間仿佛看到了自己幾年前的樣子。
青春嘛,總會有無處發泄的活力,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才是王道,至于明天,明天再說吧。
喬梁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夏沫,那時還不知道她叫夏沫,只是覺得,一身白色連衣裙,像極了一朵蓮花,她就這么窩在沙發角落里,愁云籠罩在她的眉頭,一個人,也不唱歌,就這么發著呆。
平常不怎么和女孩搭訕的他,看到她竟然有一種想要和她說話的沖動,他走了過去,心里沒有一絲膽怯。
喬梁把手里拿著的一瓶橙汁遞給她,嘿,你好,我叫喬梁,他對著她微微一笑。
也許是太過專注于自己的世界,她對于喬梁的突然出現有些驚訝,眼神里透著防備,像極了受到驚嚇的小貓,炸著毛,弓著身體,齜著牙發出嘶嘶的聲音。
夏沫,隔了一會,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你一個人坐在這,也不和她們一起玩,來,喝點飲料,這里有點悶熱。
喝飲料?要喝直接喝酒好了,說著,拿起桌上的青島啤酒,打開,冷冷瞟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整瓶吹。
喬梁心里一驚,沒想到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姑娘,喝起酒來,這么生猛,他尷尬地坐在那里,撇撇嘴,干笑幾聲。
來,一起喝,正不知道該怎么緩解尷尬氣氛的時候,夏沫把一瓶啤酒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很早以前就戒酒了,以前的他,也算是個酒場高手,喝酒從來沒有醉過,后來,他心愛的姑娘離開了他,那一次,他不知道灌了多少白酒,直到失去了知覺,被送進醫院。
胃出血,差點連命都沒了,躺在病床上,看著一旁抹眼淚的媽媽,他突然間明白了許多。
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愛你關心你,不過是沒了一個不愛你的人,那她也同樣不值得你付出愛,難過,只是因為付出太多,不甘心放下。
經濟學里的沉沒成本,可是,該割肉的時候,還是要果斷些,不然,要的就是命了。
出院之后,喬梁戒了酒,也算是和過去的人生做了一個了斷,安安穩穩過著平靜的生活,有空了看看書喝喝茶,要是有長假,還會選幽靜些的景點,爬爬山看看海,也挺愜意。
喬梁看著夏沫,她陰郁著臉,眼眶似乎還有些濕,像極了風雨飄搖里的一葉扁舟,不知不覺間觸動了他心底的那根弦,惻隱之心,今天,就破個例吧。
好,喝,喬梁拿著酒瓶,一連喝了幾大口,轉眼半瓶就沒了,久違的感覺,說不出的滋味,心里一酸,心臟抽搐起來,撕心裂肺。
可他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學會了控制自己,自律的人才能把生活過好。
一群人的狂歡,又何嘗不是因為一個人害怕孤單呢?互相抱著取暖罷了,曲終人散,深夜的涼,只會更讓人的寂寞無處安放。
一群人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喬梁正準備回家,卻看到一襲白影掠過,猛地撞進他的懷里,猝不及防。
緩神一看,原來是夏沫,也沒有喝幾瓶啤酒,臉色已經紅得不行,整個人迷迷糊糊,都快站不穩了,喬梁趕緊攬著她的腰,不然真要坐地上了。
不能喝還要逞強,真是讓人很無奈啊,喬梁笑笑,搖搖頭,還得想辦法把她送回家,她的身體,發燙,軟得像一團棉花,喬梁還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和女孩子接觸了?好久,久到他又要追溯到他的前女友,真是揮之不去的夢魘。
嘿,你們誰和她一起的,把她送回家,喝多了,喬梁摟著她,站在路邊,喊著,希望能從一群人里找到和她熟悉的朋友。
周圍一陣邪魅的笑,朋友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無奈,我們也不知道她住哪,既然她選擇了你,就交給你照顧了,姑娘剛分手,你恰好也單身,沒什么問題,就算有什么問題,我覺得兩個單身的人,順其自然就好啦。
你,喬梁真覺得認識了一幫損友,可是姑娘摟在懷里,也不能就這么丟下,一時兩難。
走啦,回見,一幫人叫了出租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他們兩個,孤零零站在大街上。
沒辦法,只好帶回家了,喬梁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小心翼翼把她扶進車里,稍一松手就倒了下去,喬梁急忙又把她扶起來,只好繼續摟著她,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透過后視鏡,喬梁看到了司機謎一樣的笑容,不用多想,肯定是覺得他從哪撿了個喝醉的姑娘回家。
她是不是個姑娘?是的!
