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十六歲出來闖蕩于全國各地,做一名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工,他們那時候有個時髦的名稱叫“跑江湖”。據(jù)我母親回憶,那時候蓋高樓大廈用的混凝土都是靠人工攪拌、人工澆筑,不像現(xiàn)在用泵車那么方便。他們常常幾天幾夜不合眼地加班,澆筑完了顧不得糊得鼻子眼睛都看不見的一身混凝土,也顧不得吃飯、洗澡,倒在地上就睡著了。財務(wù)自由?這概念根本沒聽過,沒有想過生活品質(zhì),唯一想的是生存。
他們住在佛山市敦厚那片的聯(lián)排宿舍里,床是兩層的,上面是單身漢住的大通鋪,下面則是夫妻床,一排有四五張床吧,每張床只隔一張木板,十幾二十個人擠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宿舍,一點也不寂寞,彼此就像一家人似的其樂融融。
這僅僅是一間宿舍,那一片區(qū)有好幾排這種宿舍,每一排又有十來間,住的都是一起出來打工的老鄉(xiāng),相互也有照應(yīng)。這種鋪我小時候暑假上廣東玩的時候也睡過。站在現(xiàn)在的角度看,那時候大家活得就像豬玀似的。
這里的生活,其樂融融只是一方面。宿舍周邊還有許多慣偷慣搶一言不合就捅一刀,所以宿舍里的人常常三五成群出去,以保證安全。
過年回家的時候,那場面跟電視里的“上海灘”差不多,火車上劫匪非常囂張,基本上會把車上的人洗劫一空,弄不好一年到頭的辛苦錢就進(jìn)了土匪手里了。父親總是背著最破的包,拉鎖都是壞的,再把錢藏在弟弟褲子里,往廁所垃圾桶一扔。劫匪挨個搜查,唯獨不搜他,因為一看他就沒有錢,跟個叫花似的。而同行的村民因為拎了兩條好煙,被連洗劫帶恐嚇,很快精神失常了。
我想父母他們最有理由得抑郁癥的,可是偏偏他們卻是最樂觀的!
后來家里條件好了,父母把我也接過來廣東生活,每次同學(xué)來我家,父親總是很豪爽地掏出一百元給我,讓我去買水果好好招待同學(xué),在九四年,給一名小學(xué)生一百元招待費(fèi)就是天文數(shù)字了。他還總是很和藹可親地跟我和同學(xué)上輕松愉快又積極向上的政治課,讓我們好好學(xué)習(xí),做一個正直的人,至今還許多同學(xué)能記起他當(dāng)年的音容笑貌。
母親更樂觀,我懷疑她的生肖可能不是屬豬,也許是屬猴的。在家唱起歌來,歌聲、臉上都泛著幸福的光芒;跟我們出去玩就上躥下跳、蹦蹦噠噠,跟個小孩似的,這一點我曾經(jīng)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干活抬石頭時一般的男人都干不過她,喝酒一點也不懼怕;她還是一個極聰明極有智慧的女人,她一向勤儉節(jié)約,人情往來卻恰如其分,看問題的角度高瞻遠(yuǎn)矚。她還常常囑咐我們凡事不要隨便責(zé)怪他人,多在自身上找原因。
這就是我的父母,在任何時候都保持積極樂觀的父母,是我一生的榜樣!