她是不是喝醉了?是的!
現在是不是要帶她回家?是的!
一切都符合邏輯,別人有想法,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急于辯解,總是心里有鬼。
剛扶進家門,夏沫就忍不住吐了出來,地上都是,連衣服上都沾了。
真會挑時候,喬梁一臉黑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她扶到沙發上靠著,又從茶幾上開了一瓶礦泉水讓她漱口,眼睛雖然閉著,好在還知道喝水。
他又去洗漱間拿了條新毛巾,浸濕,幫她擦了嘴角,還有衣服上的嘔吐物,看她沒什么異常了,喬梁又拿著拖把把門口拖干凈,曾經他也這么喝醉過,一樣的情形,理解就好。
他這套房子很久沒有女人在這過夜了,那個離開他的人,現在不知道躺在誰的懷里,每個人都有她選擇的權利,隨她去吧。
他看看已經躺倒在沙發上的夏沫,皺了皺眉,這身衣服要換了,可是讓他來換,明天早上肯定說不清,可是不換就這么讓她睡覺,會很難受。
算了,他心一橫,又不是沒有見過女人,怕什么,換個衣服而已,他從衣柜里拿出一套女式睡衣,到處都是回憶,今天過了,該扔的還是扔了吧。
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穿,他把她抱到床上,替她脫去外面的衣服,又給她換上睡衣。
嗯,剛好,喬梁看著她穿睡衣的樣子,心里一暖,真像,他伸出手,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摸,此刻的她,安安靜靜,呼吸均勻,就像個睡美人。
終歸,不是她,喬梁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他不是個沉迷女色的人,他只想要一個他愛的姑娘和一個溫暖的家,其她女人,他不愿意碰。
喬梁怕她夜里又出什么狀況,索性打了個地鋪睡在地板上,好在一夜無事。
夏沫醒的時候,感覺頭疼得像是要炸開了,環視房間,很陌生,看看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誰給她換上的睡衣。
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斷片,只是隱約記得她和一個叫喬梁的男人喝酒,難道是他把她帶回了家?
起床,推開臥室門,喬梁正坐在餐廳吃早飯,看到她出來,給了她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就像是早上剛升起的太陽。
洗漱間給你準備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去洗漱一下,然后過來吃早飯吧。
夏沫沒有說話,進了洗漱間,收拾干凈,坐在喬梁對面,面無表情,兩只眼睛直直盯著他看。
你昨天是不是趁機睡了我?
噗,喬梁嘴里一口粥噴了出來,連忙抽出紙巾,把桌子擦干凈,沒有,沒有,我不會趁人之危,這個你放心,他連早飯也沒心思吃了,趕緊解釋。
衣服是不是你換的?
是,可是,那是因為你身上的衣服被你自己吐臟了,我給你換下來,還洗了,不信你看陽臺上。
陽臺上,夏沫的衣服隨著風在搖擺,像是在召喚她的主人。
那是不是看到不該看的了?夏沫從陽臺上把頭轉過來,又盯著喬梁看,看得他心里陣陣涼意。
額,只是看到一部分,重要的部位真的沒有看,更沒有越界,喬梁感覺自己越描越黑。
看了就要負責,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語氣,不容置疑。
憑什么?照你這么說,那些穿了比基尼的姑娘都是我女朋友了?太沒天理了吧!喬梁對于這個突然有的女朋友一時難以接受。
我今天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也不管喬梁的抗議,夏沫還是順著她自己的話說下去。
真沒見過這么霸道的姑娘,喬梁本就不是個強勢的人,他總覺得任何事情,好好說,總能解決,而且他早上也和朋友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她的富二代男友始亂終棄,玩膩了把她給甩了。
喬梁向來看不起這種花天酒地的人,所以對她還是心生憐憫,而且他并不討厭她,既然她愿意,那就努力對她好些吧。
心里做了一番斗爭,當最終的決定出來,他自己也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吧,我同意。
喬梁從來不輕易接受哪個女人,但是接受了,一定專一,噓寒問暖自不必提,他還有一手好廚藝,只要有空,都會做好吃的愛心便當,有時候出去逛,看到好看的唇膏衣服什么的,都會毫不猶豫買回來。
這樣的人會讓人幸福,也會讓人在幸福里漸漸不滿足,總覺得自己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卻不知道,過了這個村,再沒有這個店。
夏沫的行李不多,兩個行李箱就是全部的家當,這讓喬梁很吃驚,跟著一個富二代,日子居然過得這么窘迫,太不可思議!
這又增加了喬梁對她的愛憐,雖然他不是個有錢人,但怎么樣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先別收拾了,跟我走,喬梁拉著夏沫的手,出了門,直奔商場,化妝品專柜先買了一套護膚品一套彩妝,又去買了幾件漂亮衣服,再配幾雙鞋子,兩個人走出商場的時候,夏沫拎著兩個小一點的包,剩下的全都是喬梁拎著,有些夠大的袋子,直接掛到了脖子上。
喬梁,你不怕我把你當成報復前男友的工具嗎?或者,當作找到更好選擇前的備胎?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夏沫坐在車上,低著頭,聲音有些嗚咽。
既然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就不能虧待你,一天是,一天就不能虧待,不是我傻,而是我想,哪怕你哪天選擇離開,回想起來,起碼我不曾對不起你,不曾讓你跟著我受過罪,能給的,我都會毫不猶豫的給你。
還說自己不傻,真是傻到家了,你這樣,很容易讓人騙,夏沫抬起頭,笑著看他,眼里淚汪汪的。
喬梁一陣心疼,沒事,你要是愿意騙我一陣子,那就騙一陣子,你要是愿意騙我一輩子,我也愿意被你騙一輩子。
也不知道你用這些甜言蜜語騙過多少姑娘了,夏沫撅著嘴,故意生氣。
沒有,沒有,我的私生活沒有那么混亂,兩個人,平平靜靜過安穩的日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好啦,我相信你,好好開車,注意安全,夏沫笑盈盈看著他的側臉,覺得能遇見他,一定是上天對她的眷顧。
電梯門開的時候,喬梁沒有想到,安雨會站在門口,她剛想對著喬梁露出笑臉,看到他和夏沫牽著的手,瞬間冷若冰霜。
喬梁也是一驚,沒想到安雨會出現在這里,雖然她曾經住在這里,但在她決定離開的那一刻,這里就已經不屬于她了。
喬梁沒有松開牽著夏沫的手,對他來說,她才是他關心的,過往,已經不必再提,他只想開始他的新生活。
你們先聊,我先進去了,夏沫感覺得到他們之間的異樣,體貼地幫喬梁解了圍,有些事,該由他自己做個了斷。
喬梁,有段時間沒見,看到你過得這么幸福,我挺替你高興的,安雨拉扯著自己的嘴角,勉強說出祝福的話。
有事嗎?沒事我就先進去了!喬梁不想再理她,她有選擇的權利,他尊重,同樣,他也有選擇的權利。
有時候,經歷過才知道誰對自己好,可是,再也回不了頭了吧,喬梁,我后悔當初離你而去,今天來,本來是想你能夠給我一次回頭的機會,可你現在過得這么幸福,我也不應該再來打攪你的生活了,祝你們幸福吧。
安雨按下電梯,走了進去,喬梁就站在她的面前,完全有機會拉住她,可他并沒有這樣做,就這么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
一扇門,兩個人,兩個世界,從此陌路!
有時候,你把她當作你的唯一,最后她卻成了你生命里的過客,你以為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最后卻成了你的唯一,剪不斷理還亂,誰又能說得清呢?
喬梁剛一跨進門,夏沫早就站在門邊,一把揪著他的耳朵,氣呼呼說道,好啊,還和前女友藕斷絲連,不想活了是吧?家里有沒有搓衣板,不行就跪鍵盤,深刻反省,還要寫一萬字的檢討書。
哎,哎,輕點,輕點,冤枉啊,我和她一點聯系都沒有了,以后我都聽你的,喬梁彎著腰,跟著她一路跑,不然耳朵會被扯下來的。
好,你說的,我要把這房子賣了,重新買一套,只屬于我們的新房子。
行,行,姑奶奶,先松手,再這么揪,我就變成一只耳啦,喬梁連連告饒,夏沫這才松開手。
喬梁瞅準機會,一把抱起夏沫,看你還欺負我,這下輪到我欺負你了,一臉壞笑,氣得夏沫不停掙扎,無奈力氣沒他大,掙不脫。
走,帶你看房子去,我想給你一個屬于我們的家,還沒歇一會,喬梁又立刻提出了這樣的建議,他一刻也不想再等。
夏沫被他抱著,好一會不吭聲,突然伸出雙手,摟著喬梁的脖子,喬梁感覺到有什么落在他的脖子上,那是她的眼淚。
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